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輕響。


    林知微喊了聲“稍等”, 揉揉眼角爬起來, 理順長發,扶陸星寒靠在床頭, 把被子蓋到他腰間, 才說:“請進。”


    許黛端著煮沸涼透的牛奶進來, 驚喜問:“星寒醒了?”


    陸星寒循聲轉過頭, 略微頷首。


    林知微輕聲說:“星寒,你先躺下, 我給你眼睛上藥。”


    雪盲症治療期間, 常用牛奶滴入, 再配合當地醫生的藥水,注意避光,三五天就可以恢複。


    紗布一層層拆開,他緊閉的眼廓通紅,不自覺滲出的藥和淚把睫毛黏在一起, 疼得睜不開。


    他唇線斂著, 手攥了攥床單。


    林知微注意到他下意識的小動作,揪心不已, 他沒經曆過看不見的情況, 是在悄悄的緊張害怕。


    她不在乎許黛在不在場, 低頭親親他, 溫柔哄:“乖啊, 沒事, 很快就好了。”


    紗布重新纏好, 這一天裏她做過好多次了,動作快而熟練。


    許黛接過用剩下的牛奶,沒有馬上走,反而在床邊椅子上坐下來,正色說:“知微,星寒,雖然這個時候不該打擾你們休息,但有件事似乎迫在眉睫,我想跟你們談談。”


    林知微點頭,“老師您說。”


    “我先道個歉,”許黛歎了口氣,“知微,我不小心偷聽到了你跟星寒經紀人的電話。”


    林知微驚訝。


    她醒來後,看到陸星寒的電話快被袁孟打爆,又有新的進來時,她趕緊接了。


    把這邊遇險的情況避重就輕簡要說了說,她主要問袁孟是不是有急事。


    袁孟毫無保留,把陸星寒臨走前交代的種種大事一一給她匯報一遍,“星火娛樂能抓到的漏洞都堵好了,到時候但凡他們敢動歪心,絕對反殺,姓趙的那些證據也整理齊全,隨時能揭了他老底,我現在唯一擔心的……”


    “你說。”


    袁孟遲疑,“雖然可能杞人憂天,但我還是不能完全放心,怕姓趙的那邊查出是星寒在背後操作。”


    林知微當機立斷,“千萬別急,等我們這邊情況穩定再商量下一步。”


    後續還說了很多,她具體記不清了,卻沒想到被許黛聽了去。


    許黛不再避諱,“從上次飛機上聊起星寒變成趙導專業戶,我就隱約猜到了你們要做什麽,”她目光透徹,挺了挺脊背,坦白直挑重點,“星寒,我知道你已經準備足夠了,現在唯一缺少的,大概就是一道能護著你放手一搏的屏障。”


    她字字清晰,“如果可以,我希望我,還有我的丈夫,能有幸擔起這個身份。”


    林知微睜大眼,“老師?!”


    許黛眼眶不禁含淚,“知微,我們連正式的師徒都還不算,生死關頭你卻能把活路留給我,我明白,你的性格就是這樣的,但並不影響我對你的感激,咱們組裏那麽多人,整個團隊那麽多人,哪個不是隻顧自己,生怕被連累,唯獨你……”


    “我承認,以前我隻是覺得你專業過硬,能力夠強,跟我秉性相和,哪怕知道你冤屈沒有洗脫,也不曾多上過心,”許黛認真看她,“但現在,我跟星寒是一條戰線的,我想幫你們一起打贏這場仗。”


    陸星寒蒙著眼,沉聲開口:“許老師,多謝你的好意,但我手裏的證據已經足夠了,至於屏障,”他唇角微揚,“我既然敢做,就想好了一切後果,我跟微微都是這圈子裏沒背景的小人物,隻想憑自己,不敢貪圖什麽保護。”


    許黛看他的目光更為讚賞,苦笑著搖搖頭,“我都懂,但我跟知微的關係不可能斬得斷了,我是她的老師,對她有這份責任,”她按了按心口,聲線微顫,“尤其在看到你冒死把她從雪地背回來的時候,我更扛不住了,我是真心想要幫你們,不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更何況——”她鄭重,“我丈夫要我帶話給你,作為國內影視圈的所謂領軍,揭開圈內惡臭黑幕這樣的事他本身責無旁貸,現下卻把危險全壓在一個優秀的年輕後輩身上,他良心不安。”


    許黛站起身,終於顯露出多年上位者不容拒絕的氣場,“不該插手的,我們保證絕不插手,星寒,你努力了兩年,接下來也盡管放手去做,無論捅破多大的天,我們夫妻倆都要讓你們這對小情侶平安落地。”


    三秒鍾,沒人說話。


    許黛迫不及待雙手一擊,“這事定了!”


    過後,許黛要求陸星寒再給她兩天時間,她想到一些可能會有用處的證據,會盡快拿到實證。


    既然達成一條戰線,林知微也不扭捏,點頭答應。


    正好陸星寒的眼睛和凍傷疲勞也要再過三天左右恢複,等他身體全部正常,再正式推進剛剛好。


    “星寒,我剛才看見跟我一起留在雪地的那幾個人——”


    林知微的體力不知不覺好了很多,第二天開始就能正常下床走動,一日三餐她都端到房間,照顧陸星寒吃。


    沒想到這才端了晚飯進來,想給他講講見聞,竟正撞見他緊抿著唇,扶著牆邊櫃子慢慢走。


    聽到她的聲音,他反射性地想快點過來,腿卻狠狠撞到櫃邊上,臉色當時白了幾分。


    林知微急忙把托盤放下,衝過去一把抱住他,“你亂動什麽!”


    他唇動了動,沒說話。


    林知微摟著他扶到床邊坐下,不舍地揉他的腿,“撞青了,你乖乖等我啊,別隨便下床,想走我陪你。”


    好半天沒聽見他說話,她抬頭,看到他低垂著臉,紗布竟在一點點潤濕。


    林知微心髒差點停跳。


    手剛伸上去,被他抓住,啞聲說:“……是藥水流出來了。”


    他聲音小小的,“微微,你抱抱我。”


    抱抱抱。


    林知微坐到他腿上,環住他的脖頸,在他臉頰輕吻一下,“崽崽聽話,很快就好了。”


    可林知微發現陸星寒太不對勁兒了。


    強悍頭狼分分鍾成了超敏感的小兔子,能對勁兒麽。


    撞了腿以後,他一步都不能離開她,連去端飯也要像小朋友似的牽著一起。


    開始時她不答應,怕他磕磕碰碰傷到,他蔫蔫靠在牆角,唇都白了,失落地要命,“別把我一個人留房間裏。”


    小模樣能把林知微的心戳爛。


    能怎麽辦,牽著,領著,走哪帶哪。


    托盤由他端,她隻負責時刻抱他,給他指指方向。


    吃飯也要她一口口喂,有時候明明邊吃邊笑,他卻突然不吭聲,桌子底下的手攥在一起,“寶寶……”


    多少次欲言又止的。


    晚上睡覺更是黏黏糯糯賴著她,緊緊圈懷裏,有時深夜醒來發現懷抱鬆開,她不小心睡遠了,他一定會滿頭汗地把她撈過來,仔仔細細親過一遍才能安穩。


    林知微不記得說了多少次“我們安全了”,“眼睛很快會好的”,“別怕,我在你身邊”。


    可他的狀況並沒有明顯好轉。


    直到三天後,他的眼睛可以拆掉紗布,逐步適應光線了。


    林知微得到醫生首肯,興高采烈跑回房間準備動手。


    她這一去最多十分鍾,陸星寒一動不動守在門口,等她一進門馬上拉住,把她的手團進掌心揉了幾下才定下心。


    林知微推他到床上,手按在他紗布的接口,不等解釋,陸星寒先說:“寶寶,我要跟你說件事。”


    “什麽?”她柔聲問著,打算解開。


    陸星寒用力按著床沿,手背筋絡凸起,“我就算……就算眼睛一直不好,以後都看不見,我也能學著自理,不牽絆你太多精力。”


    林知微的手不禁停住,“星寒?”


    陸星寒喉結滾動,唇角繃著,小小發顫,“我保證很快就能學好,盡早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就算可能會拖累你,我也……”


    他抬起頭,明明看不見,還是努力朝林知微望著,咬著字句,“我也絕對不能跟你分開,一小時,一分鍾都不行。”


    林知微怔怔看到他的紗布又潤濕了,順著臉頰迷蒙地淌下來。


    他身上僵得厲害。


    她也終於知道,原來心髒可以為了一個人,瞬間火熱翻滾,疼痛憐惜,到這種程度。


    陸星寒並不了解雪盲症,不確定會有多嚴重的後果,他看不到,又沒辦法上網去查,原來他潛意識裏一直以為“很快會好”是哄他安慰他的。


    他在害怕自己失明,以後會拖累她。


    難怪走哪都跟著,唯獨她去醫生那裏,他肯乖乖留在房間,說什麽也不願意親耳去聽。


    林知微蒙住眼,湧出的濕熱順著指縫溢出。


    她覺得這個男人——


    什麽都敢亂想!居然膽敢把“拖累”這種詞往自己身上套!


    必須,必須接受一點懲罰!


    林知微咬著唇,紗布不拆了,哽著嗓子說:“你的凍傷已經好了。”


    陸星寒茫然點一下頭。


    她轉身去鎖門,拉窗簾,回床邊把他往裏推推,踢掉鞋上床,點著肩膀直接把人推倒。


    “身體機能全都正常了。”


    她抹掉臉上的水,細白長腿抬起,跨坐在他身上,俯下身,胸前的飽滿起伏故意跟他輕輕相碰。


    好多天未曾旖旎接觸的身體頃刻撩起火苗。


    陸星寒的呼吸頓時加重,按住她的腿,“寶寶……”


    “叫我也沒用,”林知微垂下的發梢蹭著他的臉,她溫軟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慢慢低頭,唇印上去,“你想這種傻事,要接受懲罰。”


    她輕吻一下,細細舔吮,但在他張開口時,她馬上離開寸許,偏不讓他如願。


    陸星寒手指不禁收緊,胸口快速起伏,難耐地壓著她摟向自己。


    林知微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動,轉而主動貼近她,甜熱氣息軟軟撥過他的耳畔,聲音低柔,“說了是懲罰,你得聽我的話。”


    她想想陸星寒暗自擔心的那些就心酸心疼得要命,不能輕易原諒他,她扯下腰間的絲緞腰帶,繞了兩圈把他手腕綁住,壓在頭頂。


    目光再描摹下來,俊美無儔的男人,眼睛被雪白遮擋,露出的額頭飽滿,鼻骨高挺削直,嘴唇剛被她潤濕過,正泛著柔軟潮紅,隱約露出渴望著她的舌尖,任她予取予求,讓人看一眼都喪失理智。


    陸星寒一定不知道他有多誘人。


    他也一定還不清楚,她到底有多愛他。


    林知微合上眼,唇沿著他扯開的衣領若有若無廝磨,一寸寸滑過修長脖頸,停在喉結上以吻撩撥,再到他敏感的耳側。


    “今晚,你要聽我的話啊,”她貼在他的耳邊,紅潤唇舌勾纏,聽到他愈發急促的喘息,繼而主動地、綿軟地開口,輕柔裹著熱浪,叫了他最想聽的那兩個字,“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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