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傀儡渡──星期六


    八咫【やた】


    隱藏於頭部的烏鴉式神。召喚時,頭發將變形為羽翼,刮起暴風。是夜鳥子的飛行形態


    —1—


    星期六,少女奔跑著。


    為了逃離朋友與老師所伸出的魔掌。


    馬尾於身後飛舞,汗滴灑落,她揮動著雙手,拚命狂奔。


    今天追趕著駒子的,是受到鬼所操縱的『活傀儡』們。


    他們其中一人體內,潛藏著最後一隻鬼。隻不過,現在並沒有任何能夠確認的方法。


    ——但是,我一定會贏的。


    駒子在心中如此宣言,並使盡全力衝下通往一樓的階梯。


    眼前的一樓走廊是一條筆直的通道。


    安靜得宛如二樓的喧雜隻是一場謊言般。


    ——這裏一定也會動手腳。


    ——不過我會在被算計之前,衝出去給那家夥一點顏色瞧瞧。


    走廊的盡頭距離東側的階梯約有五十公尺,必須要在七秒之內抵達。


    駒子朝被夕陽染紅的跑道衝了出去。


    四十公尺……三十公尺……剩下二十公尺了。


    此時,前方教職員室的門發出尖銳的聲響,隨之倒在走廊上。


    一陣陣鬧哄哄的人影出現在走廊上。


    教數學的寺井將巨大三角尺的尖端對準了駒子。


    保健校醫加美山,手裏握著數把剪刀與針筒。


    田徑社的顧問齋藤,抱了兩顆鉛球。


    化學老師吉岡拿在手上的,是裝了液體的大型三角燒瓶。


    其他還有七、八人。以身旁物品作為武裝的教師們,擋住了駒子的去路。


    一步,又一步,搖搖晃晃地逐漸朝駒子逼近。


    突然,capacity小野雜亂無章地揮動起他的竹刀。


    小野根本沒在看其他的老師。


    其他的老師也沒看見小野的凶刀。


    全員都以混濁而毫無生氣的雙眼,望向駒子一個人。


    小野的竹刀命中吉岡的臉部,銀框眼鏡飛了出去。


    吉岡的後腦勺悶聲撞在地麵上。


    他原本拿在手上的三角燒瓶飛向空中,其中的液體潑灑在加美山的腿上。


    咻。


    隨著這聲響,加美山的絲襪和皮膚上傳出了焦臭味。


    加美山慢條斯埋地望向自己焦黑潰爛的腿,冷不防地朝寺井的背部揮舞著剪刀。


    寺井受到這樣的攻勢,倒向吉岡身上。


    大型三角尺噗哧一聲刺入了吉岡的腹部。


    「什、什麽啊,這是……」


    駒子顫抖的聲音,使得全員再度望向她,以汙濁不清的眼神瞪著她。


    再度跨出一步、一步、又一步,往駒子所在的方向走來。


    駒子被這種無以名狀的恐懼,嚇得後退了幾步,回過了頭。


    但是,走廊的西側,也被從二樓傾巢而下的其他活傀儡所掩埋。


    已經無路可逃了。


    「這『水守服』,是唯一的一件嗎?」


    因夜鳥子突如其來的詢問,駒子回過神來。


    「這是親戚大姊姊給的舊衣服,還有另外一件……」


    ——為什麽,在這時候問這種問題?


    「那麽,就走上麵那條路吧。」


    ——上麵?


    「仰起身子,盡量跳高一點。」


    ——仰身,是說背越式跳高?


    不可能啦,我隻能跳得跟自己身高差不多,沒辦法越過老師們。而且,地上又沒有跳高護墊,著地時該怎麽辦哪?


    「快點,來了!」


    ——啊啊啊~不管了。


    首先,目標就定為身高最矮的英語老師黑田。


    駒子開始助跑。


    對於突然朝自己奔來的駒子,黑田隻是默默注視著。


    噠、噠、噠、噠、蹚。


    駒子在黑田的麵前扭轉身軀,背朝黑田一躍!


    那一瞬間,夜鳥子的聲音閃過。


    「阿修羅。」


    終究還是無法越過黑田的頭部。


    駒子的背,眼看要猛然撞上黑田的臉……


    劈哩……劈哩、劈哩劈哩劈哩……


    突然間,駒子的製服背部,大大地撕裂開來。


    從她背上現身的,是長如駒子身高的四根蜘蛛腳。


    那些腳朝黑田猛烈撞去。


    然後,腳朝走廊的天花板上,啪嚓一聲,嵌了進去。


    駒子看到的是倒立著俯視自己的老師們。


    不,倒立的應該是纏在天花板上的駒子才對。


    沙、沙、沙、沙、沙、沙、沙。


    駒子穿越過教師們仰望的頭頂,於走廊的尾端著地。


    就這麽有如疾風一般,街上了東側的階梯。


    目標,三樓,決戰之地!


    —2—


    離決戰時刻還剩二十四小時。不過現在還是禮拜五,晚上六點半。


    在他們腳下一段遙遠的距離,是通往學校的熟悉坡道。


    拾起頭來,能看見一對完全融入夜空中的深黑大烏鴉翅膀。


    驚險地逃過桌椅的襲擊後,駒子、久遠、三橋三人從學校屋頂離開。他們就這麽從航空路線平安抵達禦好亭三橋的屋頂上,並暫時前往三橋的房間休息。


    一進房間,駒子就坐到了梳妝台前。


    「呐、三橋,這個借我喲。」


    「啊,請用請用。」


    「對了,能填飽肚子的活動是什麽啊?」


    「這是企業機密,敬請期待。」


    留下意味深長的笑容,三橋匆匆忙忙地跑到樓下去。


    久遠站在駒子的身後,朝鏡中的駒子說道:


    「還是真危險哪。不過,話說回來,夜鳥子是魔法師嗎?那隻烏鴉,到底從哪裏變出來的?難道有烏鴉刺青之類的嗎?」


    「我也不知道啊,這種……啊~真是的……討厭,那隻叫八咫什麽的家夥。你看啦,我的頭發都亂成一團了!」


    駒子正用一根梳子與複雜糾結的頭發搏鬥中。


    從後方望著她這副模樣的久遠,有了新的發現。


    「啊——有了!」


    一隻烏鴉躲藏在裏頭。此平常綁馬尾的地方稍微再下麵一點。


    久遠以『中指和食指』的指腹,輕輕戳著駒子的後腦勺。


    「咦——是在頭發裏呀?哪邊、哪邊?」


    駒子轉過身體,正麵的鏡子上映著自己背影。她想側眼確認新的刺青,但似乎看不太到。簡直就像隻追著自己尾巴跑的小狗。


    那模樣逗得久遠直發笑,他拚命忍著不笑出聲來。


    「不不、不過,夜鳥子到底養了幾隻式神哪?」


    駒子似乎放棄找尋烏鴉,開始綁起頭發。


    「誰知道呢?螃蟹潮丸嘛,還有正處於叛逆期的舞……背上的蜘蛛,叫什麽名字來著?」


    「呃……記得是叫阿修羅。另外,還有人麵娛蚣百爺。說到這兒,那隻娛蚣爺爺的刺青,又是畫在哪裏呀?」


    「這、這是企業機密……」


    駒子顯得格外慌張。看來,還是別太追究這件事比較好。


    「還有虛、剛才的八咫跟……啊!對了,那兩隻紅色和藍色的,玉跟虎,為什麽會從三橋的胸部跑出來?」


    駒子綁完熟悉的馬尾甩著轉了過來。


    「夜鳥子說,今天我的體力不夠,為了以防萬一,在保健室像這樣,跟三橋貼在一起……」


    駒子閉上眼睛,半張著嘴,抱著前方的空氣。


    久遠對兩人的模樣浮現了種種想像,不禁一時語塞。


    「q,你表情變得超色的耶。啊~好險喔,幸好夜鳥子沒說要把式神移到『特愛胸部星人』的q身上。」


    駒子暗自竊笑著抬頭望著他,久遠慌張地想改變話題。


    「啊、啊、啊、對了對了!在樓梯那邊用上的家夥,足水虎吧?為什麽三橋連那種東西都帶在身上?」


    「那也是轉移過去的。」


    駒子若無其事地回應道。


    「那,為什麽會在夜鳥子那兒?昨天應該已經收拾它了啊?」


    「你問她本人吧。」


    駒子眨了眨眼,變了個聲音。


    「這也沒什麽人不了的。因為好像滿方便的,所以就留下來養了,隻是因為這樣而已。其他的式神也是如此,都是從別的地方撿來的。」


    「撿、撿來的?」


    ——隻要跟你扯上關係,連鬼也變得跟貓狗沒兩樣,真是一個危險的女人啊。


    「對了,剛才說到一半……烏鴉、螃蟹、蛾。還有,蜘蛛跟唐獅子。接著,大蛇和娛蚣,以及水虎。呃嗯——一共有八種。這些就是全部了嗎?」


    「唉,大概就這樣吧。」


    「真的嗎?」


    「吾從不說謊的。式神有八隻,這些就是全部了。」


    「腳底呢?」


    「……還真羅唆啊。既然如此,就在這兒脫光,你自己找總行了吧。」


    夜鳥子一臉不悅地伸手拉領結,久遠咕嚕一聲,咽了咽口水。


    「笨~蛋,怎麽可能脫啦!」


    久遠內心的一絲期待和小腿骨,同時遭到駒子迎麵毫不留情地奮力一踹。


    「準備囉羅,桂木同學跟久遠同學請一起下來吧!」


    望向房裏的三橋不可思議似的俯視著緊抱住小腿、痛得在地上打滾的久遠。


    —3—


    「那麽,接下來將展開禦好亭三橋的新菜色審查會。初美的朋友們,今天請多吃些,之後也麻煩你們評分啦。」


    三橋的爸爸和藹可親地笑著,將『創作』煎餅的材料扔到鐵板上。


    從吧台另一側,刺激食欲的清脆聲響回蕩於店內。


    特地為駒子與久遠所準備的是位於一樓的六人席。


    在旁邊的座位上,三橋的三個弟弟們正熱烈討論著動畫。


    而在裏側的和式座位,三橋正依序為受到招待的常客們倒著啤酒。


    這感覺真是奇妙。在如此平靜的日常生活中,接下來竟開始聊些孰生孰死的話題。


    駒子似乎感受到了什麽而不發一語。久遠隻好無奈地開始找話題。


    「所以,那些桌椅就是最後的鬼嗎?」


    「咦,最厚?最厚的煎餅?是這樣嗎?真令人期待呢。」


    駒子的視線牢牢地盯向料理中的吧台。


    ……不行,這女人根本聽不進去了。


    久遠在駒子的眼前,伸出手應聲彈了一下。駒子眨了眨眼,立刻轉變為夜鳥子。


    夜鳥子同樣也是一味凝視著吧台,一次也沒望向久遠。


    「……你說那是最後的鬼?真是可笑至極。那隻是普通的付喪神,不過是騙小孩的玩意兒罷了。唉,最多也隻能用來試試身手。」


    「那是騙小孩的玩意兒?那,最後的鬼又是……?」


    夜鳥子的表情變了。她大大地圓睜著眼,從她那眼眸中究竟捕捉到了什麽呢?


    原來是三橋爸爸兩手並用,一次送過來的六個盤子。


    「嘿,第一批,久等啦!那邊的是明太子煎餅加蛋,簡稱明蛋。然後,這邊的加了牛蒡絲,簡稱牛蛋蛋……開玩笑的啦!哈哈哈!」


    哈哈哈,久遠敷衍地笑了起來。嗬嗬嗬,沒想到竟然連夜鳥子也跟著發笑起來。


    三橋的爸爸到了和式座位區,立刻掀起一陣爆笑……沒想到他還滿受歡迎的。


    「最後的鬼……已大概能夠推斷了。唉,別急啊,吾會依序說明的。」


    夜鳥子將筷子掰開,目光隨之改變,看起來就像猛禽鎖定了獵物一般的眼神。


    之後不管久遠再怎麽問,夜鳥子始終閉口不談。


    不,倒也不是閉口不談,而是為了撕碎、咀嚼、吞咽而不停地動著。


    當正好吃完一半明蛋和牛蛋蛋時,她和駒子互相交接。


    駒子像要趕回落後的半圈賽程,以驚人的速度收拾煎餅。


    「真是的!夜鳥子那家夥,一直不肯換人家吃……然後啊,那個叫作付喪神的,聽說是依附在老舊物品上的下級鬼喔。可是學校的桌椅都還很新,所以她推測會不會是被貼上『詛咒貼紙』那樣的東西,才招來了付喪神。」


    駒子嚐過一遍味道之後,開始慎重地為剩下的明蛋和牛蛋蛋解體。


    「啊,佐美乃滋和細香蔥。喔!發現碎芝麻跟海苔絲。不過啊,那麽多的桌椅,如果隻由一個人去貼貼紙的話,得花上三個多小時呢。該說是勤勞呢,還是該跟它說聲辛苦了?那隻鬼喔,一定是a型的啦!」


    將分解好的煎餅一口氣放到嘴裏,駒子才瞄了一眼久遠,她說:


    「話說回來,q,你是什麽血型的啊?」


    「……a型。」


    久遠有氣無力的聲音,被駒子的大叫給完全覆蓋。


    「叔叔——!明蛋跟牛蛋蛋……再來一份!」


    「第二批,是我想出來的菜單呢。」


    三橋端來兩個大盤子上所盛的,是紅色與綠色的巨大煎餅。


    「啊——這個!應該是玉和虎吧?唐獅子套餐。」


    三橋聽了駒子的話,臉上開心地綻放笑容。


    「紅色的是『紅蛋』,綠色的是『青虎』。來,請嚐嚐看吧。」


    用不著三橋的招呼,駒子立刻大口咬向兩隻唐獅子。


    「咦~裏麵放了起司啊,感覺很像披薩呢。這紅蛋裏麵是放了什麽?」


    久遠斜眼瞪向眼睛望著上方思考,不停大嚼的駒子。


    「我說啊,差不多該回到正題上了啦。最後那隻鬼,你有頭緒了對吧?」


    「胡蘿卜、紅椒、培根、還有辣椒絲。醬汁加了蕃茄醬。」


    連三橋都無視他的話,讓久遠顯得愈來愈煩躁。


    駒子對於加了辣椒絲大感驚訝,更挑動了她的好奇心。


    「那,青虎那塊呢?」


    「我說,最後的鬼是……」


    久遠快受不了了。


    「菠菜、蒜黃、蘆筍、蠶豆。很健康吧?而且醬汁嚐試在橄欖油中加入了羅勒,吃起來怎麽樣呢?」


    「三橋,這個很棒!一定會很受歡迎的!」


    久遠終於無法而忍耐了。


    「駒子,你稍微休息一下。」


    駒子的嘴裏還叼著青虎,臉上帶著『咦?』的表情回過了頭。在她麵前,久遠的雙手啪地一響。


    駒子眨眨眼,之後宛如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青虎從夜鳥子的口中消失了。


    「三隻偽水虎,以及大量的付喪神……從那些計謀看來,吾認為,最後的鬼即為傀儡渡。」


    夜鳥子的口吻十分地沉著,使得三橋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了。


    「那是什麽樣的鬼呢?」


    「不僅是被附身的人類,連他周遭的事物都會被當作傀儡來使喚。」


    傀儡?三橋對歪著頭的久遠悄聲說了「人偶」。


    夜鳥子輕輕點了點頭,將口中的青虎咽了下去。


    「恐怕就連水虎也是遭到傀儡渡的操縱吧。」


    「也就是說——它是會附身在鬼身上的鬼吧?」


    隨著


    久遠得意地探出身子,夜鳥子也將臉湊近地說:


    「傀儡渡也是鬼,隻會依附於人體。之前你們身邊有便於操縱水虎的人嗎?」


    夜鳥子這麽一問,一邊望著陷入思考的久遠,一邊將紅蛋送入口中。


    不過,下一瞬間,她又將剛放進嘴裏的紅蛋噴了出來。


    「宮本老師!?」


    大叫出聲的人是駒子。


    「……也就是說,那時宮本身上潛藏了兩隻鬼,是這個意思嗎?」


    久遠一邊用濕紙巾擦拭著飛濺在臉上的鮮紅醬汁一邊這麽說道。


    三橋目光集中散落在鐵板上的紅蛋殘骸,她臉上的表情相當嚴肅。


    「傀儡渡現在還在老師的身體裏嗎?」


    駒子抱歉似的望著三橋的雙眼中,反省的神色已經消失無蹤。


    「你忘了剛才在學校被桌椅襲擊的事了嗎?」


    伴隨『啊』一聲,三橋正擦拭著鐵板的抹布停了下來。


    「正因宿主是從一個人移轉至另一個人身上,才會稱作為『渡』。鬼移轉至接觸過宮本的人,而且那個人已經返回學校了。」


    「可是,宮本一直都在醫院裏啊。」


    聽見久遠的疑問,令處於夜鳥子當中的駒子想到了午休時間的廣播。


    ——有個人去醫院探望宮本老師,還跟他握了手。


    三橋也想起來了。


    ——那個人在他們被付喪神襲擊時也在現場。


    三橋正要脫口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就在那一瞬間……


    「初美!該出下一道啦。來,趕快送過去吧。」


    從吧台那側,傳來三橋爸爸朝氣十足的叫聲。


    —4—


    「……是校長。」


    連從自己口中說出這個答案,都讓久遠感到半信半疑。不過,情緒倒是相當激動。


    當久遠理清這個答案,已經接近禦好亭三橋長達三小時的新菜色審查會的尾聲。


    順道一提,至此陸續端出的創作煎餅中,包括以牛肝和牛雜為餡料的『肝雜煎餅』、用上平常三倍雞蛋的『蛋蛋煎餅』等,足足有十五種之多。


    「咦,q,你還在想啊?」


    一臉愕然的駒子,與得意洋洋的久遠目光相會。


    「傀儡渡現在的宿主是校長啦,一定不會錯的。」


    久遠尋求認同地將視線轉移到三橋身上。


    不過,那方卻帶著一臉為難的表情搖搖頭。


    「哎呀,我知道你們可能很難相信,不過真的是校長啦。」


    久遠拚命地說服兩人。


    不過,駒子與三橋似乎連停下筷子的意願都沒有。


    「因為,都被q識破了嘛。所以,她說一定已經移到別人身上了。」


    「那個時間老師們都在教職員室,可能還有幾個學生留在學校裏。」


    久遠不禁大叫出聲。


    「那,不就沒辦法知道誰是傀儡渡了嘛!」


    久遠的聲音,使得三橋正隨手煎著煎餅的弟弟們,一起回過頭來。三橋以姊姊特有的威嚇式笑容,取代向他們答聲「沒什麽」。


    「……你在說什麽啊,所以才一直在想該怎麽辦嘛。」


    駒子悄聲說道。


    「咦,是嗎?」


    久遠的聲音,變得更加有氣無力了。


    駒子歎了一口氣。可能就看準了這時機,夜鳥子插嘴說道:


    「從前為了消滅傀儡渡,燒盡一整個村落是常有的事。唉,也就表示要找到那家夥,難度相當高。」


    對於夜鳥子直言不諱的意見,三橋跟久遠無言以對。


    「隻不過這次不同。那家夥可不會對打它腦袋主意的吾置之不理。即便不去找,它也會像今天這樣主動找碴,我們隻消等著就行了。跟那件事相比……」


    至此,夜鳥子語氣停頓,朝鋪滿大蒜的…『蒜煎餅』伸出了筷子。


    ——跟那件事相比,眼前的煎餅還更重要是吧?


    「跟那件事相比,該選哪兒作為戰場才好?要是逃了可就麻煩啦。這次得確實地逮到它。有沒有足以關住那家夥的場所呢?」


    夜鳥子這麽說道,眼光望向了三橋。


    像是想回應師父的期待,三橋帶著難解的神情轉過頭來。


    然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啊地叫了一聲。


    「今天的最後一道可以上囉。初美,來幫忙拿吧。」


    從吧台中,響起三橋爸爸叫喚女兒的聲音。


    —5—


    「為新菜色審查會做結尾的,是這三道。」


    三橋端過來的,是裝在小盤子中,像可麗餅一樣的煎餅。


    包著紅豆的『豆餡煎餅』、加了烤蘋果的『蘋果煎餅』、盛有鳳梨和火腿的是『夏威夷煎餅』,上麵還淋上了三色甜醬。


    「哇喔,是煎餅甜點耶!」


    不知何時回來的駒子笑容滿麵。


    啊啊,再這樣下去,又要離題了。正當久遠皺起眉時——


    「三樓,我們就在那裏一決勝負吧。」


    三橋唐突地宣言道。


    「要怎麽關住它呢?」


    比久遠張嘴的速度還來得快,駒子提出了疑問:


    「魔法之門,這兩個孩子會幫我們打開。」


    三橋滿臉笑意地伸手覆住傳說中的f罩杯,自豪地捧了起來。


    之後,經過三橋的說明,也確認了各自的任務後,今日的作戰會議就算平安結束。


    駒子與三橋又變回普通女生那樣,對三種煎餅甜點大快朵頤。


    「蘋果煎餅超棒的!」


    嘴邊沾上覆盆子果醬,像長出胡須的駒子如此叫著。


    「這個在放學回家的路上,也能輕輕鬆鬆地吃完喔。」


    ——輕輕鬆鬆?哪裏輕鬆了?


    久遠目瞪口呆地看著笑咪咪的三橋。因為今天三橋的食欲驚人到完全不輸給駒子和夜鳥子這對無底洞組合。


    ——對了,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今天三橋也召喚了式神。久遠察覺到這一點後,立即下定決心,他說:


    「那個啊,我有事想拜托夜鳥子。」


    駒子聽到久遠的聲音而回過了頭,不過她臉上的表情已不屬於駒子。


    「怎麽,有事相求?若是讓出你的豆餡煎餅,倒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久遠一聲不吭,將裝著豆餡煎餅的盤子推到了夜鳥子麵前。


    「也讓我擁有式神吧,我也想幫忙。」


    「你想保護駒子?」


    「是啊,畢竟我再怎麽說也還算是個男人。」


    對於久遠毫不猶豫的答覆,夜鳥子哼地笑了一聲。


    「……有那麽好笑嗎?」


    「不、吾不是在笑你,是笑吾腦中那個高興得活蹦亂跳的傻瓜。」


    夜鳥子靈巧地以筷子包住並夾起豆餡煎餅送入口中之後,用那雙筷指向三橋的胸部。


    三橋微微頷首,站了起來,坐到久遠的身旁,並更加接近他。


    「久遠同學,麵向這邊。不用緊張,由我來就可以了。」


    ——喂、喂,難道,要在這裏嗎?至少在三橋的房間或……


    久遠想起在三橋房間,駒子抱著空氣的那副蠢樣子。然後在腦海中將駒子換成了三橋,又想像那傳說中的f罩杯,接著一邊將手伸向翻領襯衫的鈕扣。


    三橋抓住他那微微出汗的手,用力地握住。


    「雪虎,要搬家囉。」


    ——咦!?啊……什麽嘛,是那家夥啊。


    啾嚕。


    隨著三橋的呼喚,有什麽物體悄悄潛入了久遠的右


    手。


    久遠不由得縮了回來。


    他小心翼翼地張開五指,手掌正中央出現一個如痣般的痕跡。


    「這就是那隻水虎?該怎麽說呢,還真迷你啊。」


    「式神之力量,正是由刺青的大小來表示。」


    ——那麽,覆於駒子背上的蜘蛛,和擴散到整隻左手臂的舞,那力量又是?


    三橋朝啞然無語的久遠說道:


    「還有啊,這孩子不是水虎,是雪虎。不好好呼喚名字的話,它是不會聽你的喔。」


    ——雪虎啊。


    久遠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手掌中已屬於自己的怪物。


    決戰的前一個夜晚就這麽結束了。順帶一提,在禦好亭三橋新菜色審查會中獲得最高分的,是隻把洋芋片弄碎後混合製成的『波卡煎餅』。是三橋的弟弟們為了消磨時間做著玩兒的半熟煎餅。


    —6—


    星期六,早晨。


    駒子仍不知道決戰的對手是誰,也不知自己將被那名對手壓倒在地,與即將遭受到的屈辱……


    久遠今天第一次跟駒子一起搭電車。


    久遠平常所坐的車廂,是人潮擁擠的第四節。駒子坐的應該是比較空的第一節才對。但是今天的她也坐上了第四節車廂。


    將抵達車站時的煞車,伴隨著些微的晃動。受到其他乘客的推擠,駒子不由自主地抓向久遠伸向吊環的手臂,從她馬尾上傳來晨浴似的餘香。


    久遠向駒子詢問左臂的狀況,她依然抓著久遠的手,並將製服卷至手肘。


    「為什麽換到這麽擠的車廂來了?」


    一下了月台後,久遠如此問道。


    「不是有誰說過,要保護我的嗎?」


    駒子這麽說著,還傻傻地笑了起來。


    「今天就把它收拾掉吧。」


    「那當然,明天是禮拜天。我還想跑步呢。」


    ——對喔,還有縣大會。


    學校從大清早就一片混亂。


    那也是當然的。超過百張的桌椅被扔在校園內,掩埋了樓梯與走廊。而且原本放在課桌中的教科書和辭典,都七零八落地散落各處。


    結果男學生負責搬運桌椅,女學生則開始打掃並回收書籍。


    久遠發現在桌椅的裏側,貼著奇妙的六角形紙片。


    ……就是這個嗎?昨天,駒子所說的詛咒貼紙。


    他想之後再拿給夜鳥子看看,便將其中一張放進了口袋。


    之後光是整理,就花了兩個小時。


    連日來的事件使得教學進度嚴重落後,又加上這兩小時的損失。


    頭痛的校長,決定單純地將上課時間挪後兩小時,如昨天所預告,宣言實行六小時課程。這毫不講理的決策於廣播之後,在校園中掀起了噓聲大風暴。


    沒想到其中還有怒斥「校長是鬼!」的學生,久遠回想起昨晚的事,不禁暗自發笑。


    對於搬動桌椅的犯人仍毫無頭緒,開始上課時已經是早上十點半了。六小時課程結束後,預計將會是下午五點半的事。


    在這種狀況下,根本無法專心聽課。到了大概下午三點,幾乎沒有還肯認真聽老師講課的學生了。


    而久遠也是其中之一。他從中午過後,就一直專注在塗塗寫寫。


    塗寫的內容是日輪之陣。能夠將鬼自人體剝離的那熟悉的太陽符號。


    久遠一股腦兒地描繪著從三橋那裏拿到的複印版本。


    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隻是,久遠總覺得今天的決戰,這些不管再多也不夠。不,隻想令這股似乎不做些什麽便會大叫出聲的興奮感平靜下來,或許就隻是這樣吧。


    他一時好奇而回過頭去,隻見駒子盤著手,前仰後合地打瞌睡。


    ——怎麽回事啊,沒危機感成這樣……真是了不起啊,你這家夥。


    久遠苦笑一陣後,又開始描繪圖形。


    結果,令久遠感到滿意的日輪之陣,總共隻有六張。而且那是因為從背麵描繪從三橋那拿來的複印版,導致圖形完全相反……


    ——我到底在做什麽呀?真是欲哭無淚,有夠慘。


    久遠深深歎了一口氣,把紙撚進了口袋裏。


    當日影西斜時分,宣告六小時結束的鈴聲響起。


    久遠閉著眼傾聽那聲響。


    拚命從事的工作,以徒勞告終,他對於自己的愚蠢十分惱怒,而在度過下午這段時間後,頓時感到疲憊不堪。


    真是漫長到讓人困倦的一天。而那個終點將以三橋的下課口令終結。


    來吧,剩下的就是決戰了。傀儡渡那家夥,盡管放馬過來吧!


    我一定要讓駒子參加明天的縣大會。


    「起立!」


    三橋的聲音在教室中響起——


    ——嘿咻。


    接著是拉開椅子起身的聲響。不過隻有三個人的。


    ——隻有三個人的?


    他睜開眼睛一看,教室裏站著的隻有駒子、三橋和自己三個人。


    其他同學跟老師,皆以毫無生氣的六十顆眼珠子,混濁不堪地瞪著久遠。


    不、不對。久遠察覺到了。


    是駒子,他們所看的是後方的駒子。這些家夥,全都以駒子為目標。


    「喔——沒想到會在這兒用上活傀儡呀。」


    因夜鳥子的聲音而回頭一望,駒子的雙腿和拖鞋已立於桌麵。


    頭上傳來了駒子的聲音。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掰,先走一步啦!」


    才剛說完,駒子的腳便踢向課桌。


    她躍過一整排,從桌上跳往另一張桌麵。


    坐在位子上的同學們隻用目光追尋著她的身影。


    駒子在眾人麵前跳著,又再度躍起。


    第三次的跳躍過後,她在教室的後門前著地。


    啪唰!她猛力把拉門打開之後,便飛奔出了走廊。


    以那聲音為信號,傀儡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感覺就像現在才發覺到駒子已經不在教室裏了。


    然後一群人同時湧向駒子猛衝出去的後門。


    三十個人一下子全擠向了狹窄的出口。


    久遠與三橋一瞥後方的騷動後,急忙奔向前方的出口。


    久遠把頭伸出走廊,觀察狀況。


    「沒問題了。三橋,快跑!」


    久遠輕輕拍了拍三橋的背。


    「那麽,久遠同學,信號就拜托你囉。」


    三橋朝駒子奔馳而出的反方向跑去,手中拿著手機和卷成一束的複印圖形。


    久遠目送三橋離去之後,喚出了「雪虎」,他以水虎的章魚水母覆蓋著身體。


    然後輕悄悄地跟在追趕駒子的傀儡們身後……


    ……以著任何人都看不見的狀態。


    —7—


    奔馳而出的駒子一直沒有回頭。


    傀儡是絕不會出聲的。


    所以駒子並未看見在她身後那一路展開有如地獄繪卷一般的景象。


    駒子飛奔出教室之後,追趕於她身後的傀儡們紛紛湧向後方的門口。


    最初的兩隻一出走廊,便馬上開始緊追著駒子的身影。


    宛如在它們的眼中,隻看得見駒子一個人。


    緊接著奪門而出的三隻,受到從後方而來的推擠,重重絆倒在地。


    為了追趕駒子,它們立刻試圖爬起身來。


    碰!


    從裏側倒下的兩扇拉門,把三隻傀儡壓個正著。


    不過,傀儡是感受不到痛的。


    他們背負著拉門,搖搖晃晃地


    想站起身來。


    此時,大約二十隻左右的傀儡衝出了走廊,一同踩在拉門之上。


    三隻傀儡再度啪嚓一聲被踩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傀儡,是絕不會出聲的。


    隻不過,從三張嘴中,傳出從肺部擠壓出空氣的聲響。


    名為荒木的傀儡,耳鼻之間漏出少許,口中垂流下大量的液體。


    名為安田的傀儡,右胳膊彎向奇怪的方向。


    名為小林的傀儡,從左小腿突出一塊白色的物體。


    盡管如此,三隻傀儡仍試圖爬行在地,隻是為了多接近駒子一步。


    於是拉門又稍微地被抬了起來。


    上麵的數隻傀儡因此失去平衡滾落走廊之上。


    其他的傀儡們再度踩向那些傀儡,拖曳著腳步向前進。


    砰咚、砰咚、砰咚。


    每當女傀儡試著站起身時,都會因為被踐踏而仆倒。


    砰咚、砰咚、砰咚。


    綁著麻花辮的頭數度撞擊在地,在走廊上形成幾道鮮紅的痕跡。


    但是傀儡是絕不會出聲的,也感受不到疼痛。


    不管是被踩的、或踩人的,都不會留意到現在的任何情況。


    那些受到傷害的對方,就是在數分鍾前,還坐在自己身旁的同班同學。


    變成透明人的久遠,緊跟在像傀儡般被操縱的同學們後方。


    然後他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接二連三的淒慘光景。


    他完全無計可施,不由得頻頻作嘔。


    但是,他不能轉開視線。必須親眼看到最後。


    因為,這就是久遠今天的任務。


    在這其中,混雜有一名被傀儡渡依附的人。


    那家夥正上演著被操縱的戲碼,控製著其他人類。


    對方究竟是誰,他們無從得知。


    所以,要將所有可能的對象集中並封鎖至三樓。


    跟隨在被操縱者的後方,確認最後一人踏入陷阱當中,再聯絡三橋,這就是久遠的任務。不允許有任何閃失。


    不論眼前發生了什麽事,他也無法出手相助。這是為了不讓傀儡渡察覺到他的存在。


    身負重傷,動彈不得的人就暫且不論。因為那些人就表示並沒有被傀儡渡所附身。


    昨天接下這個任務時,他從來沒想過竟然如此嚇人。


    要是知道情況會這麽糟糕,他早該拒絕了吧。


    不,這樣駒子和三橋就可以不必看見這番慘狀。


    所以幸好這個任務是由自己擔下。


    久遠這麽轉念一想後,再度往傀儡們身後追去。


    —8—


    又加上兩個班級份的學生,傀儡隊伍的長度超過了五十公尺。


    當末端接近二樓的西側階梯時,久遠確認了一下時間。


    以駒子的腳程,應該已抵達三樓東側,與三橋會合了。


    他偶然望向前方,發現傀儡們竟下了樓梯。


    ——怎麽會?


    駒子應該已經跑上三樓了才對,為什麽這些家夥不追上去?


    焦急的久遠,不由得超越了傀儡們的腳步,朝階梯上奔去。


    ——喂,不會吧!?


    久遠看見的,是被堆在階梯上的桌子和椅子。


    這麽一來,根本就沒辦法上三樓。


    ——駒子呢?


    駒子一定是下樓去了。


    就算知道一樓有傀儡渡所設的陷阱,她也必定會自己跳下去。


    因為作為誘餌,將可能被依附的所有人全引上三樓。


    這就是屬於駒子的任務。


    ——對了,三橋呢?


    久遠躲在階梯旁的廁所入口處,打手機給三橋。


    機敏的三橋馬上理解了現在的狀況。


    三橋移動至三樓的東側階梯,似乎沒有出現什麽異狀。


    這麽一來,駒子將由一樓走廊的西邊穿越至東邊,再從東側階梯一口氣衝上三樓。


    駒子將出現在三樓的東側……那麽,三橋的崗位就是……


    「三橋,你有辦法一個人移動到三樓的西側嗎?」


    「沒問題的,因為我並不是一個人呀。倒是久遠同學,你要小心一點喔。」


    「好。」


    ——這倒也是啦。


    三橋還有那對無敵的f罩杯呢。


    唉,不過我也是個被章魚水母覆蓋的透明人哪。


    久遠回到蹣跚前進的同學後方,步下了西側的階梯。


    當久遠抵達時,一樓早已被暮色與寂靜所籠罩。


    原本已有看見駒子忙得不可開交的心理準備卻撲了個空。


    不過,當他往幽暗的走廊前進時,看見了破碎的玻璃、倒塌的拉門、穿孔的牆壁。


    以及蹲坐在地、損壞而動彈不得的老師傀儡,與十幾名學生傀儡。


    看到這副模樣,這裏不久之前發生過什麽事,久遠大致上也心裏有底了。


    不過,人類可真是奇妙。


    久遠對於這慘不忍睹的光景,也逐漸習慣了。進一步說,現場的狀況愈是淒慘,他便愈能夠想像駒子平安無事地通過這裏,而跟著雀躍不已。


    當察覺到的時候,他已將『中指和食指』置入口中,作勢吹了個口哨。久遠對於這樣的自己,同時浮現不協調卻又滿足的兩種感受。


    ——真是服了你啊。


    久遠看著爬上東側階梯的最後一隻傀儡,不禁歎了口氣。


    它拖著單隻腳,大概已經骨折了。


    照那家夥的腳看來,要到三樓,可能還得花上五分鍾。


    —9—


    駒子和三橋,正位於三樓走廊的西側。


    在三橋的身旁,紅藍兩色唐獅子已隨侍待命。


    兩人心急如焚地等著久遠的信號。來自久遠的信號,便是所有可能被傀儡渡附身的人已全部集中到三樓走廊的聯絡通知。


    但是,兩人的麵前,超過八十位被操縱的學生和老師已然逼近。


    「好像稍微把人潮推回去比較好吧。」


    「正是如此。」


    夜鳥子與駒子,正以同一張嘴對話著。


    「把下麵的拿出來。」


    「那個啊……真討厭——」


    「廢話少說。」


    「好啦、好啦。」


    駒子苦著一張臉,將手伸進了裙子裏,脫下了內褲,為了不讓自己叫出聲,還用左手把自己的嘴巴給搗住。


    夜鳥子稍微把腿張開,將右手插入胯下。


    啪啾,啾嚕嚕嚕嚕。


    拚了命地忍耐著的駒子,從嘴裏連續發出「嗯」的聲響。


    夜鳥子將人麵娛蚣百爺一口氣扯了出來,變化成一根長鞭。


    然後她將鞭子夾在胳肢窩裏,以一副哼著小曲般的輕鬆模樣,走上前去。


    「師父,這些孩子們該怎麽做才好呢?」


    對於三橋的詢問,夜鳥子頭也不回地答道:


    「你先告訴它們可別胡鬧啊。」


    三橋蹲在兩隻唐獅子前,撫著它們的頭。


    「不可以咬,爪子也不行,隻能稍微壓住他們喔。一下下就好,知道嗎?」


    過去曾屠殺過數百人的兩隻猛獸,開心似的連連點著頭。


    「好孩子們,去吧!」


    三橋輕拍了一下它們的背,紅色跟藍色唐獅子便躍動著巨大的軀體,往前方奔去。


    眼見它們馬上超越了夜鳥子,用頭朝人群聚集處一撞。


    五人、十人、二十人,在它們的鼻頭前,人類疊成一排被推了開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轉瞬之間疊了八十個人,一直到走廊的盡頭,就像是變成了一氣嗬成的電車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而後兩隻唐獅子,悠然自得地回到了三橋的身旁。


    「好了,做得真好。」


    夜鳥子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正中央,無趣地揮了一下鞭子。


    走廊窗戶的玻璃頓了一拍同時進裂。


    此時,三橋的手機響起……


    連忙跑回來的駒子,也把臉湊近三橋,以便聽到久遠的聲音。


    「這邊是透明人q。最後一個人剛上去。可以了,三橋,你關上吧。」


    「久遠同學呢?」


    「要是又發生像前天一樣的事,就太那個啦,我在外麵等好了。」


    久遠與三橋間的對話被駒子插了進來。


    「q,辛苦了,之後就交給我吧。」


    「咦,駒子?那個啊……」


    「什麽?」


    「加油喔。」


    「嗯,謝啦!」


    一掛上電話,三橋便蹲在紅色唐獅子的身旁,指著天花板上的一點。


    「聽好囉,小玉?你以那個白色的為目標,輕輕吹一下。不可以來真的,要溫柔點喲。」


    紅色的唐獅子抬頭望向天花板,稍微張開了嘴巴。


    從那口中,一枚紅色的火球朝著天花板飛去。


    火球飛向的是剛完成檢修的火災感應器。


    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鈴鈐鈐鈐鈐鈴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鈐鈴鈐鈐。


    火災的警鈴聲,急切地響徹整個校園。


    然後……


    設置在三樓走廊東西兩側的兩扇大防火門,緩緩地關閉。


    —10—


    被兩隻唐獅子一擊全倒的傀儡們,一個個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然後他們又再度找尋著駒子,緩緩地邁開腳步。


    夜鳥子對著以一臉厭惡表情望向他們的駒子說道:


    「讓吾瞧瞧舞的模樣。」


    駒子的手一度伸向水手服的衣襟。不過,她想了一想還是從背上綻開的大裂縫中,鑽出頭和左臂。


    裸露而出的左臂上,能看見四隻董色小蛾的剌青。


    「四隻淡紫色的啊,好,這麽一來,總算派得上用場了。」


    語畢,夜鳥子將左臂水平舉高,緊緊握拳。


    「舞啊,差不多該息息怒,協助吾工作了吧?」


    她張開左手,出現四隻小蛾,飛往傀儡們所在的方向。


    「三橋,稍微暫停一下呼吸。」


    四隻蛾一抵達遲緩行進中的傀儡們上方,便同時灑下鱗粉。


    隨著耀眼奪目的光芒,夢幻般的細雪慢慢地飄降於走廊上。


    那分美麗,就連應是毫無情感的傀儡,也不由自主地抬頭仰望。


    其後便維持著仰望的姿態,一人、又一人、再一人,紛紛昏倒在地。


    那數量加速爆增,接連不斷地相繼倒下。


    終於,最後還站著的,隻剩下夜鳥子和三橋兩人。


    夜鳥子朝緊閉嘴巴、捏著鼻子的三橋發號施令:


    「好了,三橋。來吧,最後的工作,把日輪之陣給貼上。」


    三橋抱起大量太陽符號的複印版本,留心著別踩到倒在地上的學生與老師,邊在走廊的牆壁上貼成一大排。


    「傀儡渡啊,受死吧!」


    夜鳥子嘴角漾起無畏的笑意,詠唱起咒文。


    「倫、子、親、名、報……命、善、道、含、人……」


    並列於牆上的日輪之陣,同時閃耀光輝,照射於倒在地板的人們身上。


    「百爺,這其中的一人將立刻有所動作,將它緊緊捆住,帶來給吾。」


    夜鳥子隨手丟向地麵的鞭子,迅速在走廊的地板上移動。


    但是,再怎麽等都不見任何的變化。


    人麵娛蚣輕戳昏迷者的頭,摸摸胸部和屁股,最後還把頭探進了人們的嘴裏,一探究竟。


    但是,誰也沒有哆嗦一下。


    「大小姐,這兒根本沒有啊,要不咱們來賭一把。」


    在走廊的尾端,人麵娛蚣抬起臉來。


    「囉唆,再一次,專心檢查清楚。」


    任何小動作都不能放過,夜鳥子也不時在走廊上張望。


    「那位施主,該不會又捅了些什麽簍子吧?」


    人麵娛蚣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極盡嘲諷的冷笑。


    「這些真的就是全部了嗎?」


    焦急不已的夜鳥子向駒子問道。


    「三橋,可以先幫我打個電話給q,確認一下外麵還有沒有人嗎?」


    「啊,對喲。」


    三橋連忙打給久遠的手機。


    聽見一陣來電鈴聲後——


    ——來自於駒子的正後方。


    在那瞬間——


    ……從……


    ……空……


    ……中……


    ……長出了手臂……


    ……在駒子的……


    ……左肩上……


    貼上了某物。


    「嗚!」


    這是第一次聽見夜鳥子的呻吟。


    啪嗒、啪嗒、啪嗒。


    有什麽東西掉在地板上的聲音,駒子朝那聲音回過頭去。


    應該什麽也沒有的空間裏,雪虎的章魚水母一一剝落,出現她熟悉的那名男子。


    「如果說從人身上驅逐鬼的是日輪之陣的話,那麽把鬼留在體內的這個陣式,就可說是月光之陣哪。嘿嘿嘿嘿……」


    —11—


    久遠因「嘿嘿嘿嘿」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醒了過來。


    他身處於無窮盡的黑暗之中,連自己的手都看不見。


    ——我,怎麽了?這裏是哪裏?


    遠處看見一個透著光的小洞。從那洞往外看,是駒子的背。


    她的左肩上被貼了六張紙。那一張張的是,日輪之陣……


    不,有哪裏怪怪的。對了,是那些相反圖。


    ——那些,是我描反的日輪之陣吧?為什麽會在駒子背上……?


    在一片漆黑之中,響起似乎在哪兒曾經聽過的聲音。


    「照昨天所說,你總共有八隻式神對吧。現在借給了這男人和那女人各一隻,也就是說——六張應該就夠啦。嘿嘿嘿嘿……」


    ——在說什麽莫名奇妙的話?這家夥是誰啊?


    久遠再一次望向駒子的背部。


    為什麽?背上的大蜘蛛、左臂上蛾的刺青全都消失了。


    駒子將手伸向肩頭,想撕掉被貼在身上的紙。


    突然,有誰一拳朝駒子的臉側狠狠地揍下。


    在那瞬間,久遠感到自己看不見的手傳來一陣衝擊。


    駒子倒在地板上。


    ——是誰?住手!你對駒子做了什麽?混帳東西,放我出去!


    「別再掙紮啦,那東西隻有俺才撕得了。嘿嘿嘿嘿……」


    ——又是剛才的聲音。毆打駒子的,就是說這話的家夥嗎!?我饒不了你!


    駒子的鼻子流下一絲鮮血。


    駒子一邊怒目瞪視著這裏,一邊試圖站起身來。


    ——為什麽?為什麽駒子直瞪著我看?


    「就算用這麽嚇人的嘴臉,無法召喚式神的你根本毫無魄力!」


    這次,某人的腳踢向了駒子的腹部。


    久遠感到自己的腳尖,用力踢開了什麽柔軟的物體。


    ——喂,難道……不


    會吧?


    踢駒子的……難道是我的腳嗎?


    也就是說,那聲音也是……我?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久遠看得見。他看到駒子手撐在地板上,拚命想站起身來的模樣。


    不對,那個眼神。是夜鳥子。那家夥,似乎想做些什麽。


    「三橋,把這家夥給壓住!」


    夜鳥子大聲疾呼。


    ——對啊,對了!還有無敵的f罩杯!


    隨著夜鳥子的聲音,久遠的手啪地拍了一響。


    聽到那聲音,三橋瞬間皺起了眉頭。


    「小玉、小虎,去壓住這家夥。」


    聽了三橋的命令,紅色與藍色唐獅於朝久遠的背上一躍。


    但是,兩隻唐獅子卻越過久遠的頭上,往駒子猛撲而去。


    ——為什麽?


    三橋的目光完全變得混茫不清,跌坐在地板上。


    久遠根本無從想像。


    剛才使得三橋蹙起眉心的痛楚。那竟是在三橋出教室前,自己輕拍她的背,貼上的那張小小六角形紙片所造成的。


    那紙片,就是他今早若無其事地撕下操縱桌椅的那張咒符。


    整整兩天,原來久遠早在無意識間受到了操縱。


    久遠俯視下方,望向仰臥在地板上的駒子。


    那小小的一對肩膀,正被兩隻巨大的唐獅子緊緊壓住。


    呼——呼——獅子們腥臊的氣息,使得駒子將臉別開。


    「好啦,閃開,笨獅子,這可是俺的獵物哪。嘿嘿嘿嘿……」


    在黑暗當中聽見陣陣笑聲,他接近仰臥在地的駒子的臉。


    久遠的身體雙膝一折,臀部感覺到坐亡什麽柔軟物體的觸覺。


    ——咦,我跨坐在駒子身上?別這樣啊,我!


    仰望著這兒的駒子,眼神因憎惡而燃燒著。她的眼神一時間又轉而一變,她問道:


    「喂,傀儡渡。既然從宮本那兒移到了久遠身上,想趁人不備根本是輕而易舉。為何如此大費周章?你這家夥的目的是什麽?」


    ——傀儡渡依附在我身上?我?那,現在這個我又到哪裏去了?


    「我要連同這女人的身體,全盤接收你的式神。」


    ——他、他說啥!?


    久遠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在駒子的下腹部如搔癢般撫摸苦。


    ——住手、住手、住手!別碰駒子!


    「在這兒,這腹中,讓她懷上俺的上百子孫,並受你八隻式神的庇護,這麽一來,這世間就沒人能夠阻撓俺啦。嘿嘿嘿嘿。」


    ——怎麽可能!難道傀儡渡一直潛藏在我身體裏等待機會嗎!?混帳……怎會有這種事……混帳東西!


    「這麽說來,該從上麵的嘴進去,還是從下麵呢?你選一個吧。嘿嘿嘿嘿……」


    久遠左手的中指和食指,插入駒子的口中,撫弄著她的舌頭。


    ——駒子,沒關係,盡管把我手指咬爛好了!


    駒子宛如聽見久遠的話,奮力咬住他的指頭。


    ——痛、痛、痛!


    「喂喂,在喊痛啦。那個叫久遠什麽的,在俺的腦袋裏大叫個不停哪。受傷的會是這男人的身體,不過俺倒是不痛不癢的。嘿嘿嘿嘿……」


    ——什麽?傀儡渡聽得到我的聲音?夜鳥子也聽得見駒子的聲音,這麽說來是一樣的?


    駒子鬆開了嘴。久遠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再度逗弄著駒子的舌頭。


    然後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再度伸向駒子的下腹部。接著是腰,而後更進一步沿著大腿的觸感,潛入裙子當中。


    駒子眼泛淚光,拚命地扭動著身體試圖抵抗。


    「好啊、好啊,你可以更狂野一點。愈是百般掙紮的女人,才愈有下手的價值。嘿嘿嘿哩……」


    ——該死該死該死!住手!拜托住手……別對駒子做這種事……


    突然,久遠的上半身朝後一傾,左手的指頭從駒子口中抽了出來。


    他更加充裕的右手,中指和食指朝更深處前進。


    撫摸著……捏弄著……搓揉著……


    這種初次體驗到的觸感,令久遠不禁大叫出聲。


    「呐、大姊啊。既然嘴巴都自由了,你也別再忍耐,像俺腦袋裏的久遠一樣大聲哭喊出來吧。那樣還比較令人興奮哪。嘿嘿嘿嘿……」


    ——畜、畜生……難道,就真的拿它沒辦法了嗎?


    等等,隻要在傀儡渡附身在駒子身上前,讓我跟傀儡渡一起死就行了吧?可惡可惡寸惡,讓我在一瞬間死掉的方法。快想些法子吧!對了,如果是夜鳥子?夜鳥子,殺了我吧!快、快殺!拜托,快把我給殺了吧!


    取代來自雙頰泛紅的駒子的哭叫,夜鳥子以一如平常的口吻問道:


    「話說回來,傀儡渡,久遠之後又會如何?」


    「這男人跟外表毫不相符,盡想些危險的事。移到你那兒之後,俺便會立刻殺了他。」


    「喔——?那倒也好。原本身為人類的你應該相當明白才是。現在要是這男人死了,十之八九會成為鬼,這家夥的怨恨可是相當棘手的啊。」


    夜鳥子嘴角微微漾起狐媚般的笑意。


    「那、那又……如何?」


    「要跟你打賭也行。這男人總有一天將變得比吾還要強大。嗬嗬嗬,久遠將成為什麽樣的鬼前來收拾你,這實在令人期待呀。」


    ——我會變成鬼?啊啊,是嗎?要化身為鬼或其他什麽的都無所謂了!


    連初吻都還沒滿足到就死了,我就變成鬼給你看!


    就算隻有一根手指頭能動,我也不會放棄的。管它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殺了你!


    「……手指?就算隻有一根手指是嗎?喂,久遠,那個『出穩』,是什麽東西啊?」


    傀儡渡詫異似的問道。


    「啊啊,是男女之間的第一次接吻。之前跟駒子有過一次,不過那時被夜鳥子妨礙……唉、唉!?我、我說話了!」


    久遠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哇!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咧……這就是你的遺願嗎?真是無趣啊。是男人的話,至少該說最後還想來一發這種話嘛,更何況現在味道正好喲……嘿嘿嘿嘿……」


    久遠口中這麽說著,從裙中抽出了右手手指。他一邊舔舐著中指和食指,一邊繼續說道:


    「唉,好吧,俺幫你壓住這女人,快去完成你的遺願吧。」


    久遠的兩手托住了駒子的臉頰。


    「夜鳥子,我想你應該清楚,絕對別再做出像那天的事啦。」


    明白了,夜鳥子如此回應道。


    久遠的臉湊近駒子,並感受到她的氣息。


    駒子的眼眸仍靜靜凝視著久遠。


    「……你還真能想起來呢。」


    駒子的唇以濕潤的聲音低喃,同時疊上了久遠的。


    駒子的舌尖探了進來,宛若其他的生物般,於久遠的口中狐魅地挑動著。


    久遠的舌發麻般地被用力吸吮。


    近似於痛楚的快感瞬間從口腔落入喉頭。


    心髒以加倍的速度脈動著。


    難以呼吸,眼前一片昏暗。


    「該……該死的…………見識………………到了吧……………………」


    如小石子墜入深深池底般……


    久遠的意識,應聲消逝。


    —12—


    「q!你還是個男人吧!振作點!」


    駒子整個人坐到了昏倒在地的久遠身上,毫不留情地賞了他好幾個耳光。


    三次往複後,久遠終於恢複了意識。


    一旁,三


    橋被兩隻唐獅子舔舐著臉,正要起身。


    駒子這才鬆了口氣。


    一放下心,她突然又生起氣來。雖說是被附身,但被久遠揍、被踢、被壓在下麵、最後竟然還被隨便亂摸,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


    駒子想稍微捉弄他一下。


    ——這家夥,會說些什麽借口呢?


    ——不管他說什麽,就先假裝不想原諒他吧!


    ——三天不跟他講話好了。


    ——請客一百頓怎麽樣?


    ——當作處罰,要他在學校裸奔,應該很好笑吧!


    久遠睜開了雙眼,看見駒子正望向自己。


    「……駒子,你不要緊吧?」


    ——什麽嘛!


    有空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吧。情況更糟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啊,真是笨死了。


    「……q你這笨蛋。」


    駒子最後說出口的,就隻有這句夾雜著嗚咽的話語。


    「喂,對了。傀儡渡那家夥,怎麽樣了?」


    久遠用手撐起了上半身。


    「你說這家夥?」


    夜鳥子仍坐在久遠身上,在他眼前拎起呈y字形的兩根棒子。


    久遠看見那東西,倒抽了一口氣。


    那是段顏色蒼白、人類的中指和食指。


    「這個就是傀儡渡?」


    它似乎還活著的樣子,抽動著不住痙攣。


    兩根白色的手指不知從哪兒發出聲音、嘟噥著些什麽。不過,聲音小到根本聽不清楚。


    夜鳥子站了起來,將耳朵湊近那兩根指頭。


    「式神,不是一共八隻嗎……」


    從白色指頭上,傳來如蚊子般的叫聲。


    「吾從不說謊,說謊的,是這家夥。」


    如此說道,夜鳥子張開了嘴。整齊排列的貝齒,裏側則是舌頭。


    隻見一眨眼,竟被另一根舌頭給抬了起來。


    「這個名為雙舌晝子。這家夥的謊話,連吾也拿它沒法子。不過,再怎麽說都是吾母親的女神遺物,也不便舍棄它。嗬嗬嗬,還真是給人添麻煩呢。」


    夜鳥子一本正經地這麽說道,吐了吐兩根舌頭。


    「反、反正,這也是謊……」


    話還沒說完,夜鳥子便將蒼白的兩根指頭扔向空中。


    「分辨不清女人的謊言,還是去那個世界咒罵自己的膚淺吧。」


    傀儡渡,就這麽落在兩隻唐獅子的正中央。


    夜鳥子輕點了一下頭,兩隻唐獅子便疾速飛撲過去,將它從正中間撕裂,各自津津有味地啃掉一根。


    三人從新校舍奔離,融入運動場的闇夜之中,正巧在這個時刻——


    這星期到底是第幾次出動了?


    鳴著警鈐的消防車及救護車疾駛過校門。


    而三人正躲在早已凋零的櫻花樹下。


    「那麽,吾也差不多該走啦。」


    對於夜鳥子唐突的告別宣言,理應覺得解脫的駒子竟顯得有些驚訝。


    「咦——已經要走了嗎?再多留……」


    「身體上留著刺青,明天的縣大賽就沒辦法出場了吧?況且既然鬼已經消滅,自然也用不著斬鬼者了。」


    現在的三橋已是淚眼盈眶。


    「師父……請您多保重。」


    夜鳥子抱住三橋,一邊輕柔地撫摸她的頭,一邊將目光轉向久遠。


    「也欠了你不少人情啊。不過,你還真能……唉,在那種狀況下想到那個『出穩』。嗬嗬嗬,久遠啊,真不曉得你小子究竟是個了不起的家夥,抑或隻是個色胚呢?」


    「呃……這個嘛……」


    久遠似乎還有些話想說。


    「嗯,最後……我還有件事想問……」


    「怎麽?」


    「你一直以來都是借用駒子的身體,那你原本又是什麽樣的人呢?」


    「啊,是這件事呀。」


    夜鳥子彷佛要抓住高掛天際的月亮般,伸出了左手。


    從那手心當中,一隻蛾輕輕舞向夜空。


    「舞,還記得當時看到我最後的樣子嗎?」


    小小的飛蛾輕輕振翅,麟粉彷若無數流星般灑落。


    在那金色的煙幕中,淡淡出現了一位少女的身影。


    年約十五、六歲,身高跟駒子差不多,長發在後方紮成一束。


    豔麗的巫女裝束上套著墨色袖帶。


    巫女的雙手各握著一把跟她身高相仿的長刀。


    她的胸前刺滿超過十支以上的箭矢,腹部則刺出兩把自背後交錯的長槍。


    但她仍以堅毅的淡褐色眼瞳瞪著前方,嘴角浮現出淡然的笑意。


    而巫女略寬的前額左右兩側——有著兩根小小的角。


    「難道……你?」


    久遠的疑惑,夜鳥子已不再回應。


    駒子連忙卷起袖子,三橋則是望向胸部。


    「小玉……小虎……掰掰……」


    三橋憐愛地緊抱住已不會跳動的那對豐胸。


    駒子到三橋家衝澡並借了一套衣服。


    之後,他們到了三橋推薦的咖哩屋·拉塔·滿吉喜卡用餐。


    這家店的人氣餐點是『超辣水桶咖哩』。


    被稱作水桶的專用大碗,一碗就是三人份。鮮紅色的咖哩中,聽說還加入了比一般多八倍的辣椒。


    強烈的空腹感,令他們想起數小時之前自己體內還宿有如大胃王般的式神。這樣的空腹感也是最後一次了,大概往後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像這樣暴飲暴食了吧。


    三人默默無語,隻是在眼淚、汗水和鼻涕交織之下,每人一口氣各吃完了兩大桶。


    此時,駒子才忽然察覺到……


    「三橋,這個,難道……你是打算給夜鳥子吃的吧?」


    「啊,被識破了?可能也被師父發現了呢。所以,她才會那樣匆匆忙忙就離開了也說不定……」


    「因為那家夥嘴超硬的啊。一定會說,吾才不會有啥弱點~之類的吧……因此很想讓那家夥吃下這個,然後看她會有什麽樣的表情對吧?」


    久遠獨自默默說道。


    之後,三人又各吃掉了一大桶。


    汗水跟鼻涕仍不斷流下,大量的眼淚則全部歸咎於辛辣所致。


    走出店門,在車站前跟三橋道別,久遠一路送駒子回家。


    看到家門的燈火,駒子忽然停下腳步。


    「喂喂,q。」


    駒子抬頭望向久遠的臉。


    ——嗚哇,慘了!這眼睛似乎在企圖些什麽。


    那是一種我的回答根本無關緊要,她已經擅自決定了什麽麻煩事的眼神。


    「明天的縣大會,我會盡全力,希望q也來看。」


    「好啊,我會好好幫你加油的。」


    「還、有、啊……」


    「還有?」


    「還是,再好好重來一次吧。」


    「什麽?」


    駒子代替回答地將雙眼輕輕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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