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小雪本就溫婉,下了一小會兒就悄悄停了,周芮在花園裏捏了一隻胖乎乎的小兔子然後拿著進屋。剛剛喝的有點多,這會兒免不了的有些虛浮,下人見狀連忙把她扶到鍾厚驍的身邊。


    “你看,兔子。”見了熟人,周芮咧嘴一笑,舉起手裏的兔子獻寶似的遞給鍾厚驍。


    鍾厚驍本來在跟人談事情,一回頭見她路都走不了連忙一把扶住,那小兔子在周芮的指尖化了稍許,雛形仍在,周芮高興,眼睛裏,指尖,發梢都是閃閃發亮的顏色。本來還稍有怒火的鍾厚驍見她這個樣子也氣不起來了,無奈的把她夾在胳膊下,跟船行的孫老板說了聲抱歉走到一邊。


    對於周遭的一切,周芮渾然不覺,拉著鍾厚驍非得讓他看兔子,鍾厚驍眼見著她捏的兔子把楊炳卿家的桌子打濕了一片隻好無奈的問她,“你喜歡兔子麽?”


    周芮點頭,笑眯眯的樣子終於有了幾分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純真和嬌憨。


    壞笑一把,鍾厚驍把周芮推給了侍從然後走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周芮是在楊倩倩的床上醒來的,揉了揉發昏的腦袋,她費勁的撥開楊倩倩橫在她身上的胳膊腿,然後起身,接著就被床上的一個物件嚇了一大跳。


    她和楊倩倩中間橫著的那是啥?


    如果她沒記錯,那個東西應該是楊倩倩大伯母的抄手,昨天天冷,就算屋裏燒了地龍,外麵可是冰冷刺骨的,所以作為做了婆婆的人隻好全副武裝在門口招待女眷。


    可是,這個抄手為什麽在楊倩倩的床上。


    兔子……


    冷不丁的兩個字讓周芮狠狠的打了一個哆嗦。


    一連串的動靜把楊倩倩給吵醒,伸了個懶腰也摸到了那個兔毛抄手。


    瞅見周芮一臉被雷劈的樣子,楊倩倩打了個嗬欠說道:“我說你,喝醉了和真夠磨人的,昨晚上鬧著非得要兔子兔子,鍾厚驍找了半天沒兔子隻好借了我伯母的兔毛抄手給你過癮。”


    果然……


    現在,周芮真真的恨不得把自己埋進這兔毛抄手裏,昨天那麽多人,她的臉算是丟完了。


    “我怎麽過來的……”周芮麵如死灰,要是楊倩倩敢說是鍾厚驍把她抱過來的,她真的會考慮下死給她看。


    “你自己走過來的啊,我都佩服你都醉成那樣了還能走到我家,準確的找到我的房間。”楊倩倩翻了個身下床,然後一把把她拉起來,“好啦,你不用覺得丟人,昨天你很安靜的坐在那裏一直念叨什麽兔子兔子,別的出格的事兒什麽都沒做。也是我不好,不知道你酒量淺還拉著你非要喝酒。”


    “不怪你,我也不知道自己酒量竟然這麽淺。”周芮赧然,也下了床跟在她的身後收拾自己。


    細弱的身子薄的跟紙一樣,包裹在大大的睡衣裏麵怎麽看怎麽想跟棍子。楊倩倩一邊換衣服一邊說她,“周家世代做酒,你的酒量居然這麽差。”


    “照你這麽說,禦廚的後人出生就會做菜了?”周芮拿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換上,然後把睡衣疊好遞給楊倩倩。


    “這不是我的,昨天鍾厚驍送來的。”楊倩倩搖了搖頭,周芮愣了一下默默的把那件重紫色的真絲睡衣塞進包裏,臉頰通紅一片。


    楊倩倩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揶揄,趴在她的肩膀上嬉笑著問道:“哎呀哎呀,我是不是快要準備禮物了啊!”


    “什麽禮物啊,你,你太討厭了,我不跟你說話了!”周芮氣的轉過身收拾自己不理她,楊倩倩自然不肯放過她,纏著她說著鍾厚驍的好。


    “別害羞啊,鍾厚驍雖然是慶餘幫的,看上去大老粗一個,我娘可是說了,他其實心細著呢,要不然還大半夜的把你衣服送過來?”見周芮還不理他,楊倩倩跳過來掰著周芮的臉問道,“你究竟怎麽想嘛!我跟你講,你要是不跟鍾厚驍成親,怕是要丟死人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凡是鍾厚驍出席的地方,身邊肯定有我,恐怕不少人在背後議論我了是不是?可是倩倩,你難道想讓我重複我娘的路麽?我不想!”周芮放下手裏的包,看著楊倩倩也頗為無奈,“鍾厚驍是什麽人,我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學生,隨便去學校找一下就能找出來一大把,如果我們兩個成親,我難道要做鍾厚驍的姨太太?”


    “現在哪兒還有什麽姨太太,你肯定是正經夫人!”楊倩倩不滿,周芮怎麽能這麽妄自菲薄,“教員不是教了我們麽,人人生而平等,你跟鍾厚驍本來就是一樣的人,什麽姨太太不姨太太的,要是他敢看不起你,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周芮無奈,楊倩倩肯定不會懂她的心思,畢竟楊家別說姨太太,就是外麵起個別的公館的事兒都沒有,所以她理解不了女人之間的事兒。


    “你就放寬了心吧,鍾厚驍敢欺負你我幫你出氣!”楊倩倩可不是說說,鍾厚驍最近準備從花旗銀行貸款不知道要做什麽,她動動嘴皮子就能讓鍾厚驍這事兒辦不成。


    點了點頭,周芮抱了抱楊倩倩,“謝謝你。”


    謝謝你在這個時候還能對我如此信任,還能如此為我考慮。


    外麵的事情,周芮其實聽到了很多。在梧桐公館,從來沒有人會來8號串門子,有時候在街上買東西,她也能聽見別人在她身後指指點點說她是鍾厚驍的情婦什麽的。


    她不介意這些虛名,在簽那合同的時候她就已經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隻是沒想到她變成了這個樣子,楊倩倩竟然還願意跟她來往。


    “好了,咱們是朋友嘛!”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拿起書包一起上學。楊銘又充當了一把司機,把兩人送到學校,路上看到周芮書包裏的衣服還貼心的提醒她把包放車上,他回去的時候順便給送梧桐公館。


    帶著睡衣上課,若是被教員知道了肯定要罰抄書,周芮想了想也同意了,笑眯眯的拉著楊倩倩跑去教室。等到下午放學回家,周芮發現家裏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二姐……”周豔哭的眼睛都紅了,身上穿著周芮的舊棉衣,想必是榮媽給找出來的。


    周豔在周芮麵前,吵過鬧過,卻從來沒哭過,周芮冷不丁見她掉眼淚也嚇了一跳,“怎麽了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本來放學她就該回來的,楊倩倩非得要去逛著玩這才耽擱了。馮姨娘見她回來,也忍不住掉淚。


    “二小姐,你回來了。三小姐是走過來的,想找咱們借點錢,你哥哥沒回來,我拿不定主意……”


    周芮驚訝,從周豔的學堂到梧桐公館至少得三裏地,她就這麽走了過來,可怎麽吃得消。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周豔的鞋子,還是先前的一雙,穿了這麽久已經破了,紅彤彤的腳趾頭露在外麵透著一股子青白。


    心疼,周豔從小哪兒受過這罪啊。


    “借錢?可是吳姨娘的病又重了?”周芮放下書包,拉著周豔的手,回頭讓榮媽把她的衣服鞋子找出來一些給她帶回去。


    她的一連串動作讓周豔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來是瞞著吳姨娘的。她跟吳姨娘兩個人不比馮姨娘這裏,馮姨娘這裏周芮雖然上學可是有周家的月錢也花不了多少,再加上周樹育現在有工作能賺錢,房子又是鍾厚驍的,就算將來鍾厚驍不給他們住了,有了進項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可是,吳姨娘和周豔就完全不同,兩個人沒什麽工作,全靠周家那麽點月錢,大太太還三不五時的克扣一下,日子自然是緊巴巴的。


    還有吳姨娘的兄弟一家時不時的來打個秋風,他們的日子自然更加緊巴巴的。


    現在已經進了十一月,冬衣還沒做,吳姨娘又著了風寒躺著起不來,周豔無可奈何,隻好來求助周芮。


    畢竟她是這麽長時間裏唯一施以援手過的人。


    大致了解了情況,周芮想答應,卻看到馮姨娘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三妹,家裏的事情都是哥哥做主,要不你稍等會兒?榮媽,給三小姐拿點吃的,讓林真去接哥哥回來。”吩咐完,周芮起身說跟馮姨娘一起去給吳姨娘找一些過冬的衣裳。


    進了馮姨娘的臥室,周芮忍不住問道,“姨娘可是擔心什麽?”


    “芮芮,我知道你想幫她們,可是這真的是個負擔,我們尚且自顧不暇,再加一個他們……”


    “可是也不能看著他們就這麽凍死吧?”


    “我知道,咱們能幫一次,難道能幫一輩子麽?吳姨娘和三小姐可不是旁人,吃穿用度上……”


    周芮也有些猶豫,俗話說的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若是一不小心把他們搭進去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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