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


    夏日,4月1號。


    簡約的裝修,簡單的擺設——一張會客桌,沙發,茶幾僅此而已。陽光從開著的玻璃間隙中撒進來,透出些許熱情活力,我看了一眼沙發上的男人,將窗戶關緊,拉上窗簾,一時間,房間裏,空氣凝結,處處彌漫詭異的氣氛。


    如果你也在現場,或許也能夠感受到當時,安靜的房間裏連一根針掉落也能夠聽的清楚。


    偌大的房間裏隻有我和我的患者。


    我是一名心理醫生,現在要做的是對坐在沙發上的患者進行催眠。


    我從口袋裏拿出一塊懷表,抖了抖表鏈。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眼下的男人是犯下了某個案子的嫌疑人,但在被警方追捕的過程中失足從樓梯上滾落,失去了記憶,因為這個嫌疑人對於案子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在警方的軟硬兼施下,他才同意通過催眠喚醒沉睡的記憶。


    為了保證催眠過程不受打擾,在開始之前我就將所有的警察給支開了。


    看著坐在沙發上已經完全放鬆的他,我捏著懷表的表鏈,將懷表在他眼前晃了晃。


    “跟著我的懷表走,我將會帶你進入那些被撞碎的記憶碎片。”我輕聲說道。


    當一個人處於放鬆狀態的時候,是極其敏感的,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就會被驚醒。所以這個時候的我隻能盡可能的放輕動作。


    看著他按照我的指示去做,我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很好,接下來,你會身處在一個鳥語花香,四季如春的世界裏。”


    看著他嘴角掛起笑容的模樣,我就知道自己成功了。此時他的意識正跟著我走。意識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它藏在人的大腦深處,雖然它在白天被人控製著,但是一但到了晚上,人睡著的時候,意識就會跑出來,而做夢,說的正是意識的所聞所見。


    “你在這個猶如天堂的世界裏生活了很久,有一天,你在山裏找到一個深不見底的洞,你走進去,發現在這個洞的深處居然有著一扇門,當你抱著好奇心緩緩推開這扇門的時候,那一端是狼藉一片,地上還有血跡的拖痕。”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我繼續引導著他,將當日的現場慢慢還原。


    “你沿著這些血跡,來到一扇門前,門微微敞開著,你探出脖子,通過那條門縫,你看見了……”


    我停頓了一下。


    “一具屍體,是個女人的,她全身赤裸,身上都是血,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她在看著我。”


    他的臉上很惶恐。


    “除了這具屍體,你還看見了什麽?”


    “在女人的前麵還有一個人,他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的模樣。”


    “人?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問道。


    “他穿著黑色短袖,膚色黝黑,個子不高,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是個男人。”


    男人,黑色短袖,膚色黝黑,個子不高?聽著他的描述我打量了一下坐在沙發上的他,這幾點與現在的他幾乎一致。


    “不用擔心,你所看見的那個男人是你自己,是你意識缺失的一部分,慢慢接近他,很快,你就可以恢複你的記憶了。”


    我說。


    他原本繃緊的臉開始慢慢鬆弛下來。


    “告訴我你現在看見了什麽?”


    “他慢慢地……回頭了,他長得和我一樣,但他看見我他卻笑了,笑得很難看……”


    笑了?按照常理來說,人,分有主意識和副意識。主意識控製著行動和感知,記憶,副意識則是輔佐主意識,而且副意識還有另外一個作用,可以用來存儲不需要或者說是不喜歡的部分記憶,如今他缺失的正是這部分的意識。從根本上來說,副意識隻是一個載體,既然是載體那麽是不會有任何的情感,既然沒有情感,又怎麽會笑呢!


    “我看見他的手裏有著一柄沾滿血跡的匕首,他過來了,靠近我了,他說他終於有機會獲得新生了,隻要殺了我,她就可以占據我的身體。”


    他似乎被嚇到的臉都變了形,語氣中充滿了恐懼。


    “殺你,這是不可能的,你不用擔心,他隻是你意識的一部分,你是……”


    我話並說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個靠在沙發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像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一般,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重獲自由的感覺真好啊!”他舒展了一下身子,笑道。


    眼前的他像是換了一個人,雖然還是那副肉體,但不同的是他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質,帶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神秘。


    “你真的殺了他?”雖然有些難以相信眼前的這副景象,但事實就擺在我的麵前,一個主意識被略帶殘缺的輔佐意識奪取了身體。


    “殺他?我可沒有這麽做,隻是稍稍地用了一點小手段,他就自願的將身體的使用權交給了我,而他隻是取代了我的位置。”


    在說到稍稍二字的時候,他用手比劃了一下,他嘴角掛著冷漠的笑意,有那麽一瞬間讓我感到發冷。


    “什麽手段?”我臉色鐵青的問道。


    “我說,如果你不想死的話,那就把你身體的控製權交給我,本以為他會掙紮一番,但是沒想到,他卻立馬點頭同意了,嗬嗬,也許命對於很多人來說很重要,即便是對於僅存的意識來說,它也是獨一無二的,僅有一次,沒有再來。隻可惜,他不知道的一點是,我根本殺不了他。”他冷冷笑道。


    “既然你隻是殘缺的意識,那麽獲得了這具身體的控製權又有什麽意義?”我問道。


    “既然是你給了我這次自由的機會,那麽我也不妨告訴你好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催夢師”?”


    “催夢師?”我嘴裏念叨著,“你說的是那種可以利用催眠手段,喚醒藏在意識深處的夢境,從而使受眠者出現幻覺,且依著意識深處的夢境進行的一係列生理活動的催眠師?”


    “沒錯,就是它。”


    “那不是小說中才有的嗎?”我有些驚訝。


    “人們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事物總是會說這東西隻會在小說中出現,然而卻忘了小說也是從生活演變而來,縱然你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卻始終逃不出生活這個怪圈,催夢師這個特殊的職業也正是從中演變而來,窺視夢境,在夢中施以催眠,令其沉迷夢中,開始那些自己曾經想要完成的,可笑的,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去完成過的夢,周而複始,反反複複。”


    他從我的桌上拿過利群,抽出一根,點燃,夾在指間。


    “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多?”我問。


    “也許說來你會不信,其實我就是一個催夢師!”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哦?有什麽可以證明。”我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問道。


    “我可以窺視你的夢境,了解你的一切,還可以讓你陷入夢境之中,無法自拔。”他淡淡一笑。


    “看樣子你是不信呢!”他看著我,臉上露出笑容,說實話,他笑起來的時候,很迷人,就像罌粟花一般的迷人,然而在笑容的背後隱藏的卻是花下的毒刺。


    “你叫歐陽傑,畢業於xxx大學心理係,大學畢業之後來到了本市,憑借著高學曆和引以為傲的技能獲得了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還外帶兼職幫助警方催眠嫌疑人找回記憶,治愈心靈。”


    聽著他一段說書般的話語,我有些驚訝,但還是故作鎮靜,說:“這些或許隻要你想查都可以查的到,並不能說明什麽,如果你真的是催夢師,倒不妨窺視一下我的夢,讓我沉浸其中,這樣的話或許我還會相信吧。”


    “讓你沉迷,這並不是一件難事,隻是你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以我目前來看,你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喜歡幻想,如果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似乎都想在每一行上麵有所建樹,隻是沒有一個機會給你實現,又或者是因為岔路口的選擇,你選擇了截然不同的路。”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他說的很對,我是一個喜歡幻想的人,現在或許想的相對少了一些,但在青春荷爾蒙的那個時期,幾乎想做所有的事情。聽著他的話,我感覺自己開始動搖了。


    “那又如何,幻想,做白日夢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嗎?你這又能說明什麽問題。”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他笑了笑。


    隨後,他滅掉了香煙,讓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像是一個正在旋轉的圓盤一般。


    我的眼前開始變得迷糊,一直以來都催眠師為頭銜,認為催眠師隻是在雙方都同意的前提下進行引導的一個作用,也從來都不相信這個世界會有窺視你夢境,可以令你深陷夢境而無法自拔的催眠師。


    整個身體像是沉浸在了海水中一般,漸漸的下沉,下沉,當鹹濕的水溢過唇角,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真實的存在過,往事浮光掠影,像是不能抹去的記憶。


    假如,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將自己想要做的夢在重新做一遍。


    就這樣,他在我的夢境中催眠了我。


    周而複始,反反複複,當我真的重新接觸到這些略帶熟悉的夢的時候,那種感覺既真實而又夢幻,我一昧的無法自拔。


    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沒有給我說明的一點,受催夢師催眠的人會因為其夢境的不確定性而出現異變,而這種異變,他們稱它為夢魘事件。


    而此時的我就遇到了這種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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