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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淵的臉色更苦了。


    刨去頭一回管別人叫娘的別扭感, 寧淵雙手互相揉了揉, 腦子裏閃過無數條理由, 然而看著陳氏臉上毫不掩飾的擔心之色,寧淵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低聲道:“昨兒個去賭坊,孩兒一時昏了頭, 將自己的私房賭了個精光不說,還向林大哥借了一萬兩銀子。說好了三天後還他, 總不好賴賬。”


    陳氏一聽寧淵這話,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指著寧淵,一臉痛心疾首地輕斥道:“你怎麽這麽糊塗啊?賭坊是什麽好地方不成?敗光了私房不說, 還向別人借銀子?這要是讓你爹知道了, 便是你祖母親自阻攔,都救不了你了!”


    寧淵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問題是之前他也沒穿過來啊。幹下這樣昏頭的事兒的是原主,寧淵就是個背鍋的, 又不能再讓時光倒流回原主昏頭之時,提前去阻止原主一波, 隻能咬牙背下了這口鍋, 想盡辦法把這副爛攤子給拾掇得齊整點罷了。


    要不然, 寧淵幹嘛來找陳氏呢?


    見陳氏一副血壓飆升的樣子, 寧淵心下也有點發慌,生怕自己把她急出個好歹來。


    寧淵也顧不得什麽別扭不別扭了,連忙上前輕輕地拍著陳氏的背,仔細給她順氣,見陳氏的臉色好轉了些許,又輕輕地端過桌上的茶杯小心地遞到陳氏嘴邊,口中柔聲道:“娘,您先別急,先喝口茶水緩一緩。”


    這麽一通貼心的舉動下來,陳氏的心情也舒暢了幾分。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唯一骨血,陳氏養寧淵,就跟看眼珠子似的,哪裏舍得讓他吃半點苦。


    緩過氣兒後,陳氏拍了拍寧淵正在為她揉肩的手,低聲歎道:“你啊,什麽時候才能懂事呢?娘這裏銀子倒是不缺,隻是你近幾年愈發沒個正行,都敢把私房全都敗在賭坊了,娘又哪裏能放心把銀子交給你呢?若是你再跑去賭坊,你爹怪罪下來,怕是我們娘兒倆都得吃掛落。”


    寧淵則一臉認真地盯著陳氏的雙眼,萬分誠懇地保證道:“娘,您放心吧。我這回吃了大虧,絕對不會再胡鬧了!就是欠著林大哥的銀子有點不自在,他也是個渾人,脾氣上來了誰的麵子都不給,若是孩兒這銀子沒還上,他軸脾氣犯了,鬧到了咱們景陽侯府,到時候不得讓整個侯府都跟著丟回臉呐?”


    陳氏臉上的無奈之色愈重,看向寧淵的眼神中滿是憂慮,揉著額頭開口道:“行了行了你別說了,越說我越頭疼。反正你就隻會闖禍,惹下一堆爛攤子讓娘心煩。這一萬兩銀子娘給你,隻是你得向娘保證,日後再也不能去那些醃臢地兒,也別再惹你爹生氣了!”


    寧淵頓時麵色一喜,點頭如搗蒜,萬分認真地開口道:“孩兒都聽娘的!”


    不僅如此,寧淵還從懷裏掏出了一張早就寫好了的借條遞給陳氏。這借條可是他寫了無數遍,終於順著原主的記憶和身體記憶,寫出的與原主字跡相差無二的借條。


    其實當場寫更有誠意,隻是寧淵初來乍到還不太熟,生怕在陳氏麵前露了餡,也隻能先自己寫好,談好後再拿出來了。


    陳氏哭笑不得地看著寧淵硬塞給自己的借條,原本沉重的心思倒是散了幾分,無奈地看了寧淵一眼,嘴唇微翹地開口道:“你啊,就會作怪。娘給你銀子,還寫什麽借據呐?娘就你這麽一個兒子,體己早晚都是你的。隻要你日後太太平平地過日子,不出去惹事兒,娘就謝天謝地了。”


    嘴上雖這麽說,陳氏心中倒是熨帖了幾分。也不是她想要兒子的借據,隻是寧淵寫借據一事,讓陳氏看到了他誠心改過的誠意,是以陳氏這回給寧淵拿銀子,比往常還開心不少。


    倒是又想起來一樁事,陳氏再次開口念叨了寧淵一回:“這回你鬧出的事兒太難看,可得好好去柳府給柳家大小姐賠個不是才行。人家還沒過門,你就去了醃臢地兒打了她的臉,便是柳家大小姐脾氣再好,也難免會有幾分怨氣。待你傷好了,可得好好去給柳家賠罪。”


    這話的信息量太大,寧淵隻覺得自己頭都漲了一圈。從原主的記憶裏翻出了關於這位柳小姐的信息,寧淵的嘴角頓時就抽搐了幾下。很好很強大,自己在現代還是條單身狗,一覺穿過來竟然連未婚妻都有了。莫非是穿越大神看自己一個人單著太慘,大發慈悲把自己扔過來解決個人問題的?


    說起來,原主這位未婚妻柳靜姝名聲可不小,祖父乃是吏部尚書,一家清貴,本人也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稱號,風評很是不錯。


    就是不大看得上原主。


    寧淵摸著良心說,原主對柳靜姝還算是掏心掏肺,至少寧淵就覺得自己做不到那麽惦記一個人。這回原主去青樓賭坊,也是因著柳靜姝的親弟弟在起哄,拗不過未來小舅子才一道兒去的。


    當然,在寧淵看來,那就是兩人腦子都有坑。小舅子攛掇著未來姐夫去青樓賭坊,這智商真是沒誰了。原主也沒好到哪兒去,傻不拉嘰地跟了去了,結果就被人給打暈送回了府。


    對了,打暈原主那個家夥,來頭也挺大。開國公家的嫡長子顧然,京城中有名的麵癱,走的是正經向上的路子,和原主這幫紈絝們不是一路人。


    哪成想冤家的路就有這麽窄呢,這位開國公世子平日裏也不去這些地方,偏偏昨天進了賭坊想要打探點消息,就碰上了這幫紈絝。原主又多了幾句嘴,將人狠狠埋汰了一通不說,言語間還提到了顧然的嫡親妹妹顧清瑤,這才讓顧然動了怒,將原主給揍暈了。


    更讓寧淵覺得有幾分玩味的是,原主出事後,開國公府的賠禮很快就到了。據說顧國公在寧淵昏迷期間,親自壓著顧然上門來請罪,誠意十足。


    而柳家,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要說原主之所以嘴賤提到了顧清瑤,全是因著柳靜姝每回見麵都會在他麵前抱怨幾句顧清瑤徒有美貌卻是個草包,無一是處。


    這麽一琢磨,寧淵的心中不由冷笑。看來柳家這趟水深著呢,把原主當了槍使,怕是還想著倒打一耙呢。


    畢竟,原主沒察覺出來,卻不意味著寧淵看不出來,就算是隻看原主對柳家姐弟的相處畫麵,寧淵都能看出那兩姐弟眼中深處對原主的不屑。


    就這樣,柳襄還無端攛掇原主去青樓賭坊,真是耐人尋味。


    寧淵的眼神驟然狠厲了幾分,原主雖然不思進取,十五年來卻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偶爾碰上了街上乞討的孤兒老人,還會給點銀子,就算紈絝了點,品性絕對沒問題。


    若是這回原主是死在別人的算計下……寧淵眼中的狠色愈發濃厚,自己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卻也怎麽著也得為原主討個公道。


    等到服侍了陳氏幾十年的珮容姑姑拿來陳氏放銀票的小箱子放在桌上,發出了一聲悶響,寧淵才回過神來,斂去了眼中的狠厲之色。


    陳氏一邊打開箱子還一邊問寧淵:“你這回的私房全賠進了賭坊,花用還夠不夠啊?不夠的話,娘還再多給你一千兩。”


    這樣慣孩子,怪不得原主會長成一個紈絝。典型就是家裏寵出來的熊孩子,在家日天日地唯我獨尊,結果出門後碰上了同樣屬性的霸王熊孩子被教做人了。


    寧淵心下暗暗吐槽,卻又有幾分羨慕。這樣發自內心毫無保留的疼愛,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孤兒院的日子其實不大好過,裏麵的孩子也不如外人想象中的甜美可愛,反倒經常為了爭一些玩具衣物而勾心鬥角。不管多大的孩子,在裏麵久了,都會長出兩副麵孔來。


    對外是天使,純潔弱小又無助。對內是惡魔,搶東西爭院長寵愛霸淩弱小,同樣不堪入目。


    寧淵從那樣的泥地裏掙紮長大,自認不是什麽內心陽光的家夥,也不太會和人建立親密關係。所幸大學碰上了幾個好室友,畢業後又一起了公司做策劃,寧淵表現出的性格還算是開朗陽光,人際交往上倒也沒出現什麽大的障礙。


    至於內心世界?生活壓力都這麽大了,誰還有心思探討別人的內心世界啊?麵上過得去就行了唄。


    寧淵本以為自己早就過了羨慕旁人家庭幸福的年紀了,卻沒想到,在穿過來的這兩天裏,又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羨慕嫉妒恨的滋味。


    不說關心外露的陳氏與老夫人,就連一臉鍋底色的景陽侯都讓寧淵對原主生出了羨慕之意。


    寧淵對旁人的惡意和善意極為敏銳,便是昨天剛穿過來時被景陽侯怒氣衝衝地請家法,寧淵在景陽侯身上感受到的,都是他沒能說出口的疼愛。


    這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原主,真是讓寧淵羨慕啊。


    寧淵的眼神閃了閃,再加上之前對原主遇害的猜測,心裏的陰暗一時壓都壓不住。真的特別想,把這幾個長輩都搶過來變成自己的,徹底地抹去原主的痕跡啊。


    察覺到自己的情緒不太對,寧淵趕緊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將方才冒出來的負.麵想法全都拍回了腦海深處,耐心地陪著陳氏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接過陳氏給的銀票回了自己的甘華院。


    回到屋內,寧淵這才發現,陳氏給自己的銀票是一萬兩千兩,多出的兩千兩明顯是給自己零花的,一時間心下真是不知是何滋味。


    額頭已經不痛了,寧淵拿著銀票,想著明天便去林府找林坤,將這一萬兩銀子還給他,把原主留下的這個爛攤子給填補好。


    這會兒屋裏沒人,寧淵便閃身進了空間,結果竟然發現空間竟然大變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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