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淵摸著隱隱傳來痛楚的額頭,疑惑地睜開眼,心說這是發生什麽事了,睡個覺而已,自己的額頭怎麽就這麽疼?


    然而一睜眼,寧淵的睡意登時全都被嚇沒了。


    自己床前怎麽會有個人?


    寧淵驚得猛然坐起來,張嘴正要說話,卻被眼前這人黑著臉先開口吼了一通:“逆子!你成日裏不學無術也就罷了,這回竟然敢學那些不孝子去賭坊青樓,還跟人爭風吃醋被人打暈了抬回來!景陽侯府的臉全都被你給丟盡了!來人,請家法!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這個糟心玩意兒不可!”


    寧淵被這位激動的中老年美大叔噴了一臉唾沫星子,方才的驚懼之意倒是散了不少。眼神四下一掃,寧淵的嘴角頓時抽搐了幾下。


    青竹屏風太師椅,青花茶具綠窗紗,和自己那個小公寓裏頭的台燈電腦擺設完全是兩個畫風。


    再看看麵前這個暴怒的大叔一身華貴的紫袍玉帶,寧淵頓時心下一驚,不會吧,自己這是穿越了?


    這真是太玄幻了,寧淵還以為這是部門那群逗比和自己開的玩笑。不過仔細想想這位大叔方才可是怒斥自己為“逆子”,寧淵又有幾分不確定了。部門那群逗比都知道自己是孤兒,平日裏鬧歸鬧,也不至於玩這麽大吧?


    再說了,麵前這位大叔一身迫人的氣勢可不是隨隨便便拉個人就能演出來的,真要是那群二貨出的餿主意,怕是得讓他們大出血一回,圖什麽呐?


    寧淵正疑惑呢,卻見這大叔已經接過仆人遞過來的戒尺,氣勢洶洶地衝著自己吼道:“逆子,還不出來受罰,我今天非得打的你屁股開花,免得你再出去惹事丟臉!”


    寧淵頓時就懵了,不是,原主這也太坑了吧,這爛攤子留的,人家穿越後好吃好喝日子順心,自己倒好,一穿越過來就先挨頓打?


    眼瞅著已經有仆人受了這位大叔的吩咐,要把自己抬到外頭受罰去了,寧淵頓時也急眼了,忍不住開口喊道:“且慢!”


    “慢什麽慢?就得讓你好好長長記性,看你下回還敢不敢這麽胡作非為!”


    寧淵頓時覺得自己真是比竇娥還冤,背的這口鍋挪都挪不開,吐血的心都有了。


    這位大叔可沒打算和寧淵好好說話,對著愣在一旁的仆人怒道:“還愣著幹什麽,快點把這個逆子給抬出去!”


    搞不清楚狀況的寧淵真是有苦難言,想為自己求回情,又怕露了馬腳,到時候就不隻是被打一頓了,怕是要被當成妖孽給燒死。


    於是,寧淵隻能憋屈地躺在床上,任由幾個結實的仆役將自己抬到了外頭的長凳上。


    看著越走越近的大叔,也就是這具身體的親爹,寧淵也顧不上什麽別扭了,連忙大喊道:“爹,我錯了,您就饒了我這這一回吧,我下回肯定不再犯!”


    “下回?你哪回犯了錯不是這麽說的?”這位大叔更生氣了,怒氣衝衝地用戒尺指著寧淵,接著罵道,“光認錯,不改錯,看著你就來火!今兒個你就算說出朵花來,也躲不過挨板子的命!”


    寧淵頓時苦了臉,心裏把坑爹的原主罵了個狗血淋頭,礙於自己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寧淵想為自己甩鍋都不知道要甩到誰身上。


    眼瞅著大叔的戒尺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寧淵忍不住閉了閉眼,等著劇痛的傳來。結果卻聽到了一個氣勢十足的聲音:“誰敢打我的孫子?”


    寧淵頓時麵露喜色的睜開眼,看樣子是救星來了,自己可算是不用挨上這一頓冤枉打了。


    一睜眼,寧淵看到的便是一位頭發花白,約摸七十來歲的老太太。旁邊一位身著天青色衣裙,麵容姣好的三四十歲婦人正小心地攙扶著她。


    見寧淵被壓製的不能動彈的慘狀,那婦人頓時放開了老太太的手臂,疾步奔至寧淵跟前,心疼地看著寧淵頭上的青紫,而後轉頭對著拿著戒尺的大叔開口道:“侯爺,淵兒年歲尚小,被那等輕浮之人勾的去了不該去的地兒委實是他之過。侯爺要罰他,妾身不敢多嘴。隻是淵兒也受了大苦頭,額頭上的包還沒好呢,總不好讓他再添新傷。您就先饒了他這回吧。”


    “慈母多敗兒,你就知道護著這個逆子,看看他都長成什麽樣了?”


    “我的孫子好得很!”老太太狠狠瞪了自己這個不孝子一眼,而後對著正扣著寧淵手腳的四名仆役斥道,“還不快鬆手,你們笨手笨腳的,若是弄傷了我孫子,那便自己去領板子!”


    寧淵可算是脫離了大叔的魔爪了,麻溜地從長凳上爬起來,刺溜一聲奔到了老太太身邊,暗自鬆了口氣,心說憑著老太太彪悍的戰鬥力,自己這頓打應該能躲過去了。


    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摸寧淵還帶著淤痕的額角,再次斥責那位大叔道:“淵兒可是你唯一的骨血,現在還傷著呢,你哪能如此狠心,再毒打他一回?”


    大叔的臉皮抽了抽,眉宇間透出幾分無奈,輕歎道:“娘,不是孩兒狠心,委實是這個逆子太過分,流連青樓賭坊,是什麽好事兒不成?總得趁著他年歲小,將他掰過來才是。”


    寧淵覺得自己真是冤枉極了,天地良心,青樓賭坊和自己真是半點都沒有,這鍋背的,真是憋屈。


    想著這位大叔也是一番苦心,出於強烈的求生欲,寧淵又往老太太的身邊挪了挪,而後一臉嚴肅地保證道:“爹,您放心,我下回絕對不敢再胡鬧了!這回也是旁人拉我過去,我好奇之下,一時糊塗才跟他們過去看熱鬧的。要是再有下次,您隻管狠狠揍我,我絕無怨言!”


    寧淵這會兒恢複了冷靜,仔細想了想,這位大叔方才罵自己丟了景陽侯府的臉,方才那位婦女又管他叫侯爺,這位應當就是景陽侯了。


    再回想了一下老太太方才的話,寧淵的嘴角不由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合著自己這回命還挺好,穿成了一個小侯爺?


    景陽侯狐疑地看著寧淵,心說這逆子什麽時候這麽懂事了,以往犯錯時,老夫人前來救場後,這逆子氣焰可是囂張得很,從來就沒這麽老實過,莫非真是開竅懂事了?


    寧淵被景陽侯銳利的眼神看得有幾分心虛。腦子裏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話,又從景陽侯幾人的話中大致拚湊出了原主的形象,寧淵頓時心下一驚,遭了,自己方才的表現怕是和原主相差甚遠,以至於景陽侯心生懷疑了。


    這麽想著,寧淵後背頓時便冒出了一層冷汗,強自鎮定地回望著景陽侯,忽而嬉皮笑臉道:“您現在揍了我,莫非真不心疼?”


    看外表,景陽侯的年紀應當過了半百,原主又是他的獨苗,寧淵還真不信景陽侯真的像表麵上這麽冷酷。恐怕平日裏也沒少寵愛原主這個老來子。


    寧淵索性就賭一回,看看自己能否賭中原主的性子。


    不得不說,寧淵的運氣確實不錯,景陽侯一見寧淵這熟悉的沒臉沒皮樣子就感到一陣頭疼,然而礙於親娘護著這個小混蛋,饒是景陽侯乃是侯府之主,也不能跟七十多的親娘硬扛呐!


    氣壞了親娘,那還不得悔死。


    看著景陽侯略帶無奈的神情,原本的狐疑之色已然消失不見,寧淵心下暗鬆口氣,這一關應當是過了。


    然而寧淵這口氣剛鬆,腦海中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寧淵頓時低呼一聲,揉著腦袋痛呼不止。


    嚇得老夫人和景陽侯夫人臉都白了,圍著寧淵心肝肉的喊了好一會兒,見寧淵還沒反應,麵露痛苦之色,老夫人氣得怒斥景陽侯:“都是你做的好事,看把淵兒給嚇得,還不快去請太醫!”


    景陽侯的臉色也變了,疾步上前扣住寧淵的手腕,粗粗給他把了回脈,麵色又難看了幾分,連忙對著愣在一旁的仆人吩咐道:“快點把世子扶進屋內好好躺著,管家,趕緊拿著我的拜帖去請周太醫!”


    寧淵已經顧不上景陽侯他們的表現了,腦海中不斷閃現各色斑駁的片段,那是原主所有的記憶,這會兒一下子全部湧上來,寧淵隻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炸了,恨不得暈死過去才好。


    等到寧淵被人扶著躺回床上時,已經出了一身冷汗,臉上更是如同被大雨淋過一般,濕漉漉的一片。


    景陽侯也被嚇得不輕,關切地望著寧淵,急聲道:“淵兒,你怎麽樣?”


    寧淵已經撐過了最痛苦的那個階段,這會兒趴在床上直喘氣,勉強扯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對著景陽侯幾人開口道:“爹,娘,祖母,放心吧,我沒事兒,就是頭疼得厲害。現在好多了,睡一會兒就好了。”


    “那你趕快睡,祖母就在這兒守著你。”


    寧淵無奈,隻得閉上眼睛梳理了一下剛剛接收過來的信息。


    原主也叫寧淵,乃是景陽侯寧雲飛之子。在寧淵看來,原主真是將所有的技能點全都點在了投胎這上頭了,真是天生的好命。


    景陽侯乃是外戚,如今的太後便是景陽侯一母同胞的親姐姐,皇帝還得管景陽侯叫一聲舅舅。景陽侯自身實力也很過硬,當年奪嫡時給了這個外甥不少幫助,隻是子嗣艱難,克死了兩任妻子都沒能留下一滴骨血。


    娶第三任妻子陳氏之時,景陽侯已將近不惑之年,到了四十歲才得了原主這麽一個寶貝蛋,可想而知原主在侯府多麽受寵,絕對地要星星不給月亮,甚至連皇帝表哥生的那幾個同他差不多大的皇子都得讓他三分,旁人自然就更加不敢惹了。


    這樣的養法,原主沒長成京城一霸都得感謝景陽侯的基因好。可惜的是,子不肖父,原主雖然沒長成一個小霸王,卻也被養成了一個紈絝,成日裏不學無術招貓逗狗,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簡直能把景陽侯的心髒病都給氣出來。


    然後就翻了車,跟著一幫紈絝跑去青樓賭坊裏頭開眼界去了,還學人爭風吃醋,被人打暈了給抬回來,最終就坑了寧淵,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背鍋俠,差點挨上景陽侯一頓毒打。


    寧淵隻這麽一想就覺得牙疼,又不知到底該怎麽回去,真是苦逼極了。


    更讓寧淵鬱悶的是,原主之前可是向那幫紈絝借了一萬兩銀子的,說是三天後還。結果自己來了,原主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自己怎麽還這一萬兩銀子啊?


    真讓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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