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乍暖還寒。


    山裏,百花爭豔,山腰有大片燦黃的油菜花,仿有千傾,蔚然壯觀。


    下午天氣不錯,陽光曬得溫暖。


    鄰村的孩子們來到村長家集合,黎川在院子裏清點人數後,讓孩子們分別帶上水彩顏料、畫紙,上山采風。


    他臨走時,張鳳慌裏慌張衝進村長家,至門口,一個趔趄。


    女人滿麵恐慌,黎川故意走慢了些,聽了一耳朵。


    村裏一個張二娃的男人失蹤了,昨天上山後,就再沒下山。張鳳懇求村長帶人上山去找二娃,擔心他在山上出事。


    張星剛睡醒,正在院子裏伸懶腰,打哈欠,張鳳便衝進來。


    上次張鳳賣給他醜女的那筆賬,他還沒算,此刻也故意不去幫忙。他先同院內的孩子們打了招呼,又扭過臉跟三位老師問好。


    最後才轉臉跟張鳳說:“說不定去出村玩兒去了,也說不定躺哪兒睡覺呢,嬸,你放心啊,二娃那麽能幹,即便遇上熊瞎子,也未必能有事。”


    三兩句把人給打發了。


    一行三十幾個孩子,小的五歲,大的十五歲。雲非熟悉山裏地形,在前麵給大家帶路。


    對於外村人,張星自然不放心,特別囑咐傻子,一定不能讓他們去山神廟。


    浩浩蕩蕩隊伍在羊腸山道上如長蛇一般擺動,老師們跟在後麵,儼然一支春遊隊伍。


    孩子們心情雀躍,這是他們人生第一次出來春遊。


    因為要去漂亮的地方采風,林曉茵特地帶了相機,穿了漂亮的白裙,戴了一頂手工編織的圓帽。


    走在隊伍末尾的張秀秀,看了好幾眼林曉茵的裙子。她眨眨眼,紅著臉說:“林老師,你的裙子真美!”


    這小孩……就不能誇她人美?哼。


    林曉茵唇角一彎,笑容被燦爛陽光一照,山道上的山桃花也為之失色。


    “以後秀秀長大啦,姐姐送你一條漂亮裙子好不好?”


    秀秀搖頭,滿眼的倔強堅定:“不要。我要自己動手做,等我長大啦,我要做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小女孩眼中的倔強與堅定,讓黎川想起了前世的蘇秦。


    她的眼神裏,也總是倔強堅強。生活給了她太多磨難,她偏把坑窪泥濘的生活,化為平整,順利淌過。


    二十出頭的姑娘,重回城市,卻被父母嫌棄,最後靠端餐盤,攢夠高中學費。


    她重返校園,卻又遭受校園暴力,最後雖沒能考上本科,卻也考上了一所專科大學。


    畢業後,她做了一名服裝設計師,本勵誌進入時尚圈,設計漂亮衣服,卻在職場失利。生活不如意,並沒有讓她倒下,而是用僅剩的積蓄,在雲陽開了一家裁縫店,小日子過得也算不錯,收入勉強過得去。


    跟黎川結婚後,蘇秦鋪子裏的生意也一直沒落下。


    想起蘇秦,又想起女兒包包,黎川心裏陣陣刺痛。


    黎川已經看過雲非遞來的草紙,上麵寫著一串摩斯密碼,是很簡單的求救信息。


    “被拐賣,救救我,山神廟。”


    因為摩斯密碼表述的複雜性,即便草紙上一大串“.--”之類符號,其實串合起來,也不過這幾個字。


    現代很少有人還能背出摩斯密碼的對照表,黎川猜測,對方應該是一個高學曆姑娘,熟知密碼學,且心思縝密。


    村裏文化程度相對低,她大可以用文字以及簡單的英文。可那個姑娘為了以防萬一,選擇了用摩斯密碼。


    村人如果發現傻子往黎川手裏塞字條,即便他們看不懂字,也能腦補出上麵寫的什麽。可摩斯密碼不一樣,隻是符號,乍一看,隻像是傻子胡亂塗鴉的東西,即使被發現,也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那麽,那位姑娘,是如何知道他也看得懂摩斯密碼?難道是……熟人?


    *


    山花爛漫,小孩天真,還有美女相伴,章程倒在一片草坪上,仰頭望藍天,低頭看那片美不勝收的燦黃。


    孩子們坐在草坪上,抱著畫板,握著水彩筆對美景塗鴉。


    黎川指點小孩們運用水彩,林曉茵看見他一絲不苟的認真模樣,少女心幾欲從胸腔撲騰而出。


    她拿著相機跑過去,用手指戳戳黎川的肩:“黎老師,能幫我……拍張照嗎?”


    黎川看她的目光冷淡又嚴謹,黑襯衫將他的麵孔襯得更加冷峻。


    男人每天都會換衣服,可他自從進了村子,隻穿黑色,有點像……為人送終?可即便如此,他也帥得令人挪不開眼。


    林曉茵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了,兩家有商業合作,她高中便認識他。


    從高中到大學,男人雖然不太會搭理女孩的喜歡,但也會彬彬有禮,以恰到好處的態度待人,不會這樣冷冰冰地,也不會是這種拒人以千裏外的態度。


    林曉茵明顯被他眼神嚇到,她捧著相機,怯怯地問:“黎……黎老師……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黎川的視線從女孩臉上挪開,抬眼看一片黃燦油菜花地後。他的目光,落在那棟古建築的脊梁上,瑞獸四角冒出頭。


    視覺上來看,山神廟不算遠,卻也不算近。


    男人臉上又一瞬染上溫和,柔聲問張秀秀:“秀秀,那邊是什麽建築?”


    張秀秀順著黎老師目光看過去,說:“黎老師,那裏是我們村的山神廟,香火很旺盛的。”


    “哦?”


    山神廟裏關著被拐的姑娘,即便他提出想去看一眼,不僅孩子們,村民也會竭力製止。即便他去了,也打草驚蛇,村民們會把姑娘們再次轉移。


    黎川眉眼一皺,抬手捂住腹部,露出一臉痛苦神色。


    張秀秀抬眼問他:“黎老師,你怎麽了?”


    “黎川,你怎麽了?不舒服?”林曉茵低聲問他。


    黎川籲出一口氣,對孩子們說:“黎老師去遠處方便一下,有什麽不懂的,問章老師和林老師。”


    孩子們齊聲回答“好”。


    章程見他臉色難看,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握住他的肩,問:“老黎,你沒事吧?”


    黎川搖頭,看了眼身後的孩子們:“你留在這裏,我很快回來。”


    “嗯。”到底是多年朋友,一個眼神,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你這拉肚子還沒好呢?好吧,拉完屎快點回來啊。”


    章老師說話一點不避諱,惹得孩子們捂嘴笑。


    有個小男孩舉起手,問:“章老師。”


    章程一臉為人師表的正經:“這位同學,你有什麽問題?”


    小男孩:“嗯……黎老師長得這麽帥,但是他拉屎,是什麽樣子啊?”


    黎川:“………………”遠處正下坡的男人脊背一僵,差點從陡坡上滑下去。


    “哇。你這個小孩子,問題很刁鑽嘛。你們黎老師長得那麽帥,拉屎當然也是天下第一帥,你說對不對啊林老師。”章程看向林曉茵。


    林曉茵摘了一簇油菜花,別在耳朵後:“哼,粗俗。”


    不過章程這話說得沒錯,黎神即便拉屎,也一定與眾不同?


    *


    如果沿著山道走,山神廟離他們所處的位置,大約四十分鍾路程。如果是從油菜花地垂直往下,直線距離不超過一千米。


    黎川鑽進油菜花地,即便身材高大,也很快被一片燦黃的顏色淹沒。油菜花地是梯田式往下,每一層,皆有兩米高。


    男人一層層往下跳躍,不過十五分鍾,滿額大汗。


    終於快抵達目的地,卻看見前方的油菜花杆輕輕擺動。


    有人。


    黎川反應敏銳,如狼一般蹲下身,下意識從兜裏摸出瑞士軍刀,“哢嚓”一聲露出尖銳刀鋒,呈進攻狀態。


    如果來人忽悠不過去,對他心存疑慮,他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妻女被燒死的畫麵仍曆曆在目,那種痛,他不敢忘,對這裏的人,也不敢有憐憫之心。


    對方一股腦兒往裏鑽,用手刨開油菜花杆,忽地……刨出一個蹲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男人。


    由於男人的臉還被遮在油菜花杆裏,她沒看清對方,掏出手裏的砍柴刀,“呼哧”一聲朝對方砍了過去。


    麵對突如其來的攻擊,黎川下意識閃避,一刀刺向對方。


    他身手敏捷,又有過訓練,立刻便將瘦小的女孩摁倒在地,奪過她手裏的砍柴刀,幾乎沒有猶豫,一刀重重垂落。


    蘇秦嚇了一跳,男人那雙眼睛裏,是肆虐的殺意。


    砍柴刀在她離她麵部幾厘米的地方停住。


    黎川用一雙膝蓋壓著女孩尚未發育完全的胸部,用單手摁著她的肩,令她不能掙紮。


    蘇秦頭上裹著布,身上又穿著雲非的衣服,讓黎川誤以為這是一個男孩,且是一個身板瘦弱的男孩。


    他與蘇秦對視幾秒,沉聲問:“你剛才,想幹什麽?”


    蘇秦亂成一團漿糊的腦子,終於疏通。她一張嘴,聲音啞然:“黎……老師?”


    這聲音……黎川心頭一震,丟掉手裏砍柴刀,將女孩扶起來,伸手扯掉她裹頭的布。


    女孩的臉上被塗抹著某種草藥,可這雙眉眼,這對唇鼻……


    是他的蘇蘇,沒錯。


    男人如鯁在喉,胸腔裏滿漲激動,好半晌,不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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