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隨綠衣小婢穿過大堂,拐了幾個彎,來到一間僻靜的小包間內。相比上次與扶餘泰、沙吒相如等人聚會的包間,此處的布置更顯精致典雅,不見了牆邊那華麗麗的壁爐,隻在靠近窗戶的地方擺了一隻古銅色的三足香爐,一走進包間,就能聞到淡淡的沉水香味,令人寧心靜氣。元鼎見方文君和小細正在說話,便沒有貿然插嘴,隻朝方文君微微頷首。方文君見他來到,起身相迎,指著一個繡墩,道:“公子來坐,一起來聽聽太子家的荒唐事。”小細有些拘謹的起身朝元鼎鞠躬,眼神中幾分惶恐,幾分哀傷,又有幾分忐忑。


    元鼎朝他投去一個鼓勵的目光,然後拉過墩子,在兩人之間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示意兩人繼續。


    方文君道:“小細,不用怕,既然來到了文君樓,姐姐便會一力保護你周全,不管他是太子還是太後,都不能再傷害你分毫。”說著掃了元鼎一眼,道,“那些人要是再敢來找你麻煩,元公子也不會輕饒他們。對吧,公子?”


    元鼎當然不能否認了,隻能尷尬的笑了笑,自己真的是來吃飯的。


    小細這才鼓足勇氣,接著往下說。這一整個冬天,太子扶餘孝的心情都很不好,他心情不好就會做兩件事,一是暴飲暴食,二是虐待下人。悶在太子府的時候,每天都會讓人擺上一大桌吃食,一邊吃,一邊痛罵,說二王子狼子野心、三王子假惺惺、四王子不自量力、五王子一身蠻力沒腦子……把所有王子罵完一遍後,又罵朝中大臣趨炎附勢、有眼無珠,有時候連王都罵進去。罵完之後就發酒瘋,看見誰就把誰抓過來,拳打腳踢,當眾鞭打。若是男仆,打個半死後就直接拖出去喂狗;若是年輕侍女,打完還要被他拖進房中,肆意淩辱。


    說到這裏,小細雙肩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顯然並未逃過扶餘孝的魔爪。


    方文君拉起她的手,將她的袖子輕輕往上撩起,看著幾道觸目驚心的瘀痕道:“這些王孫子弟,就沒一個好東西!”接著補充道,扶餘孝當上太子前身材瘦小,性情倒也活潑開朗,可自從當上太子,整個人就變了,有幾次帶人來文君樓喝酒,也是口出狂言模樣癲狂,全然沒有一個太子該有的沉穩氣度。去年入秋以來他以下的幾個王子紛紛開始動作——扶餘泰一係就不用說了,沙吒相如和扶餘堯打下桐岑城,扶餘泰又設計勸降獨山城,立下兩個大功;扶餘隆不僅每天進宮請安,還時常會帶上他那個聰慧伶俐的兒子扶餘文思,打起了王孫牌;扶餘演勾搭上了高句麗人,就連扶餘勇都主動請纓,希望去南部沿海操練水軍。眼看著弟弟們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的壓力自然更大,情緒也變得更壞。


    元鼎點點頭,想起了在沙吒相如家門口碰到的那個少年,他的存在,確實會讓扶餘隆加分不少,於是道:“自古最苦老太子,當上太子,貌似風光,可其中凶險,又豈是外人所能知的。”


    方文君點點頭,道:“公子對宮闈之爭倒是看得透徹。不光王室,就是尋常富貴人家,但凡多幾個兒子,就免不了爭權奪利之事。要不然,你那沙公子也不會跑去投靠二王子了。”


    元鼎聽她仍是喚沙吒相如沙公子,不禁莞爾,道:“沙公子才華過人,絕非池中之物,即便不靠二王子,也早晚會有一番成就。時機未到罷了。”


    “公子很看好他?”方文君問道。


    “百濟俊傑,唯黑齒常之、沙吒相如爾。”元鼎道。


    “可我更看好你。”方文君突然道。


    元鼎一愣,旋即道:“元某區區大唐布衣,左右為生計奔波……”


    方文君見他編不下去了,似有深意的一笑,道:“還是繼續聽小細講吧。”


    小細雙手捧起茶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她告訴他們,在她之前,她知道的,就有七八個侍女被淩虐至死,每次都是三管家來處理;還有更多的侍女被關在太子府的後院裏。後來有人跟太子建議,說把這些女子關在府裏會走漏風聲,說什麽對風水運數也不好,太子就打算把她們送到城外一處秘密的別院安置,她就是在轉送途中逃出來的。如果不是誤闖文君樓,現在恐怕已被抓回去,關進那地獄般的別院被百般折磨了。


    小細說完,起身跪地,朝元鼎和方文君連連磕頭,道:“公子,小姐,還有很多姐妹被關在那裏,每天都有人死去,還請救救他們,救救他們!”


    方文君托住她的胳膊,卻看見元鼎朝自己搖了搖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要答應,救一個可以,想救全部,並不明智。可她還是把小細扶起來,道:“你放心,惡人自有惡報,上天早晚會懲罰他們!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留在這裏好好養傷。有姐姐在,沒人敢再來欺負你!”說完起身,搖了搖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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