第十九章


    深秋的晴天, 舒爽的風拂過人的臉頰, 涼薄裏兌了幾分溫柔。


    黎渺渺木訥地站在原地,雙目圓睜,又驚奇又害羞。


    原來重逢都是這麽刺激的嗎?昔日小弟主動求抱了都?


    許嘉森的聲音如一杯清冽的酒,灌溉在她的心田裏。


    不消片刻, 她便醉得一塌糊塗。


    黎渺渺沒說話, 眼尾掃過許嘉森的手腕,未幾,視線完完全全地落在他的臉上。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許嘉森, 臉上的表情淡然,徹底藏匿了之前的薄怒。


    黎渺渺轉身順勢向前,空出來的手摟住許嘉森的脖頸,胳膊肘壓在他的肩胛骨。


    被抓住的手腕猛地一輕,是許嘉森鬆開了手。黎渺渺想也沒想左右開弓,毫不客氣地抱住他。


    因為身高差距,黎渺渺做擁抱動作的時候,腳自然而然地踮起。


    被圈住的人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事態會如此發展, 身體反倒僵了僵。


    相比許嘉森的意外,黎渺渺則全然沉浸在一種奇怪的感動裏。


    她的手腳不聽大腦的使喚,像是一瞬間失了智。


    肌膚相貼,女孩輕緩的呼吸撓著他的脖頸。


    鼻尖縈繞著少女身體的清香。


    許嘉森將自己腦子裏不和諧的畫麵抹掉, 舔了舔唇。


    性感的喉結不受控製上下滾動。


    他垂著眼眸開口, 聲音低啞沉緩:“渺、渺渺。”


    “怎麽了?”黎渺渺的聲音糯糯的, 微妙的情緒在心裏繞了繞, 最終化成鼻腔裏的一個淡淡的音,“嗯?”


    “你……你能放開我麽?”許嘉森不得不說,這女孩就是他理智的克星。再這麽抱下去,他保不齊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抗議無效。黎渺渺沒有一點要退讓的意思。


    “許嘉森,做我小弟那麽久,你應該明白呀……”


    許嘉森心一顫,“明白什麽?”


    肩頭傳來女孩低低的笑聲。


    “老大很凶的。”


    ……還很好色。


    “你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重逢刺激到他想繳械投降。


    內心百轉千回的想法湧入腦海。


    黎渺渺又笑,纖細白皙的手指惡作劇似的撓了一下許嘉森的後背。


    “榆木疙瘩,讓我抱一會兒。”


    “我生氣著呢。”


    過了許久,小樹林裏時不時傳來男孩子試探的聲音。


    “……你抱夠了嗎?”


    而女孩老是凶巴巴地回:“沒有。”


    半晌,許嘉森又開口,剛說了一個字,黎渺渺就鬆開了他。


    她往後退,眼裏的情緒意味不明。


    “許嘉森,你討厭我嗎?”


    被問到的男生一愣,文不對題地回:“我是想說,換個姿勢你會舒服一點。”


    心尖淌過一絲蜜,黎渺渺埋下腦袋。


    她默默地抬了抬手臂,又提了提腳。


    “好像真的有點麻。”


    一年過去,她的小弟還是單純如初見時。


    傻乎乎的,這麽容易欺負。


    許嘉森往前走了兩步,問:“你的心情好點了嗎?”


    黎渺渺很自然地向後退,道:“稍微好一點。”


    “隻是稍微嗎?”


    “……嗯。”


    午後的校園裏行人不少。


    有人朝樹林這邊看過來。


    俊男美女惹了些豔羨目光。


    漸漸地,有唏噓有歡呼響起。


    黎渺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都做了些什麽。


    她抬起頭,看著許嘉森,說:“換個地方說話。”


    鏡頭轉到校園附近街角的一家小飯店。


    藍色天幕下,星星和月亮冒出尖兒。


    暮色漸揚,夕陽將天際染得粉嫩。


    “你為什麽要騙我?”黎渺渺戳著碗裏的東坡肉,眼神故作凶惡。


    許嘉森看她這副模樣,嘴角忍不住一鬆,笑了。


    “我騙你什麽了?”他一臉無辜。


    如果是騙財騙色,他的犧牲好像比較大。


    “你不是跟我說你才十五歲嗎?”


    “你不是說你是高一的小學弟嗎?”


    “……”


    劈裏啪啦說了一通,黎渺渺越來越起勁,忽然就暴露了自己。


    “要不是看你好欺負我才不收你呢!”


    講完她就後悔了,撂下一句“你給我解釋清楚”,就埋頭吃飯。


    對麵的人似乎對前邊的話統統不關心。


    反而很精準地捕捉到了最後一句。


    許嘉森頗有玩味地反問:“你隻是喜歡我好欺負的一麵?”


    女孩子低著頭,沒看見男生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黎渺渺極力掩飾自己內心,漫不經心地回答:“當然啊。”


    “哪個老大不喜歡乖巧好欺負的小弟?”


    許嘉森:“……”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而泄氣。


    黎渺渺扒了幾口飯,見許嘉森不說話,抬頭想看看他怎麽了。


    此時,他聽見他用悵然若失的語氣對她說:“你嫌我老?”


    黎渺渺:“……”


    小弟還是那麽軟萌,鑒定完畢。


    就算換了西裝,換了發型,顯得成熟。


    甚至不笑的時候,似乎有幾分生人勿近的味道。


    但他還是那個許嘉森啊!熟悉的配方!


    黎渺渺給他夾了顆西藍花。


    “雖然你以前卷毛的時候,看著是比現在小一點。”


    “但是我不覺得你老。我是說真的。”


    許嘉森:“我今年19,碩士畢業,單身,海歸。”


    “家裏有房有車,父母希望我自力更生。”


    “回國以後找不到正經白領工作。”


    “於是我就……”


    黎渺渺剛開始聽著覺得哪裏怪怪的。


    後麵基本get到他的個人信息以後,絲毫沒有驚訝於19歲碩士畢業。


    反而被許嘉森找不到工作而震驚。


    黎渺渺怕他說得哭起來,就及時打斷:“現在許多海歸都不好混的,你也別太傷心了。”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說著,黎渺渺放下筷子,重重地點了點頭,“你要相信自己!”


    許嘉森愣了下,從女孩濕漉漉的眼睛裏,看到一些不一樣的光芒。


    他默默地把“所以我和朋友開了家公司,幸運的是剛剛拿到a輪融資”給吞了回去。


    “謝謝你。”他溫柔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老大。”


    “不客氣啦。”黎渺渺甜甜一笑,“快吃飯。”


    飯後兩個人在a大附近的街區散步。


    他們一起聊了許多以前的事情。


    歡樂的時光悄然流逝。


    轉眼到了快分別的時候。


    許嘉森低頭看手表。


    “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女孩子不能在外麵待太晚。


    黎渺渺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他的腕表。


    之前明明是壞掉的,指針都沒動了。


    現在好好地轉動著,靈活如新。


    她好奇地問:“你的手表修好了?”


    “遇見靈丹妙藥,又活過來了。”


    “啊?”黎渺渺沒懂什麽意思。


    許嘉森高深莫測地眨了眨眼,迎著晚風微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


    回到寢室,黎渺渺乖乖地在家庭群裏報備行程。


    做了什麽不用說,隻是提一提自己回寢室了,很安全。


    作為家裏典型的乖乖女,黎渺渺被一大家子人關心著。


    即使遠在外地,亦時不時有親戚噓寒問暖。


    黎渺渺照例看他們在群裏的聊天。


    三叔提到自己換工作了,去了家新公司。


    跟黎渺渺一個城市。


    三叔說有時間會來a大看她。


    還說要給她帶禮物什麽的。


    黎渺渺笑了笑,隨手點進三叔的朋友圈。


    她瀏覽了幾條後發現,三叔公司好像缺人。


    因為他轉了一堆招聘的信息。


    後來又一想,三叔好像以前就是管人事的。


    黎渺渺把招聘信息截圖,登上企鵝準備發給許嘉森。


    欣喜地打了一句“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之後。


    黎渺渺這才注意到自己給許嘉森打的備注。


    以及一年來發過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恍恍惚惚之中,她忍不住慶幸:還好許嘉森已經棄掉這個號了。


    轉念一想,又茫然。


    她要怎麽發消息給他呀。


    今天都沒留個聯係方式什麽的。


    正當黎渺渺一籌莫展的時候。


    垂死的企鵝號重新亮了起來。


    【一夜被啪七次都不夠】:老大。


    【一夜被啪七次都不夠】:加個微信。


    黎渺渺大腦當機,機械地把自己的微信二維碼發過去。


    隨後,她又十分呆愣地通過了許嘉森的微信邀請。


    他不是說不用那個企鵝號了嗎?!


    那她之前發的那些鬼東西,他豈不是全看見了!


    【嗚嗚哇哇】:你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


    【朝朝暮暮】:在親戚朋友圈看到了個招聘信息。


    【朝朝暮暮】:缺英語翻譯,你可以去試試。


    【嗚嗚哇哇】:什麽公司?


    【朝朝暮暮】:森禾傳媒。


    微信頁麵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黎渺渺卻半天也沒等來回複。


    她在心裏暗暗祈禱許嘉森沒看到企鵝曆史記錄。


    殊不知,聊天工具那頭的許嘉森,是怎樣的複雜心情。


    森禾傳媒啊。


    剛剛拿下a輪融資的業界新秀啊。


    ——他是老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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