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以為沈奚對麻芋子感到好奇，隻是不好意思開口，就從筐裏掏起一捧圓圓白白的麻芋子塊莖，告訴沈奚怎麽看麻芋子的品質，還說了很多和麻芋子有關的問題，聽得沈奚一愣一愣的，默默把這些全記在心裏。
就是老頭一直很耐心，講得久了，沈奚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肯定不會買，這不是空手套白狼麽？
於是羞赧地笑了笑，適時地止住了老頭的話：“爺爺，我身上沒錢，不能買你的麻芋子了。”
老頭呆了一下，隨即笑了，爽快道：“不買就不買，你一個孩子有錢就買零嘴兒去了，怎麽會買這種東西，爺爺是跟你開玩笑呢！”
沈奚沒了心理包袱，覺得自己該回去了，便很有禮貌地說：“爺爺，那我先回家了，下次有機會再來看您。”
老頭似乎才注意到沈奚腳上的布鞋和衣褲上的補丁，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小同誌，你家在哪兒呢？離這兒近不近？”
沈奚沒想隱瞞什麽，很坦誠地指了指西邊的方向：“我家在海豐村。”
他們這裏的村鎮都不算大，哪怕沒去過這個地方，至少都聽說過，如果是歲數大的老人，十裏八鄉的人隻要一說名字幾乎都認識。
老頭顯然知道海豐村，而且露出了熟悉的笑：“是海豐村啊，你爺爺奶奶都姓什麽？沒準兒我還認識呢。”
沈奚乖乖回答：“我爺爺姓沈，我奶奶姓譚。”
老頭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會心地笑了：“原來你就是沈全山家的大孫子，我跟你爺爺奶奶倒不熟，不過聽說過，快回去吧，海豐離縣城可不近。”
沈奚點點頭，剛要拔腿，老頭又叫住他，讓他把書包打開。
沈奚原本還有些不明所以，一看老頭捧了一捧麻芋子要放他書包裏，把他緊張得抱住書包往後一跳，連忙推拒道：“爺爺，您太客氣了！”
老頭十分熱情：“我知道這東西你們村裏也挖得到，不算啥稀罕物，不過真找起來也不容易。而且麻芋子在土裏長得深，挖的時候更加費勁，像你這樣的孩子手嫩，一會兒就又麻又癢，還是從爺爺這裏拿一點兒回去，不收你錢。”
沈奚知道這時候再拒絕反會傷了老頭一腔熱情，便感激地收下，又問了老頭什麽時候會再來集市，然後才走。
隻是沒走出幾步，沈奚就聽到自己的肚子叫了一聲，感覺到了饑餓。
他的書包裏有三個菜包子，用白菜幫子做的餡兒，白菜是他家自留地種的，不知道為什麽吃起來特別甜和水，所以即便沒有肉，沈奚依舊很喜歡吃。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個搪瓷的水壺，還是當年他爸媽結婚時買的，就著水把包子吃了，然後繼續往回走。
再次經過上塘初中所在的路口的時候，沈奚突然看到裏麵那條道路上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俞素蘭。
他一瞬間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叫住她還是當做沒看見。
俞素蘭就在上塘初中對麵的上塘小學教書，但今天是禮拜天，不太可能因為學校的事出現在這裏，那麽多半就是知道他今天考試來看他的了。
上回在甘家的經曆很糟糕，隻有俞素蘭還好一點兒，所以隻猶豫了一會兒，沈奚就提高音量喊道：“外婆。”
俞素蘭很快回過身，驚訝地看著沈奚：“淮生？你不是在考試，怎麽在這兒？”
沈奚微笑道：“我提早考完就出來了。”
俞素蘭有些不信地看著沈奚過來的方向，疑惑道：“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怎麽是從城區來的呢？”
沈奚神色不變：“我隨便逛了逛，覺得沒什麽好玩的就回來了。”
俞素蘭好像不太滿意這個答案，用溫和中帶著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你考試考得怎麽樣？都檢查過了嗎？有時間應該多檢查幾遍，很多細節上的錯誤隻檢查一遍是看不出來的，不能掉以輕心。”
沈奚覺得這可能是身為教師的通病，隻好笑道：“我檢查過好幾遍了，會做的都做了，外婆您不用擔心。”
俞素蘭本來還想“教育”沈奚，轉念想到沈奚都已經考完了，說再多也沒什麽用，至於能不能考上，其實她真沒對沈奚報太大希望。
作為一個小學教師，俞素蘭骨子裏是很要麵子的人，在她印象中她這個外孫本不是讀書那塊料，不管沈成文怎麽解釋沈奚在小學的表現，她都不信沈奚有那個實力考上塘初中，所以一開始她並不太想為了這件事特地向許久沒聯絡的老朋友打聽情況，畢竟要是沈奚沒能考上初中，老朋友那裏提起來她麵子上過不去。
但那天沈奚乖巧又機靈的樣子讓俞素蘭對他有很大改觀，到底是自己女兒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俞素蘭還是希望沈奚將來能變好，而且和他們親近起來，所以才沒管那麽多就出口要幫沈奚。
可俞素蘭是一個教師，考不上是能力問題，但態度上必須端正，要嚴肅對待考試，像沈奚剛才提前退考場還跑到外麵去玩的做法就讓她不太高興，似乎這孩子從根上還是沒變。
俞素蘭心中歎了口氣，見沈奚雖然笑著，但笑容中對她帶著明顯的疏離，這讓她更不好受，於是忘了那一絲不滿，轉移話題道：“去城裏怎麽沒去外婆家？是忘了怎麽走嗎？”
沈奚當然不能說是自己不想去，便點頭道：“嗯，我本來想去的，沒找到，就又回來了。”
俞素蘭聽了有些心酸，尤其是看著沈奚平靜的模樣，更有一種對不住他的感覺，柔和道：“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幸好沒和外婆錯過了。這都快中午了，你跟外婆回去，外婆給你做好吃的。”
沈奚不想勉強自己，直言道：“外婆，我已經吃過午飯了，想早點回家睡覺。”
俞素蘭訝然：“吃了什麽？”
“奶奶早上蒸的包子。”
俞素蘭皺眉道：“包子冷了又幹又硬，吃了胃容易不舒服，你要是累了去外婆家睡一覺，回家還有兩三個鍾頭的路要走呢。”
沈奚仍是搖頭：“隻是冷了，不幹也不硬，我爸還等著我回家呢，就不跟您回去了。”
俞素蘭無法，也不想再勸，隻是從隨身背的布袋裏拿出幾張糧票和肉票，還有幾塊錢，硬塞給沈奚：“這些票拿著，下趟來縣城找個飯館吃飯，別委屈自己。”
沈奚覺得這些東西簡直跟燙手山芋似的，一旦自己接受那就欠了他外婆的人情，以後想要撇清關係可就難了。
而且幾塊錢是大數目，尋常村裏的孩子手裏有兩毛錢都能樂得上天到處顯擺，這幾塊錢就相當於一筆巨額財產，能讓他一躍成為公社小學生裏的首富了。
不僅如此，他還能用這些錢做更多事。
就是老頭一直很耐心，講得久了，沈奚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肯定不會買，這不是空手套白狼麽？
於是羞赧地笑了笑，適時地止住了老頭的話：“爺爺，我身上沒錢，不能買你的麻芋子了。”
老頭呆了一下，隨即笑了，爽快道：“不買就不買，你一個孩子有錢就買零嘴兒去了，怎麽會買這種東西，爺爺是跟你開玩笑呢！”
沈奚沒了心理包袱，覺得自己該回去了，便很有禮貌地說：“爺爺，那我先回家了，下次有機會再來看您。”
老頭似乎才注意到沈奚腳上的布鞋和衣褲上的補丁，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小同誌，你家在哪兒呢？離這兒近不近？”
沈奚沒想隱瞞什麽，很坦誠地指了指西邊的方向：“我家在海豐村。”
他們這裏的村鎮都不算大，哪怕沒去過這個地方，至少都聽說過，如果是歲數大的老人，十裏八鄉的人隻要一說名字幾乎都認識。
老頭顯然知道海豐村，而且露出了熟悉的笑：“是海豐村啊，你爺爺奶奶都姓什麽？沒準兒我還認識呢。”
沈奚乖乖回答：“我爺爺姓沈，我奶奶姓譚。”
老頭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會心地笑了：“原來你就是沈全山家的大孫子，我跟你爺爺奶奶倒不熟，不過聽說過，快回去吧，海豐離縣城可不近。”
沈奚點點頭，剛要拔腿，老頭又叫住他，讓他把書包打開。
沈奚原本還有些不明所以，一看老頭捧了一捧麻芋子要放他書包裏，把他緊張得抱住書包往後一跳，連忙推拒道：“爺爺，您太客氣了！”
老頭十分熱情：“我知道這東西你們村裏也挖得到，不算啥稀罕物，不過真找起來也不容易。而且麻芋子在土裏長得深，挖的時候更加費勁，像你這樣的孩子手嫩，一會兒就又麻又癢，還是從爺爺這裏拿一點兒回去，不收你錢。”
沈奚知道這時候再拒絕反會傷了老頭一腔熱情，便感激地收下，又問了老頭什麽時候會再來集市，然後才走。
隻是沒走出幾步，沈奚就聽到自己的肚子叫了一聲，感覺到了饑餓。
他的書包裏有三個菜包子，用白菜幫子做的餡兒，白菜是他家自留地種的，不知道為什麽吃起來特別甜和水，所以即便沒有肉，沈奚依舊很喜歡吃。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個搪瓷的水壺，還是當年他爸媽結婚時買的，就著水把包子吃了，然後繼續往回走。
再次經過上塘初中所在的路口的時候，沈奚突然看到裏麵那條道路上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俞素蘭。
他一瞬間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叫住她還是當做沒看見。
俞素蘭就在上塘初中對麵的上塘小學教書，但今天是禮拜天，不太可能因為學校的事出現在這裏，那麽多半就是知道他今天考試來看他的了。
上回在甘家的經曆很糟糕，隻有俞素蘭還好一點兒，所以隻猶豫了一會兒，沈奚就提高音量喊道：“外婆。”
俞素蘭很快回過身，驚訝地看著沈奚：“淮生？你不是在考試，怎麽在這兒？”
沈奚微笑道：“我提早考完就出來了。”
俞素蘭有些不信地看著沈奚過來的方向，疑惑道：“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怎麽是從城區來的呢？”
沈奚神色不變：“我隨便逛了逛，覺得沒什麽好玩的就回來了。”
俞素蘭好像不太滿意這個答案，用溫和中帶著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你考試考得怎麽樣？都檢查過了嗎？有時間應該多檢查幾遍，很多細節上的錯誤隻檢查一遍是看不出來的，不能掉以輕心。”
沈奚覺得這可能是身為教師的通病，隻好笑道：“我檢查過好幾遍了，會做的都做了，外婆您不用擔心。”
俞素蘭本來還想“教育”沈奚，轉念想到沈奚都已經考完了，說再多也沒什麽用，至於能不能考上，其實她真沒對沈奚報太大希望。
作為一個小學教師，俞素蘭骨子裏是很要麵子的人，在她印象中她這個外孫本不是讀書那塊料，不管沈成文怎麽解釋沈奚在小學的表現，她都不信沈奚有那個實力考上塘初中，所以一開始她並不太想為了這件事特地向許久沒聯絡的老朋友打聽情況，畢竟要是沈奚沒能考上初中，老朋友那裏提起來她麵子上過不去。
但那天沈奚乖巧又機靈的樣子讓俞素蘭對他有很大改觀，到底是自己女兒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俞素蘭還是希望沈奚將來能變好，而且和他們親近起來，所以才沒管那麽多就出口要幫沈奚。
可俞素蘭是一個教師，考不上是能力問題，但態度上必須端正，要嚴肅對待考試，像沈奚剛才提前退考場還跑到外麵去玩的做法就讓她不太高興，似乎這孩子從根上還是沒變。
俞素蘭心中歎了口氣，見沈奚雖然笑著，但笑容中對她帶著明顯的疏離，這讓她更不好受，於是忘了那一絲不滿，轉移話題道：“去城裏怎麽沒去外婆家？是忘了怎麽走嗎？”
沈奚當然不能說是自己不想去，便點頭道：“嗯，我本來想去的，沒找到，就又回來了。”
俞素蘭聽了有些心酸，尤其是看著沈奚平靜的模樣，更有一種對不住他的感覺，柔和道：“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幸好沒和外婆錯過了。這都快中午了，你跟外婆回去，外婆給你做好吃的。”
沈奚不想勉強自己，直言道：“外婆，我已經吃過午飯了，想早點回家睡覺。”
俞素蘭訝然：“吃了什麽？”
“奶奶早上蒸的包子。”
俞素蘭皺眉道：“包子冷了又幹又硬，吃了胃容易不舒服，你要是累了去外婆家睡一覺，回家還有兩三個鍾頭的路要走呢。”
沈奚仍是搖頭：“隻是冷了，不幹也不硬，我爸還等著我回家呢，就不跟您回去了。”
俞素蘭無法，也不想再勸，隻是從隨身背的布袋裏拿出幾張糧票和肉票，還有幾塊錢，硬塞給沈奚：“這些票拿著，下趟來縣城找個飯館吃飯，別委屈自己。”
沈奚覺得這些東西簡直跟燙手山芋似的，一旦自己接受那就欠了他外婆的人情，以後想要撇清關係可就難了。
而且幾塊錢是大數目，尋常村裏的孩子手裏有兩毛錢都能樂得上天到處顯擺，這幾塊錢就相當於一筆巨額財產，能讓他一躍成為公社小學生裏的首富了。
不僅如此，他還能用這些錢做更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