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回到英國公關跟英國公使佩吉爾說了酒會上的事情,佩吉爾聽完之後沉默了片刻,敲了敲桌子不發一語。


    亨利見他遲遲不做決定有些納悶也有些著急,“閣下,我覺得他說的沒錯,段錦鴻雖然是個天才,但是現在中國人如此愚昧,想要憑借他一個人恐怕還是有些困難。”


    “亨利先生也這麽認為?”佩吉爾搖了搖頭,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一轉頭見亨利一臉不屑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放了一疊資料在亨利麵前。


    “亨利先生,這些東西,也許會改變你的想法。”


    亨利將信將疑的拿過材料,翻看了兩眼頓時目瞪口呆。資料上是段錦鴻這些年來留洋的所作所為,雖然不是特別詳盡,但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段錦鴻在英國留學的時候,住在泰晤士河旁邊,房東是一個非常吝嗇的英國女人,經常變相的從中國留學生手裏榨取金錢,最普通的就是抬高電費,讓留學生們叫苦不迭。而段錦鴻當年年少氣盛,帶著當時在中國的幾個留學生在學校外麵租了一個有水沒電的空宅,自己做了一個發電機,自給自足。


    國弱則民弱,在國外,段錦鴻受到的刁難不僅僅來自房東,更多的是老師和同學,但是他總能利用手邊的一些小工具報複回去又洗脫嫌疑,讓人防不勝防。


    當然,這在他們看來是一些小聰明,但是在佩吉爾看來,可是一個天才的表現。無中生有,還能做的如此讓人驚訝。


    亨利看完之後沉思了片刻,轉頭看向佩吉爾,“閣下,您為何不直接下令將他帶回來,就算不為我們所用,至少也不會成為我們的威脅。”


    “亨利先生,你以為我不想麽?你可知道,段錦鴻身後可是鍾厚驍。亨利先生跟鍾厚驍見過很多次,你覺得他這個人如何。”


    這個亨利還是有發言權的,畢竟他在上海與鍾厚驍來回見了很多次,雖然並沒有什麽合作,平日裏聽合作夥伴說起的時候也聽的出來一些動靜。


    “鍾厚驍此人很狡猾,做生意也有些手段。雖然沒有跟他合作過,但是此人每次說話做事都是滴水不漏,閣下可是……”


    “亨利先生,你知道清水鎮這個地方麽?”佩吉爾笑了笑,搖了搖頭,起身從書櫃中拿出一副地圖放在桌上。


    清水鎮這個地方亨利也是知道的,鍾厚驍的故鄉,隻是亨利不知道為何佩吉爾要提起這些事情。


    “亨利先生,清水鎮旁邊有一條鐵路,是日本人的,但是在前年的時候,被人給炸了,日本人跳了兩年也沒找到究竟是誰幹的,後來翻修和重建的時候受到當地幫派的阻撓,出頭的就是這位鍾厚驍。”


    這件事亨利是有所耳聞的,當時鍾厚驍的理由就是在他的土地上修建鐵路不經過他的允許絕對不行,日本人好話說盡又付了好大一筆銀兩這才獲準了鐵軌修建,即使如此,還是有一部分的鐵軌不得不繞路,白白增加很多支出。


    “可是,閣下,這些事情對您來說應該不值一提吧?”亨利不明白,這看上去好像不過是一個幫派經常會做的事情,為什麽佩吉爾還會如此的謹慎。


    搖了搖頭,佩吉爾在地圖上,順著日本人的鐵路畫了一條線,直指漢口。


    看到漢口這個名字,亨利頓時明白了幾分,驚訝了一下,點了點頭告退。


    而佩吉爾,不動聲色的看著地圖,搖了搖頭,又珍重的放了起來。


    周芮和鍾厚驍回到家裏,秦媽連忙過來接過她們的外衣掛好,然後笑眯眯的問道:“老爺夫人可是要用宵夜?我跟豔姑娘做了些小餛飩,若是老爺夫人餓了能吃些。”


    在晚宴上,周芮沒有吃多少東西,這會兒聽見有小餛飩頓時來了興趣,讓秦媽弄點過來。鍾厚驍也餓了,表示自己也要一碗,於是兩人也不上樓,就坐在飯廳裏等。


    不過恐怕今日秦媽做的小餛飩怕是有些不夠,因為段錦鴻頂著一腦袋的亂毛跑了下來火急火燎的找秦媽要吃的。


    這幾日,周芮沒見到段錦鴻,還以為在兵工廠或者是實驗室,誰知道,竟然在家裏。呆愣了一下,周芮指了指段錦鴻問道:“他這是怎麽了?”


    “傻了,不用理他。”鍾厚驍兄弟之情全無,嫌棄之意溢於言表。周芮看著段錦鴻回來聽見鍾厚驍這麽說他整個臉都扭曲了。


    “你才傻了,要不是為了給你做人情,老子至於這麽拚命麽!”


    沒好氣的坐下,段錦鴻把凳子拉的哐哐響。


    “您老居功甚偉,在下斟茶感謝!”


    說著,鍾厚驍倒了一杯白水遞給了段錦鴻,段錦鴻看了看裏麵一點茶葉沫子都沒有,冷哼一聲,接過來咕嘟咕嘟喝了,然後抹了把嘴開口道。


    “東西我做出來了,過幾日他們過來你讓他們帶走試試,若是不行,我再換別的招。”


    周芮有些好奇,看了看鍾厚驍又看了看段錦鴻,好奇地問道:“過幾天有人要來做客麽?”


    “恩,過幾天會有人過來談些生意。”鍾厚驍很自然的說道,周芮也不疑有他,點了點頭乖乖坐在椅子上等餛飩。


    倒是段錦鴻嗤笑一聲不說話,坐在椅子上也等著小餛飩。


    秦媽端了一鍋小餛飩出來,身後是拿了三副碗筷的周豔。這些日子,周豔在這裏也異常乖順,秦媽讓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從來不會跟人頂嘴,看的周芮都以為她轉性了。


    “老爺夫人慢用,若是不夠還可以再下。”秦媽替他們盛好放在桌上,然後就帶著周豔去了門外。


    這是秦媽一直以來的規矩,因為鍾厚驍周芮他們有時候會在餐桌上談些事情,他們這些下人是不該聽,也不能聽的,為了避嫌,基本上都是飯菜上桌之後他們就撤下去。


    周豔也跟著,回頭瞥見周芮在餐廳裏和鍾厚驍還有段錦鴻言笑晏晏,心裏有酸澀,也有幾分悵然。


    還記得當年,她對著榮媽吆五喝六,而如今,她做著和榮媽一樣的工作。不說天與地的差別,這種落差也足夠讓她心酸。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她執意要嫁給伊藤齋,細想原因不過是為了伊藤齋能幫她回到當初的生活,可是現在呢,回到當初的生活之後有拋棄了她。


    還記得娘親臨死前對她說,人,還是靠自己的能耐換回來的東西拿著有底氣,若是旁人給的,旁人能給也能拿走,能把你捧上天也能把你摔入十八層地獄。


    就著外麵的路燈,周豔拿著針線一陣陣的縫著一件衣服。那是周芮的,自從跟了鍾厚驍之後,因為各種宴會酒會她的衣服鮮少能穿第二次,而過了一年她又長高了一些,身材豐腴了一些,去年的衣服大部分已經穿不上,索性就讓秦媽收拾收拾改了改給周豔。


    這次,不知道是周豔真的長記性了還是做個樣子,總歸是沒有麻煩親媽,而是自己一點點的改了。


    雖然做工不是很好,可是素日裏也不出門,就是醜一點也無妨。倒是秦媽看著糟蹋東西,有些不忍心。


    “這裏,這裏,唉,要我說,你就讓我幫你改改就好了,也不費勁。”秦媽不知道周豔和周芮的關係,聽周芮介紹是豔姑娘就沒多問。


    在家裏,周芮介紹起周豔的身世也隻說是娘死了被人


    “這裏怎麽了?”周豔覺得奇怪,拿起來看看,沒覺得哪裏不對。


    “你收的太狠了,將來穿上怕是要短一大截子。”秦媽拿起衣服在周豔的身上比了比,那旗袍是先前在清水鎮的時候穿過的,周芮穿上到腳踝,周豔身高跟她差不多,這會兒有截了有一尺的長度,又鎖了邊,穿上將將到膝蓋。


    “額,我不知道。”周芮慚愧的低下頭,她從來都不會做衣服,手工活也隻是會繡個帕子什麽的,被秦媽說了局促的坐在台階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無妨無妨,你改成這樣也不能穿了,我女兒比你矮上一個頭,我回頭拿去讓她穿好了,倒是你,衣服若是改不好讓我來就好,這麽糟蹋東西真讓人心疼。”


    其實,秦媽也是心疼周豔的,覺得這麽一個女兒家娘親死得早,不然怎麽會沒人護著讓嫁給了日本人,又賣進了窯子,最後求著一死撞上了夫人的車子。


    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心裏能有個什麽賬算,還不是誰給個糖就跟著走了?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隻怕也不是她願意的,現如今,能改邪歸正,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做個好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記那麽清楚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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