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輝就這樣坐在那張斷了一個腿的椅子上發了兩個多小時的呆,而後走到水龍頭邊,捧起一捧水拋在臉上,雖然天氣不冷,可深夜的水還是冰涼的刺骨,冷的他牙齒直打顫,但江一輝卻絲毫不覺,他需要思考,需要冷靜,需要徹底的清醒,他要好好的想一想,他的下一步,該如何去走。


    從樓下的小賣部買了包方便麵,因為沒有開水,就這樣拆開啃了起來,邊啃邊上網查關於麵試的各方麵的資料下到手機裏,這電腦還是秦稍端公司淘汰的舊電腦,準備處理了,被江一輝要來了,到現在,江一輝還能記得當時秦稍端一臉錯愕的神情。


    其實,江一輝完全能理解秦稍端的錯愕和驚詫,他江一輝從小到大要什麽沒有啊,電子產品幾乎每個月都要換上一換,就是一台全鍍金的電腦擺在他麵前他都不一定稀罕,現在,卻主動開口要秦稍端公司淘汰的舊電腦,這簡直比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讓人覺得稀奇。


    下完資料都已經淩晨四點多了,江一輝倒在他那張亂糟糟的小床上,閉上雙眼。


    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江一輝雙眼充血的起了床,拿著手機到外麵打印的地方將昨晚下的資料全都打印了出來。


    “我就不信了,一個小小的麵試我還攻克不了?!”


    這幾天,江一輝一邊投簡曆一邊背誦著他打印出來的那幾十張紙。


    有時候背的太煩躁了,江一輝將手中的紙一扔,嘴裏罵罵咧咧道:“老子就搞不懂了,這些東西真他媽太假了,酸不拉幾的!老子一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要知道,江大少爺可是連26個英文字母都不知道,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江爸爸發現江一輝連著一個月都在逃課,氣的拿皮帶抽他,邊抽邊罵道:“你個混小子,要不是我看到你英語成績是零分我都不知道你天天逃課,你個不學好的王八蛋!行,你不想學是吧?老子偏讓你學,我現在就讓人給你找英文老師在家教你,我在旁邊看著,你要敢不學,老子就抽死你!”


    江一輝抱著腦袋四處逃竄,一聽江爸爸要給他找家庭教師,還是教英文的,立馬叫喚開了,“咱是中國人,學什麽洋鬼子語言啊?再說了,我也不是那塊料,我到現在連24個字母都不會寫。”


    江爸爸一聽這話差點沒背過氣去,26個英文字母硬生生的被他這個混兒子說成了24個?!真是給他長臉啊?!


    不用說,又是一頓暴打。


    在江爸爸這樣威逼的情況下,江一輝愣是到現在也沒記住26個字母,可是,現在,為了一個找到一個工作,江一輝熬夜的背著這些在他看假的要死的東西,可這社會上人都喜歡聽這些假的東西,沒辦法,咱就附合一下吧,唉,誰讓這世上俗人太多呢!


    江一輝背了兩頁紙煩了,跑到破舊的窗戶邊對著夜空抽悶煙。


    他不是不知道他要走這條路有多難,年紀大、沒經驗、沒背景、沒靠山……


    這些標簽加一塊,他的求職路隻能比登天還要難。


    江一輝養尊處優慣了,如今一天比一天多的打擊自然會讓他煩悶、苦惱,想要放棄。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能,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他必須堅定不移的一直走下去。


    他江一輝是個人,是個有自尊有感情有思維的正常人。是一個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男人,他不是小孩子,這些不負責任的行為他不能再做了。


    再苦,再累,再碰壁他也必須邁著步子往前走。


    因為,無論如何,這些都是他必須經曆的。


    沒有任何高尚的理由,隻因為他要活著,他要吃飯,他要生活。


    一根煙抽完,江一輝坐回那張斷了一條腿的椅子上,手裏拿著打印紙,默念著紙上那些套話。


    這條路有多難,隻有走過才真正知道,不跌倒是學不會成長的。


    跌倒有多疼也隻有嚐試過才知道,再站起來時才能讓自己下次不在同樣的地方跌倒。


    麵對困難,唯一的辦法是解決而不是逃避。


    而不管有多難,他都相信會有回首來看的那一天!那個時候,他會發現,這些所謂的挫折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一個月下來,江一輝的求職沒有一點進展。


    一次次的失敗打擊他的同時也讓他或多或少學到了些東西。


    江媽媽打來電話,她心裏還是舍不得她當寶貝養著的唯一的兒子,電話裏她的語氣帶著討好和小心翼翼,“輝子,今天我讓阿姨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你要不要……回來嚐嚐?”


    江一輝攥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他說:“不了,我現在不喜歡吃糖醋排骨了。”


    此話一出,電話那頭的江媽媽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哦,沒關係,那你喜歡吃什麽告訴媽媽,媽媽讓人……”


    江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一輝出聲打斷,“不用麻煩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掛完電話,江一輝手裏抓著為了今天的麵試準備的西裝,身上的襯衫已經濕透,站在刺眼的太陽下,腦子裏回蕩著剛才被人羞辱的話。


    那人叫楊磊,江一輝的高中同學,當年在班上就是一個不起眼的窮學生,如今卻混到了一家中型企業的市場總監的位置。


    他戴著一副金絲邊眼睛,身上穿著一身材質良好的西裝,手上戴著十幾萬塊錢的瑞士名表,昂著脖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江一輝,那些嘲諷的、幸災樂禍的話毫無防備的砸下來。


    “江一輝,真沒想到你也能有今天,聽說你家裏人把你趕出來了,怎麽樣?一無所有的滋味好受嗎?”


    “江一輝,怎麽不說話啊?你以前不都是用鼻孔看人的嗎?現在是怎麽了?怎麽連頭都不敢抬了?”


    “你還記得你把我的課本全扔到廁所裏的事嗎?你說就我這樣的出身就是讀書讀死了也就是一上不了台麵的蠢貨,嗬,現在你告訴我,到底誰蠢?”


    “連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也分不清,你不是蠢是什麽?”


    “像你這種沒長處,沒本事的人除了活在你父母的庇蔭下,讓他們養你一輩子你還能有什麽呢?看,現在不就是最好的說明嗎,你什麽也不是,就是一個找不到工作的可憐蟲而已。”


    “高中時,你說過人分三六九等,如今,我站在你的上麵,你倒是說說,現在的你,在第幾層第幾等?”


    楊磊的態度傲慢、冰冷的眼神中帶著十足的不屑,他抬手從江一輝準備的資料中抽出一張紙,輕輕的晃了晃。


    “今天的麵試你不用參加了,是我給你打的電話,目的嘛,很簡單,就是想站在你的位置說說這些話,哈哈,原來,損人的感覺真的好極了。難怪當年的你樂此不疲。可惜,這種感覺,你恐怕再也體會不到了!”


    楊磊手指一抬,紙張輕飄飄的飛出去,他從容的站起身,與全身僵硬的江一輝擦肩而過。


    走到門邊時,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過頭來,“噢,對了,我好心的提醒你一下,你也別白費功夫了,你有幾斤幾兩你自己應該清楚的很,說實話,就你這種連初中畢業生都不如的人,在京城離開江家的庇佑你還活得下去嗎?噢,我忘了,你當然活得下去,隻要,再回到你那奢華的家,繼續當你的少爺就行了。是不是啊,江一輝,這才是最適合你的路。說白了,你就是一個一無是處、隻知道啃老的窩囊廢而已。不過,現在,你連啃老的資格都沒有了。因為江家,都已經放棄你了!”


    江一輝的頭疼得像要裂開。


    他不知道是因為頭頂上太陽無情的毒辣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手中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江媽媽打來的,按了接聽鍵,話筒裏一遍遍的響著江媽媽的討好和催促的聲音。


    江一輝的眉頭皺得死緊,沉聲說:“我說了,我不吃。”


    江媽媽急了,抬高了音量。


    “輝子,你當真要和家裏斷絕關係嗎?你別天真了,你要知道,你的身上流著江家的血,到哪你都是江家的人,這一點,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改變!”


    “媽媽沒別的意思,隻是想看看你,想和你吃一頓家常飯,難道,你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願意滿足媽媽嗎?”


    八月的太陽毒辣得像要把人身上的皮剝掉一層,江一輝快要被曬暈了,再加上太多的壓力和煩惱,他衝著手機那頭喊道:“我不回去,你就是再說一萬遍我也不回去,媽,你行行好,放過我吧!”


    放過這個一無是處的他,讓他能夠自由的呼吸。


    他現在的路難上加難,為何還要在他艱苦喘息的同時再壓一座山上去?!


    他不懂,難道他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嗎?為什麽要這麽急著去掌控他的命運?


    他江一輝不要當棋子,他就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想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而不是享受著江家的庇佑同時又做江家的傀儡。


    今天的楊磊就在扮演著當初狂妄、囂張的江一輝,徹徹底底的傷了一回今天的他。


    他也終於明白了,那些人分三六九等的話,有多傷人!再次明白了當初汪雨微的痛苦和哀傷。


    江一輝,被這個世界拋棄的江一輝,到底,在第幾層。


    電話那頭的江媽媽一直沉默著,而後就這樣不出一言的掛了電話。


    &


    秦稍端剛見完了一個客戶,正坐在車後座上翻看手中的資料,駕駛座上的張智回過頭,小聲道:“總裁,您看,那是不是江少?”


    秦稍端抬頭看了眼車窗外,這大熱的天,穿著長襯衫打著領帶站在太陽底下,熱的腦門子全是汗也不找個涼地方避避的傻逼可不就是江一輝麽!


    秦稍端點點頭,讓張智自己打車回去,他坐到駕駛座上將車開到了江一輝身邊。


    江一輝看到秦稍端,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汗,問:“大熱的天,秦大總裁在這幹嘛啊?”


    秦稍端看了眼江一輝手上的紙張,心下了然,笑了笑,“我在這是讓你受傷的心靈有點安慰。”


    江一輝不高興了,“你就知道我一定失敗!”


    秦稍端樂了,“誰說是失敗,那叫成功之母,輝子,你這心態不行啊,得越挫越勇!”


    江一輝拉著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靠在座椅上,“那你請我吃飯唄,我感覺我吃肉還是上輩子的事了。”


    秦稍端打著方向盤,“這麽慘啊!行,中午犒勞你一下,吃什麽別和我客氣。”


    江一輝齜著他那口白牙,“放心,我一定不和你客氣!”


    飯桌上,江一輝一杯接著一杯喝酒,桌子上點了一大堆吃的他卻很少去動。


    秦稍端把玩著手裏酒杯,說:“有什麽話就說說吧,別憋在心裏。”


    江一輝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生活真他媽的艱難!”


    秦稍端忍不住樂了,“現在才知道生活艱難啊,你也太晚熟了!”


    江一輝猛的灌了一口酒,眼睛都喝紅了,“我就是晚熟,我要那麽早成熟雨微能離開我麽?”


    秦稍端笑笑不說話。


    江一輝嘴角噙著笑,咽下一杯苦酒,“稍端,問你一句實話,我以前是不是特混蛋?你會不會有想套麻袋把我揍一頓的衝動?”


    秦稍端挑了挑眉,問:“怎麽突然有這種覺悟?這不像你會說的話啊,這京城誰不知道啊,你江一輝最稀罕的人就是你自己了!”


    江一輝笑得渾身發顫,“哈哈……是嗎?我真的是這樣嗎?可見,我以前真他媽不是東西。就隻顧著我自己了,怎麽快活怎麽來,完全不去顧及別人的想法。知道嗎?今天,有人給我上了一堂課,他讓我明白了,我有多愚蠢多無能,離開了江家,我就是一條缺了水的魚,連呼吸都成為奢侈,隻能在幹涸的池塘裏等死。因為我連最起碼的生存都辦不到,江一輝,江一輝,是江家給了我這個名字。脫離了江家,我真不知道自己該叫什麽。我他媽的連街上的阿貓阿狗都不如!阿貓阿狗還能找到東西吃,保證自己不被餓死,我卻連個工作都找不到!”


    秦稍端放下酒杯,靜靜的看著又哭又笑的江一輝。


    半響,他笑了,他問:“輝子,這些就受不了了?”


    江一輝猛喝了口酒,不說話。


    秦稍端說:“輝子,你這些所謂的挫折說實話,和我初期創辦秦商比起來,真不算什麽,我最難的時候連著一個多星期都沒閉過眼,見客戶的時候兩個眼睛都睜不開,最後沒辦法,跑到醫院讓醫生在眼睛上紮了好幾針才勉強睜開眼。忙起來也不知道吃飯,胃病犯起來的時候疼的整個人在地上打滾,要不是張智發現了,估計我現在也不能坐在你麵前了……和那個時候的我比起來,你真的好太多了,不就是個破工作嗎,找不到月薪五千的就找三千的,兩千的,不然一千也行,你比那些人缺胳膊還是少腿呢?瞧瞧你,你什麽也不缺!甚至於比我,你還有個健康的胃,這年頭要是餓死個正常人倒真是京城頭號大新聞。”


    秦稍端很能理解江一輝想離開江家自己闖出一片天地的想法,可是,這才哪到哪啊?江一輝就受不住了,秦稍端心裏忽然升起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這條路縱使有挫折、有痛苦,會失敗,可是人卻不能在這些麵前漸漸迷失自己的方向。


    男人嘛,不經曆些磨難和痛苦,那也不能算之為真正的男人!


    秦稍端給江一輝就近找了家酒店開了間房間,把爛醉如泥的江一輝甩在床上,打開房門。


    “雨微……”


    江一輝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在寧靜的深夜格外清晰。


    “對不起,對不起……”


    秦稍端在心裏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


    秦稍端回到家時已經夜裏十二點多了,令他驚訝的是,尹隨心竟然還沒睡,隻見她靠在床頭邊手裏拿著一本漫畫書正看的入神。


    秦稍端寵溺的搖搖頭,都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喜歡看漫畫書。


    秦稍端慢慢的走到床邊,湊近尹隨心,在她耳邊吹著氣兒,“媳婦兒,等我呢!不是和你說了讓你早點休息麽!”


    尹隨心被秦稍端嚇了一跳,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突然離我這麽近幹什麽,嚇我一跳!”


    秦稍端看著尹隨心那漂亮性感的鎖骨,眼神兒已經有點兒變了,往前湊了湊,說道:“媳婦兒,你說我想幹什麽?嗯?”


    尹隨心往後挪了挪,捂著鼻子擺擺手,一臉嫌棄的開口:“一身的酒味,趕緊去洗澡。”


    秦稍端恨不得現在立刻就抱著尹隨心親熱,不過他也知道尹隨心最討厭煙酒味,於是點點頭,開口:“好,我去沐浴更衣,媳婦兒要不要一起?”


    尹隨心說:“不要,我洗過澡了,你自己去吧,記得多洗幾遍,還有,記得刷牙,待會我要檢查,不合格不準上床!”


    秦稍端一臉曖昧道:“行,待會媳婦兒好好的給我檢查檢查,好好的給我驗驗身,身體的每一處都不能放過哦!”


    尹隨心沒好氣的啐了一口,“洗個澡你怎麽這麽多廢話啊!趕緊的吧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秦稍端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笑著道:“行,那我快點,待會和媳婦兒多來幾個回合!”


    尹隨心不說話了,直接一個抱枕砸過去。


    秦稍端心裏想著要和媳婦兒親熱的美事兒,洗澡洗的飛快,尹隨心覺得還沒有五分鍾的時間,秦稍端就一絲不掛的出來了,也不說話,直接上床迫不及待的吻上了尹隨心的唇。


    一吻之後,尹隨心大口的呼吸著空氣,雙眼瞪著秦稍端,“不帶你這樣的!怎麽這麽猴急啊?我剛才呼吸都困難了!”


    秦稍端稍微撐起身子,貼近尹隨心的唇說道:“不怕,老公給你做人工呼吸!”說完又伸舌去糾纏尹隨心……


    情到濃時,尹隨心抬起胳膊遮擋在自己的額頭上,她真的快要受不了那種幻覺般的美妙感覺了。


    秦稍端看著尹隨心的動作嗬嗬笑了一聲,繼續著動作,這一夜,還長著呢!


    &


    秦稍端剛走進辦公室,口袋裏的手機響了,隻聽電話那頭的江一輝用不太自然的聲音說:“稍端,我找到工作了。”


    秦稍端詫異的挑了挑眉,“哦?”


    找到工作?這一大早的,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才八點五十,什麽工作這麽快就找到了。


    江一輝的聲音帶著些許激動,“是,我找到工作了,月薪一千八,一個星期休一天。是不是不太好啊?!不過,我還是想先幹著,以後碰到合適的再換。”


    秦稍端笑了笑,沒有再追問什麽。看來,江一輝還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一千八,要換做以前,都不夠江一輝一頓飯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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