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北中學除了六棟教學樓外, 還有一棟外觀造型為三角形,外牆貼滿玻璃, 看起來十分有個性的建築——那是學校的藝術樓, 專門用來給藝術生學習訓練用的。


    薑迢迢此時就在藝術樓三樓最裏麵的那間鋼琴教室裏,當然了,她並不會彈鋼琴。


    她是過來找人的。


    石夢穎坐在教室中央那個白色三角鋼琴前練習, 薑迢迢就站在窗邊看她。


    玻璃窗向外推開, 陣陣秋風將白色窗簾吹得不斷鼓動,室外天色陰沉,烏雲翻滾, 像是要下雨了。


    即便薑迢迢對鋼琴一竅不通, 也聽得出石夢穎彈一首曲子中間斷了好幾次——她的心沒有她看上去那樣平靜。


    石夢穎終於不耐煩,十指在鋼琴鍵上重重落下, 發出bang的一聲,她唰地站起, 瞪向窗邊那個女生。


    明明臉上還帶著沒褪去的巴掌印,穿著校服外套腰間卻還圍著一件白色外套……更像是男生的, 石夢穎對她的一臉淡然表示十分不屑。


    “薑迢迢,你到底想做什麽?”石夢穎將帽子扯下來,隨手梳了兩下頭發又反戴回去。


    薑迢迢歎了聲氣,無奈道:“我沒想做什麽啊, 來聽你彈琴不是嗎?”


    石夢穎盯著薑迢迢臉上依稀可見的巴掌印, 突然冷笑一聲, “你?你聽得懂嗎?不對, 你之前見過鋼琴嗎?”


    石夢穎話中的嘲諷意味十足,薑迢迢也不惱,她把窗簾拉開,又仔細用兩邊帶著流蘇的簾繩將不安分的窗簾固定住。


    窗外的黑沉壓抑一下子就侵入這間被白熾燈打得很亮的教室。


    席卷寒意而來的狂風讓石夢穎不適地眯起眼睛,她用手擋著臉,不悅道:“有病吧你,馬上下雨了你不關窗戶拉什麽窗簾啊!”


    “可我不是不懂嗎?”薑迢迢聳了聳肩膀,滿臉無辜,“我們農村沒有這樣高級的窗戶。”


    “真是鄉巴佬!”石夢穎嫌棄地扯了扯嘴角,快步走到窗前。


    雨水要是飄進鋼琴教室可不是鬧著玩的,石夢穎顧不上罵人,一把推開站在窗邊的薑迢迢,探身出去關窗戶。


    藝術樓的玻璃窗和教學樓的很不一樣,不是一長條的左右推拉的樣式,而且一片一片,從窗戶底下往外推出,從而翻起一定弧度的那種厚玻璃。


    因為上午有些悶,窗戶被推得很開,石夢穎半個身子都探出去才堪堪握住窗戶把,正當她準備縮手回來時,她的後背卻突然被人按住——


    讓她動彈不得。


    石夢穎迅速反應過來,她脊背一僵,大罵道:“薑迢迢,你他媽做什麽?還不給我放手!”


    薑迢迢兩手壓在石夢穎的背上,她本身並不太高,力氣也不算大,因此並不能像電視劇主角那樣瀟灑淡然的站著,並且隻用一手就能輕易製服對手。


    因為石夢穎不斷掙紮,她不得不彎著腰,幾乎將身體重量也壓了上去。


    “我建議你不要亂動,”薑迢迢笑了笑,聲音很溫柔,“其實我隻是想和你聊聊天,但一會兒要是一不小心把你推出去了……”


    “那可怪不得我。”


    石夢穎低頭看了眼藝術樓下的水泥地,隻覺得頭暈眼花,她扭過頭想瞪薑迢迢,但因為姿勢受限,隻能隱約看見她的下巴,看不清表情。


    “你把我推下去了你也得坐牢!”石夢穎不再亂動,惡狠狠警告道。


    “誰說不是呢?”薑迢迢貼在石夢穎耳邊笑道。


    原本就是軟綿綿的一個人,故意放輕了聲音,仿佛在對她說親密的悄悄話,但話中內容卻讓石夢穎不由得一陣惡寒,“你到底……”


    “我到底想做什麽嗎?”薑迢迢覺得她這問題未免太過好笑,“石夢穎同學,這問題應該由我來問你吧?”


    “先是在運動會的時候叫人把我撞倒,又在……在胡海肅跳樓後在年級上散播謠言,說實話,我還挺好奇的,你到底想做什麽?我們好像也不認識吧?嗯?”


    “真的是你!”石夢穎想起自己前段時間受到的處分,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她鄙夷道,“向年級主任舉報的就是你吧!嗬,果真是乖乖的三好學生,遇事除了告老師,還有沒有第二種辦法?”


    “有啊。”薑迢迢看了眼窗外,已經開始下雨了,她作勢按著石夢穎往外推了一下,嚇得石夢穎尖叫起來。


    “我也去和年級上的人說,你是因為向姚辛源告白被拒絕才想不開跳樓了,你覺得怎麽樣?”薑迢迢認真問道。


    “……”石夢穎愣了好幾秒才想起來罵人,“我跳個屁樓!拒絕個屁!你果然還是為了勾引姚辛源!小賤……”


    “哎!”薑迢迢在石夢穎把那個侮.辱.性詞語罵出來前截住了她的話,“不是你問我有沒有第二種方法的嗎?怎麽還罵起人來了?”


    “冷靜點,”薑迢迢拍了拍石夢穎的後背,以示安撫,“我今天不是來找你吵架的。”


    石夢穎冷靜個屁,她現在恨不得撕了薑迢迢的嘴!她手肘撐著窗沿,猛地發力,想將背上的薑迢迢頂開。


    薑迢迢從善如流鬆開手,順便退開好幾步,石夢穎力氣大,她原本就堅持不了多久,隻是虛張聲勢而已。


    “薑迢迢我今天就告訴你!”石夢穎一把將頭上帽子拽下來甩在地上,向薑迢迢走去,“姚辛源隻能是我的,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薑迢迢不過低頭揉了揉酸脹的手腕,再抬頭時,石夢穎已經離她極近,且石夢穎比她高上許多,自上而下的警告目光投射到薑迢迢身上,讓她格外不舒服。


    “我今天也告訴你,”薑迢迢微仰著頭與石夢穎對視,“我不喜歡姚辛源,與其在我身上花心思,不如想想怎麽討他喜歡,你說呢?”


    “討誰喜歡關你屁事!”石夢穎翻了個白眼。


    她原本紮了一個低馬尾,但現在已經淩亂不已,石夢穎索性將黑色皮筋抽出來戴在手腕上,被染成金黃色的頭發霎時披散下來,她用手指梳了幾下頭發,立刻形成了一個好看的中分披發。


    不可否認,其實石夢穎也是有一個很容易吸引別人目光的女生,就剛才那麽幾個小動作,不禁讓薑迢迢想起了她坐在白色鋼琴架前彈琴的模樣。


    她戴著藍色棒球帽,身上穿的是藍白校服,腳下是一雙運動鞋……沒有漂亮的禮服和閃閃發亮的高跟鞋,但薑迢迢竟也覺得那樣專注的她有些令人移不開眼,當然,也可能是她根本不會欣賞鋼琴曲的原因。


    回過神後,薑迢迢想,以上錯覺皆基於這位石夢穎同學將嘴閉上,她一開口,說出的話便不那麽好聽了。


    “是和我無關,不過我很好奇,在姚辛源和校方領導麵前,”薑迢迢停頓了一下,似果真有些疑惑,“到底是我說話可信些,還是你呢?”


    薑迢迢笑著看向石夢穎,確實,她遇事隻會向老師告狀,可問題是,很管用不是嗎?


    “你!”石夢穎氣得滿麵漲紅,她高高揚起手,眼見著又要在薑迢迢臉上落下一個巴掌印——


    她的手臂被人緊緊攥住。


    石夢穎難以置信地回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正目光冷淡的看著她。


    薑迢迢看見來人便朝他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段觀榮也點了點頭,然後才對薑迢迢說:“曉曉在門口等你。”


    他說完便鬆開了石夢穎的手腕,而此時石夢穎卻被突然闖入教室的男生嚇了一跳,皺眉道:“你又是誰?”


    段觀榮沒有理她。


    薑迢迢彎腰撿起之前被石夢穎丟在地上的帽子放在鋼琴架上,又去把窗戶一一關好,這才重新走過來,對石夢穎說,“他隻是想和你聊聊天罷了,關於胡海肅的事情。”


    石夢穎想起之前薑迢迢的“聊天”方式,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那我先走了嗎?”


    “恩恩,”段觀榮朝薑迢迢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笑道,“你先走吧,我還有話要問這位同學呢。”


    ***


    走出教室,歐陽寒曉果然在門口等著。


    她看見薑迢迢從教室走出來便直接迎了上去,遞給她一把傘。


    ——粉色的傘。


    薑迢迢有些驚訝,“這是……”


    歐陽寒曉點了點頭,“是你的傘,我讓莊林故在你抽屜裏拿的,外麵下雨了。”


    那就是了,莊林故說過自己也是五中的,貌似和歐陽寒曉還挺熟悉。


    薑迢迢接過雨傘後才想起那件為了省事被圍在腰間的外套,她忙解下來搭在了手臂上。


    歐陽寒曉不過瞥了一眼,問道:“薑揚州的外套?”


    “……不是。”薑迢迢指間摩挲著外套,沒有更深的解釋。


    這件外套她見楊臨山穿過一次,不是薑揚州的。


    歐陽寒曉原本也就是隨口一問,並不在乎那件外套究竟是誰的,不過今天薑迢迢的行為倒真讓她另眼相看。


    她沒想到薑迢迢遇事如此冷靜果斷,完全不是優柔寡斷的樣子,哪怕她生就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但好像真不是這樣,上次聽見錄音的時候也是如此——


    並沒有猶豫糾結,也沒有心軟說這次就算了吧。


    歐陽寒曉不由得笑了笑,“走吧,剩下的事情他會處理好的。”


    這個“他”自然是指段觀榮。


    薑迢迢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抱歉……每次都麻煩你們。”


    “用不著,”歐陽寒曉一副見慣不慣的冷淡模樣,“你不讓他管他心裏才不舒服,更何況,胡海肅和他一個班。”


    不說關係是否好到稱兄道弟,或者說有著一起打籃球的交情,哪怕他們倆一句話都沒說過,就憑他們倆在一個班,段觀榮都不會容許這樣亂七八糟的言論去打擾一個已逝去的人。


    外麵的雨已經下大了,歐陽寒曉沒有要和薑迢迢一起吃飯的意思,和她走了一段路就撐傘離開了。


    薑迢迢手中撐著粉色雨傘,胳膊上搭著白色外套,她暫時好像沒有胃口吃飯,便慢吞吞向寢室走去。


    經過食堂門前時,她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在那排玉蘭花樹下,有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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