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連的同學一聽見親教官的聲音, 立刻爬起來,都喜滋滋望著教官。


    徐航走過來,將雲非扶起來,轉身朝吳楊走去,在他跟前停下。


    “吳教官,我的學生你來教,那麽,你的學生是不是得由我來教?”徐航冷眼直視他, 氣勢逼人。


    兩人眼神如刀, 利劍出鞘, 將空氣撕開一條長口。


    吳楊盯著他說:“徐教官,不論什麽理由, 任何學生, 都不許先動手,這是規矩。你的學生不守規則, 難道你也視規矩如糞土嗎?”


    徐航沒有與他強辯誰錯的責任更大,隻是說:“既然雙方都有錯,都得受罰,吳教官偏袒學生,占什麽理?”


    吳楊語氣堅定:“從頭到尾,我都沒說過會偏袒我的學生。徐教官,我的學生不守規矩, 錯誤在我, 責任由我一力承擔, 我會代替我的學生負重30圈。”


    雲非在農村呆了這麽多年,體能比起城裏的同學好許多。可他跑了15圈,也實在到了極限,累得吐白水。


    如果吳教官真的替那個罵他“傻子”的同學跑30圈,他倒真能心悅誠服地他一聲“爺們”。


    徐航也是個護犢子的,不能允許自己帶的學生被欺負。


    他說:“這樣吧吳教官,你們連這麽喜歡跟我們連比較,幹脆來一場體能比試,你輸了,讓你的學生跟我的學生道歉。”


    吳楊抬手停在空中,徐航與他擊掌。


    看著兩個教官在操場跑圈,孟思思扯著蘇秦的衣服,一臉擔心:“張教官不是說徐教官身上有傷嗎?這樣會不會導致他傷勢加重啊?”


    “不然呢?你還想替他跑啊?”於雯的心也揪著,轉臉看向蘇秦:“你剛才真的太衝動了,別的不說,我們能考進雲中都不容易,如果吳教官把這事兒鬧大,你別想開學了。”


    道理蘇秦都懂,但她知道,無論那位姓吳的教官再怎樣“小人”,也不可能真的去告狀,讓她和雲非被開除。


    能成為特種兵的男人,即便性格奇怪,也不會沒品到那種程度。


    聽說1連和2連的教官在比試體能,而且事情牽扯到了全連的榮譽,在宿舍樓裏疊軍被的同學們都跑了出來,圍在跑道周圍給兩位教官加油。


    雲非被欺負,咽不下這口氣,休息了一會,抓起迷彩服外套,在空中揮舞:“徐教官,加油!”


    男孩因為過於發力,額間青筋凸起。


    1連的同學們都被雲非這一聲吼嚇到了,都覺得他高冷內向,沒想到一聲“加油”居然能吼得這麽熱血沸騰。


    同學們情緒被帶動。尤其是男同學們,扯破嗓門開始吼“徐教官加油”。


    2連的同學當然也不甘落後,也喊“吳教官加油”,一股要超過他們的氣勢。


    雙方氣勢強盛,誰也不讓誰。


    政教處的禿頂趙主任,聽見操場上的震天喊聲,背著雙手走過來,站在一位同學身邊,低聲問:“同學,這裏是什麽情況?”


    孟思思沒有回頭,抓起趙主任的手,開始搖晃:“別管什麽情況,跟著姐們兒喊“徐教官加油”就對了!”


    趙主任的手被孟思思抓起來揮舞,用另隻空手扶了扶眼鏡框,輕咳了一聲:“…………”


    趙主任慢條斯理地又問:“你們這是在搞聯誼?”


    這聲音……


    周圍的同學回頭看向趙主任。有男生嚇得沒控製住,叫了一聲“趙禿頭”。


    抓著趙主任胳膊揮舞的孟思思聽見聲音也愣住,扭頭看見自己抓著的老頭,一陣尬笑,慢慢放下他的胳膊:“趙……趙主任。”


    軍訓這幾天,趙老頭時不時過來巡視,同學們給他起了一個外號“趙禿頭”。


    趙主任仿佛沒聽見學生叫他“趙禿頭”的事情,看了眼操場上兩個教官,問:“你們這是在搞聯誼活動嗎?這麽大陣仗。”


    同學們麵麵相覷,誰都不敢說真實情況。


    趙主任見同學們不說話,掃視一圈問:“你們連的代班長是誰啊?”


    小個子言一曉撥開人群走出來,舉起小胖手:“我……我……”


    趙主任:“什麽情況啊這是?”


    言一曉輕咳一聲:“回……回趙主任,兩個教官在比試體能,我們兩個連的同學都在給教官加油呢!”


    趙主任兩隻豆豆眼微微一眯,“是嗎?”


    同學們異口同聲回答:“是!”


    軍訓這幾天,同學們不僅體能上有了一點提升,還學會了團結。即便男同學們並不怎麽喜歡雲非,可是在這種時候,又都開始維護他,沒有人打小報告。


    n分鍾後。


    操場上,跑道兩旁,1連和2連同學各站兩邊,趙老頭充當三八線站中間,舉著拳頭也跟著學生們吼:“徐教官加油!”


    2連同學全部扭頭看他,一臉幽怨。


    趙主任隻好又舉起拳頭吼了一聲:“吳教官加油!”


    *


    這場比試,最後兩人誰也沒贏,因為身上都有傷,被另一名教官勸停。


    吳楊帶的學生因為教官幫自己受懲罰,感到慚愧,主動跟雲非道了歉。


    晚上八點,操場上,夜風徐徐。


    兩個連的學生在操場上相對而坐,互相拉歌。他們拉的不是軍歌,而是當下火爆的流行歌曲,信樂團的《死了都要愛》。


    2連的班長起來帶歌,不管有沒有調,扯破了嗓門喊:“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按規矩,1連的班長也要站起來回一句,然後兩個連開始大合唱。


    言一曉人甜聲軟,個子又小,是班裏的皮卡丘小精靈。麵對2連的大個子男生,她漲紅臉,半晌吼不出來一句歌詞。


    班裏的同學給她加油:


    “加油啊班長,拿出你的氣勢!”


    “班長!沒有氣勢用你的甜甜音懟回去!”


    “班長加油!努力就好!其它的交給我們!”


    “……”


    言一曉攥緊一雙小拳頭,深吸一口氣,扯破了嗓門吼:“感情多深,隻有這樣,才能夠表!白!”


    這一聲雖然不如對方的嗓門大,但好歹也拿出了“叫破喉嚨”的氣勢。


    雙方同學都扯著嗓門拉歌,誰也不讓誰,氣勢恢宏。徐航和吳楊也盤腿而坐,望著對方,為自己的學生感到驕傲。


    拉歌之後,休息時間,徐航開始給學生們講當兵的事兒。


    孟思思認真聽著,問他:“徐教官,你為什麽會選擇當兵啊?現在是和平年代,又不需要打仗。”


    於雯腦袋一歪,靠在蘇秦肩上,也歎氣說:“徐教官,我們又不會當兵打仗,為什麽要讓我們軍訓啊?”


    蘇秦也點頭,抱怨一聲:“折騰一群小孩,意義何在呢?”


    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


    徐航掃了眼學生,目光如炬,字字鏗鏘。


    “鐵血男兒,不能隻想著把刺刀插在地裏,也要想著執幹戈以衛社稷。我們國家曾被人欺負,那是因為我們弱,想要和平,就必須完善自身實力。軍訓難道隻是為了折磨你們嗎?”


    “不是。軍訓可以增強你們的身體素質,同時讓你們知道,原來自己的意誌力可以這麽彪悍。當然了,從我國國防戰略來說,提高你們在戰爭時期的生存能力,至少在麵臨真正戰爭的時候,不會給軍隊、醫療等部門增加額外壓力。”


    “強者方能止戰。”


    “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我們軍人保家衛國,你們學生努力學習。”


    一句“強者方能止戰”,讓蘇秦內心一陣轟鳴。她仔細看著眼前這位徐教官,忽然覺得這人形象高大起來。


    徐航從脖子裏掏出一枚子彈項鏈,說:“這枚子彈,是從我身體取出來的,人生第一次中槍,很有紀念意義。”


    雲非看見於雯將腦袋歪靠在蘇秦肩膀上,用手將她腦袋推開,一副“不許靠我蘇蘇肩膀”的表情。


    於雯:“…………”想打人。


    孟思思舉手,問他:“那個……徐教官,我覺得自己的體能也還不錯,以後想考軍校,也當特種兵,那個……能不能把子彈項鏈送給我啊?當是給我的一個小鼓勵,以後我去特種部隊找你!”


    徐航看著小姑娘,唇角一彎,摘下項鏈攤在手心,遞給了小姑娘。


    班裏的同學一臉羨慕,紛紛吼道:“教官我也要!”


    孟思思接過項鏈,樂滋滋掛在了脖子上。


    徐航衝著學生們攤手一笑:“你們努力學習,以後有機會,教官再送你們!”


    話雖如此說,徐航看著這一群小朋友,知道恐怕沒機會再和這群學生見麵。這次軍訓,他印象最深的,當然是被自己“整”的第一波學生,那四名女生和那一名男生。


    蘇秦看著這位教官,起初對他印象不好,到現在,卻又有些改觀。


    這位教官一來便給他們下馬威,一開口必然是“100個俯臥撐”。可真到做的時候,隻要前麵二十個學生認真做,後麵的,他便仍由學生們用各種方法耍賴。


    當然,孟思思是班裏最奇葩存在,軍訓還沒結束,就收獲“思哥”頭銜一枚。


    軍訓這幾天,1班和12班革命友誼匪淺,剛開始不和的同學,意外的成了好朋友。


    徐航帶學生相對嚴苛,除卻踢正步和練方陣外,格鬥術、擒敵拳也都會教。


    班裏女孩都嬌弱,徐航經常把孟思思叫上台,讓她和自己一起給女同學們演示防身術。


    女生們學了兩招,開始相互對練,但由於過於“陰毒”,男生們喜歡跟教官抱怨:“徐教官,您教的手段是不是太陰了?以後咱們班的女生要用這個對付咱們,可怎麽辦?”


    徐航一臉嚴肅道:“這些招是自衛手段,男生也不要懈怠,你們以為壞人隻會對女生下手嗎?想太多。男生不許在旁看著,跟著一起學!”


    ……


    晚上睡到半夜,學生們總被一聲哨聲吹醒,不得不下樓緊急集合。


    半個月時間,無論男生女生,都黑了一個度。


    軍訓最初,班花於雯每天都要好好梳頭,仔細塗塗抹抹。可到了軍訓快結束的時候,頭發隨便拿根皮筋兒一紮,累得連防曬霜都不想塗。


    蘇秦也累,覺得軍訓比她上班學習還苦、還累。


    每天晚上她跟母親通完電話,也會給黎川打一個電話。總是剛說每兩句話,便呼呼大睡起來。


    聽著電話那頭女孩的呼吸聲,黎川會主動掛斷電話。


    每天能聽聽小姑娘的聲音便好,他所求不多。


    軍訓辛苦,漸漸地,學生們覺得苦中也有樂。


    結業那天暑熱消退,天空陰沉沉地,飄起了毛毛雨。方隊裏的同學們站姿如鬆,如石碑般巋然不動。


    升旗儀式後,高一新生開始軍訓匯演。步伐整齊地邁過主席台,接受領導檢閱。


    匯演結束後,拉教官們的車已經停在門口,教官們背著包,列隊站在校門口,準備上車。


    這十幾天,蘇秦過得也心累,打算回家好好洗個澡,檢查一下這半個月母親的“功課”。


    隊伍解散後,蘇秦抬腿往宿舍樓走,發現自己成了一抹清流,隻有她一個人朝宿舍那邊走,而其它同學則集結著大部隊去了校門口。


    蘇秦跟過去,發現她們宿舍三個女生,圍著教官哭得泣不成聲,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沒心了?


    她已經活過一輩子,深知有些人隻是生命裏的匆匆過客。即便現在哭得像個淚人兒,幾年、十幾年後,這些人也會消失在你的生命中。


    她很喜歡徐航這個教官,可麵臨這種分別,她卻哭不出來。


    蘇秦扭過頭去看雲非,連這小子也在偷偷抹眼淚。


    她伸手過去,拍拍他的肩,安慰說:“以後有機會還會再見的,別這麽傷感的。”


    雲非一咬嘴唇:“沒傷感。”


    蘇秦被他口是心非的模樣逗笑,繼續去看同學們給教官送行。


    於雯和言一曉往教官手裏塞了蘋果和禮物,紅著眼眶,咬著嘴唇,什麽話也不說。


    徐航安慰兩個姑娘:“有什麽好哭的?忘記我當初怎麽整你們的了?”


    兩個小姑娘沒忘他當初凶巴巴的樣子,卻也沒忘教官護犢子、給她們放水的模樣。


    這個總是拿“100個俯臥撐”當口頭禪的男人,卻也帶給他們很多正能量。


    就在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往教官手裏賽禮物的時候,孟思思一把抱住男人,哭得像個淚人。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徐教官,你昨晚跟我說的話,我不會忘,永遠不會。人生的坎兒隻要是個坎兒,就總能過去。徐教官,你等我。”


    男同學們覺得“思哥”霸占教官太過分了,扒開孟思思,搶著去擁抱徐教官,個個哭得像小媳婦兒。


    男生們的擁抱不似女生溫柔,徐航差點沒被男生的懷抱給憋死。


    蘇秦看著這些小孩,笑得不能自已,唇角勾得自然又純粹。


    這就是一群孩子的青春,好像,她不記得自己是一個“老人”了。對比前世的坎坷,此刻她的胸腔滿漲酸澀。


    這樣的青春,真好。


    徐航和自己的學生揮手作別,上了車,和坐在他對麵的教官對視一眼,別過臉,眼眶微紅。


    在學生們麵前,教官們不敢過於傷感,可上了車,氛圍靜下來,教官們都開始偷偷抹眼淚。


    軍車開出校園,漸行漸遠。


    徐航隔著鐵門,望著那個爬在門上,努力跟他揮手的女孩,又忍不住彎了唇角,揮手跟她告別。


    人小鬼大的學生們。


    這群學生,大概是他這二十五年,最美好的回憶吧?


    *


    回到宿舍裏,蘇秦看了眼時間,一邊急吼吼往包裏塞髒衣服,一邊跟其它幾位姑娘打招呼:“姑娘們,我先走了,開學見。”


    正照鏡子的於雯叫住她:“我們打算聚餐的,不一起嗎?”


    “不啦!還有人在等我,先走了!”蘇秦將背包甩上肩,頭也不回衝她們揮手,跑出了寢室。


    孟思思還坐在床上哭,盯著攤在手心的那枚子彈項鏈,泣不成聲。


    言一曉見她哭得這麽傷心,跳起來,敲了一下上床,跟她說:“思哥,您別哭了,您老人家要真喜歡徐教官,以後去追啊。”


    道理她都懂,可徐教官連聯係方式也沒給她留。


    於雯盤腿坐在床上,盯著鏡子裏黑黢黢的自己,哇一聲哭出來:“天啦,我的臉怎麽成了這樣?要死啦,不活了!”


    言一曉扭過身又安慰她:“別傷心了,你這還算好了。你看人家蘇秦,黑成了一塊碳,吭都沒吭一聲呢!”


    想想蘇秦那塊“炭”,於雯心裏是好受那麽一丟丟了。


    ……


    學校外,人山車海。


    汽車的長龍從山上排到了山下,堵車的場麵壯觀,來接學生的父母直接導致交通癱瘓。


    蘇秦站在校門口環視了一圈,沒看見黎川人。


    說好的來接她,一起吃個飯,怎麽半天不見人?蘇秦正準備掏出手機給黎川打電話,卻看見男人立在離她十米之外的地方,正四處張望。


    黎川白襯衣黑西褲,似乎剛下班,沒來得及回去換衣服,在人流中,儼然一抹清流。


    蘇秦跳起來跟男人揮揮手,對方卻當她不存在似的。


    她走過去,一巴掌拍在男人肩上。


    男人冷銳的目光移在她臉上,明顯愣了一瞬,神情才恢複柔和。


    黎川打量著眼前這個短發齊耳,黑人似的姑娘,好一會,皺眉道:“蘇秦?”


    怎麽……曬這麽黑?他差點不敢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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