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天,孟氏帶著葉芊去善覺寺上香, 燕雲熹也要跟著去。孟氏是約了白夫人, 想著讓白競霜和葉礪趁機見一麵, 燕雲熹跟著也無所謂,反正葉礪也可以順便護衛她的安全。


    馬車停在山腳下,幾個人順著青石台階上山。葉礪和燕雲熹沒感覺累, 葉芊和孟氏卻是走了一半就見了汗。


    眼看快要到了, 孟氏也不想再雇軟轎,葉礪就扶著母親的胳膊, 給她助力, 燕雲熹則拉著葉芊, 歎息著搖搖頭, “芊芊妹妹,你這樣可不行啊,身子太嬌弱了可不好。”


    葉芊無語,她其實不算嬌弱了,很多人都是從山腳下就坐軟轎上山,再說,她隻是有點汗而已, 也沒有很累,完全可以一口氣到寺廟的。


    “騎馬、射箭、武藝……這些你再學起有些太晚了。”燕雲熹想了想, “那你每天在花園走一走, 這樣多少也能強身健體。”


    兩人的手拉在一起, 葉芊能感覺到她手上有薄薄的繭子, 和哥哥的手有些像,當然要纖細得多,“殿下,你射箭的技藝那麽高超,是自幼就練習的嗎?”


    燕雲熹點點頭,“母皇說我是皇太女,不能丟了皇家的顏麵,每件事都要做到最好,無論是騎馬射箭還是讀書文章,都不能敗給別人。”


    “那豈不是太辛苦了。”葉芊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當皇太女也不容易。”


    燕雲熹皺了皺眉頭,“可不是嘛,小時候我也哭過鬧過,打了教我武藝的師傅,燒了那一大摞的書,可是第二天一切照舊,什麽也不會改變,慢慢地,我也就接受了。”


    葉芊摸了摸她手上的薄繭,歎了口氣,“女皇也是為你好,愛之深責之切,畢竟你將來要當國君的,肩上的膽子重,多學些對你也有好處。”


    孟氏也輕輕歎了口氣,她也教女兒,不願意她成為一個什麽都不懂天真爛漫的女子,可遠沒有燕雲熹這麽艱難,畢竟是個女孩子,從小肯定吃了不少苦。


    葉礪也看了眼燕雲熹,妹妹是他一手帶大的,有多嬌他可比誰都明白,摔一跤都要哭的,很難想象一個女子像自己一樣學習騎馬射箭武藝,不對,她比自己更辛苦,至少自己不用在文章學問上也要出類拔萃。


    善覺寺就在半山腰,幾個人正好“巧遇”了來上香的白夫人,當然還有跟在她身邊的白競霜。


    葉礪自然知道此次上香的目的,星目飛快地掃了一眼白競霜,就趕緊轉開了,耳根有些微微發紅。相比之下,白競霜就平靜多了,淡然地看了葉礪幾眼。


    相互見禮敘話過,孟氏和白夫人相攜去上香,葉礪避到一旁,葉芊、燕雲熹、白競霜三個人在一起說話。


    葉芊和燕雲熹能被閱人無數的文帝評為極品,容貌自然出眾,白競霜也不輸二人,臻首娥眉、嫻靜淡雅,自有一番大家閨秀的氣質,三個人站在一處,自然吸引了眾多香客的目光。不過誰也不是瞎子,三人衣衫華貴,身邊站著侍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也沒人敢上前來騷擾。


    當然,一般人不敢來騷擾,卻總有人以為自己是不一般的。


    一個男子就直愣愣地走了過來,“唰”的一聲打開手裏的折扇,自作瀟灑地搖了幾下,“幾位姑娘怎麽站在此處,會不會太累了,在下請幾位姑娘去廂房歇息吧。”


    葉芊皺眉看著他手中的折扇,這人有毛病吧,現在可是大冬天,他也不怕把自己扇風寒了。


    燕雲熹輕輕一笑,“我們也定了廂房,就不勞煩這位公子了。公子剛才折扇輕搖的動作讓我覺得……格外的瀟灑呢。”


    “是嗎?”男子驚喜地問道,手裏的折扇不要命地搖了起來,見燕雲熹明眸皓齒,微笑著看著自己,更加不肯停下來,隻是沒幾下,他就打了個大噴嚏。


    葉芊和白競霜對視一眼,都偷偷憋著笑,覺得燕雲熹可真有意思。


    那男子的折扇一停,燕雲熹就露出個遺憾的表情來,男子一見,立刻又扇了起來,“幾位姑娘……阿嚏……是哪個府上……阿嚏……的?”


    “哥哥!”安有珍跑了過來,氣急敗壞地一拉男子,“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原來是安有珍的哥哥,怪不得這副德行,葉芊和白競霜都有一種難怪如此的感覺。


    “別拉我。”安有寶一甩胳膊,“我正在和這幾位姑娘敘話呢。”眼看就要問到府邸了,再往下也許就可以問芳名了。


    安有珍鄙夷地瞥了葉芊一眼,“什麽幾位姑娘,這個是和豫王表哥定親的葉姑娘,這個是榮安伯府的白姑娘。”她沒有見過燕雲熹。


    安有寶抽了口氣,最漂亮的這個原來就是和豫王定親的,那不能惹,另外兩個一個是伯府的,一個可能名不見經傳,伯府的也不能隨便惹,沒名氣的這個倒是生得也很漂亮,也許可以下手。


    “那這位姑娘呢,是哪個府裏的?”安有寶說著話,就想去碰燕雲熹的手。


    燕雲熹明眸微眯,手指動了一下,剛想收拾他,就見一隻大手橫了過來,死死地捏住了安有寶的手腕。


    “哎呦,快鬆開,疼死小爺了!”安有寶哀嚎一聲。


    葉礪鬆開手,順勢將他的手腕向外一推,安有寶倒退了幾步,立起眼睛喝道:“我可是遠勇侯府的世子爺,你是誰啊?”


    “濟平侯府世子葉礪。”葉礪一挑眉毛。


    那不就是豫王的大舅哥?這個也不能惹,安有寶頓時蔫了。安有珍嚷道:“你幹嘛推我哥哥?你們不要仗著人多就欺負人!”


    燕雲熹轉頭問葉芊,“這人是誰?”


    “遠勇侯府的安有珍。”


    燕雲熹哼了一聲,“安有珍?我看她是安有病吧?”明明是她哥哥要動手動腳,誰欺負她哥哥了?


    她說話帶著些女邏國口音,聽起來和京都人不一樣,“安有病”讓她說出來就像“俺有病”似的。


    “噗——”葉芊忍不住笑了。


    “嗤——”白競霜也笑出聲來,看見安有珍就讓她想起“不知恥”侯爺來,現在又多了個“俺有病”,她覺得自己以後可能見了安有珍就會想笑。


    “你、你們又欺負人!”安有珍跺了跺腳,眼淚汪汪地跑了,安有寶一看這情形,忙追了過去。


    燕雲熹無辜地看了看笑得不可自抑的葉芊和白競霜,她沒覺得自己欺負人啊,被她欺負過的人,怎麽可能生龍活虎地亂跑?


    葉礪看沒什麽事了,又走開了。


    葉芊看看哥哥的身影,笑眯眯地對白競霜道:“我哥哥可比安有珍的哥哥好太多了。”


    “沒錯。”白競霜認同地點點頭。


    葉芊大大的杏眼裏閃過一絲茫然,她這麽說是想讓白競霜害羞來著,怎麽她好像提及哥哥一點兒都不覺得難為情,就像是和自己無關的人一樣?


    她想了想,又試探著提了一句,“我哥哥從小習武,可勤快了。”


    “那是他有上進心。”白競霜評價道。


    葉芊更加茫然了,一般女子不是該嬌羞滿麵的嗎,就算是大方的,也不可能像她這樣呀,她的樣子就像是在點評一個無關路人。


    燕雲熹也詫異地看了一眼白競霜。


    孟氏和白夫人上香出來,她們故意在大殿裏麵磨蹭了一會兒,足夠兩個年輕人看清楚彼此了。


    白夫人帶著白競霜走了,葉芊飛快地跑到葉礪身邊,“哥哥,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葉礪裝著糊塗,耳朵根卻紅了。


    葉芊想起白競霜那平靜無波的樣子,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安,到了廂房,悄悄地跟孟氏說了,“娘,咱們別太急,再好好看看,我總覺得有些不放心。”這可是哥哥的親事,要和哥哥過一輩子的人呢,一點兒都不能馬虎的。


    “確實有些不對。”孟氏也見過落落大方的女子,但也沒有大方到這種程度,白競霜的樣子更像是不在乎。“好在一門親事定下來也沒那麽快,慢得要一兩年的也有,咱們別急著去提親就是,我再讓你父親查一查,看榮安伯府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回去的時候,葉芊和孟氏坐馬車,葉礪和燕雲熹騎馬。


    燕雲熹控著馬走到葉礪身邊,“那個紈絝的事謝謝你啦,不過我可以自己搞定的。”一個紈絝而已,她隨便動動手就能廢了他,不需要別人出手相助的。


    “你是女子,不用太要強。”葉礪不讚成地看了她一眼,就算她會些武藝,也沒必要事事都自己解決。


    燕雲熹眨眨眼,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自己不用太要強,以往她聽的最多的就是:“你是皇太女,國之儲君,凡事都要想辦法自己解決,將來你當了國君,難道還想讓別人幫你不成?”


    燕雲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頭看著葉礪,“白競霜不喜歡你。”


    “你、你在說什麽?!”葉礪的俊臉沉了下來,星目也變得冷厲。


    “白競霜不喜歡你。”燕雲熹又重複了一遍,“我覺得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像濟平候娶了你的母親,豫王要娶芊芊妹妹,他們都是真心喜歡對方的,我認為你要成親,也該和對方相互喜歡才是。”


    “你知道什麽?”葉礪有些煩躁,“一個人喜不喜歡別人,又沒有寫在臉上。”


    “沒有寫在臉上,卻常常寫在眼睛裏。”燕雲熹的明眸認真地看著葉礪,“你如此出色,應該有一個真心愛慕你的妻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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