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米凱利臨時空軍基地
「唉。」
這裏是位於史拉森西方八十公裏的城鎮米凱利，智子在臨時建立的空軍基地裏發出深深的歎息。
米凱利位在塞馬湖畔，這座湖到了冬季會結冰，可以當成機場使用。這座臨時基地規模比考哈瓦空軍基地小得多，軍方接收原本預定拆除的小學，用老舊校舍充當司令部及宿舍等設施，整座基地就像許久未曾整理的倉庫一般淩亂。
智子和其他獨立飛行中隊的成員共同分配到一間教室，在臨時設置的簡易床鋪上過夜。
她們是在三天前的黃昏，來到這座米凱利臨時空軍基地避難。
自從涅洛伊地麵部隊發動攻擊，大量難民被迫逃離國境附近的城鎮，這幾天智子等人一直忙著從上空掩護難民撤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涅洛伊在占領史拉森之後便按兵不動，難民因此得以平安無事逃往米凱利……
「智子少尉，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坐在一旁的遙說得很擔心，周圍的少女也是一樣的表情，無事可做的她們隻能夠待在房裏發呆。先前擊落底奧米迪亞的經驗讓她們士氣大振，平常見麵時總是少不了嬉笑怒罵……此刻整個中隊又回到最初的鬱悶氣氛。
鋪滿磁磚的走廊傳來清脆的腳步聲。房門打開，艾瑪中尉抱著一大堆文件走進房裏。
「嘿咻。」
艾瑪中尉把文件全堆在桌上，視線望向周圍的隊員。
「那是什麽？」
遙好奇地發問，艾瑪中尉以沉重的語氣回答：
「駐紮史拉森的涅洛伊相關航空偵察照片，還有照片的分析結果。」
「偵察？是誰去偵察？」
「第一中隊。她們把梅爾斯的武裝拆除，用減重的機體出擊。」
智子等人緊張地看向偵察照片，照片清楚拍下占領史拉森的敵人。
「這是什麽東西……」
遙顯得很訝異。照片上可以看見巨大的地麵炮台聳立在道路中央……這是獨立中隊的成員第一次日睹涅洛伊的地麵部隊。
「好像昆蟲——」
凱薩琳用悠哉的聲音說出心中感想。由方型車體和炮塔構成的涅洛伊乍看之下有如戰車，然而搭配上從車體角落延伸的步行腳，外型看起來的確很像昆蟲。
隻是……涅洛伊和昆蟲之間有決定性的差別。
就是體積。
「好巨大。」
智子忍不住說道。照片上散落四周的汽車看起來就像玩具，這種涅洛伊的體積至少是陸軍製式戰車的三倍……不，也許有四倍。
貝林以冷靜的聲音說道：
「炮身的口徑起碼有兩百厘米。」
「這已經不是戰車炮，是巡洋艦的等級了——」
凱薩琳喃喃說出她的感想。不僅如此，這部戰車身上同樣有著多如牛毛的機槍，想要接近它勢必得麵對有如驟雨的機槍掃射。
「街上據說有好幾台這種東西。」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陸軍無法對躲在瘴氣裏的涅洛伊出手，她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對抗敵人……
「眼前唯一的對付方法是轟炸，可是我們能裝備的炸彈頂多隻有六十公斤……」
艾瑪中尉忍不住唉聲歎氣。配屬在考哈瓦空軍基地的少女全數裝備戰鬥腳，也就是專為與涅洛伊進行空戰所設計的機體。雖然也能執行轟炸任務，但終究不是本業，能不能產生效果也是個問題。
「就算這樣，我們還是非去不可吧？」
開口的智子語氣十分僵硬，艾瑪中尉點頭說道：
「是的。明天清晨，我們獨立飛行中隊要對駐紮史拉森的敵軍地麵部隊發動攻擊。」
「me沒受過轟炸訓練。」
「我也是。」
「我也一樣。」
艾瑪中尉的表情仿佛一口氣喝下一杯很苦的茶：
「我也是，可是命令就是命令。」
當天夜裏……
智子遲遲無法入眠，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她們的宿舍是由教室改裝，不像考哈瓦空軍基地那樣有單人房可睡，整個中隊的起居全都在同一個房間。
智子翻身的動作驚動睡在隔壁床的遙，遙對智子說道：
「智子少尉睡不著嗎？」
「是啊。」
智子的聲音帶著一股不甘。
啊：目己最愛的智子少尉正在煩惱，一定是因為最近一直打敗仗的關係，身為僚機的自己這時候一定要好好安慰她！
遙偷偷鑽進智子的被窩裏。
「你、你想做什麽？」
智子慌張的聲音讓遙情緒高漲。她在害羞！啊、真是太可愛了。
「讓身為僚機的我來安慰少尉吧。」
「多謝你的好意，不必了。」
「不用客氣。」
遙整個人貼上智子的身體：
「不用擔心，智子少尉是最強的。就連那架巨大轟炸機都被智子少尉擊落，隻是一次的敗仗算什麽。」
「如果隻有一次就好了。」
「沒問題的，明天的轟炸對智子少尉來說一定也是小事一樁。說是轟炸其實隻是把手上的炸彈丟向地麵上的巨大目標，跟用機槍射中飛在空中的敵人相比根本不算什麽。」
智子長歎一聲：
「你的經驗還不夠。」
「沒錯！所以我想和智子少尉一起累積經驗……」
滿臉通紅的遙一隻手悄悄伸進智子身上鋪棉和服的空隙。智子睡覺時習慣隻穿一件鋪棉和服，遙的手指一探進衣襟便摸到智子光滑的肌膚，一股暖流透過指尖傳來。能夠接觸最崇拜的少尉，遙感動得幾乎快落淚。
「你……在做什麽！」
「我在安慰智子少尉。」
遙將右手放在智子的胸部上。啊，既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小，感動的眼淚從遙的臉上滑落。皇國海軍迫水遙飛行中士達成第一作戰目標，即將展開攻擊……
遙腦中閃過一連串摩斯密碼，陶醉地喃喃說道：
「這個胸部太完美了……智子少尉的身體曲線怎麽會這麽漂亮？」
遙的話才剛說完，就被智子抓住頭狠狠推開。她不滿地嘟起嘴巴：
「智子少尉說謊。」
「你說什麽？」
「明明說過要和我上床。」
「很抱歉！我真的沒有那種興趣。快去睡覺。」
不過遙還是嘟著嘴巴，怎麽樣都不肯回去，反而更用力貼緊智子的身體。
「呐，智子少尉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什麽『女生』！我可是很正常的！」
「請告訴我你喜歡哪種女生！我會好好努力的！」
遙靠得更近，睡在智子另一側的凱薩琳發出不滿的抱怨：
「吵死了——要談情說愛到走廊去——」
「安靜一點，這樣要怎麽睡。」
「明天還要出擊喔！」
「……這樣沒辦法讀書。」
智子一言不發抱起遙，把她丟回隔壁床。遙趴在床上，心有不甘地擺動雙腿。
回到床上的智子還是睡不著，下意識地咬住自己的指甲。一閉上眼睛，自己先前的醜態浮現腦海。
對上那些新型涅洛伊，自己竟然沒辦法有所施展……
自己的ki27毫無疑問是世界第一的格鬥機。
但這必須是在敵人也願意進行格鬥戰的前提。如果以後敵人都像上次那樣，利用速度差距打帶跑怎麽辦？
智子很快就發現自己想得太多.
明天是轟炸任務
。
那和普通的空戰完全不同，別說是格鬥和打帶跑，自己說不定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就會遭到擊落。
焦躁與不安在心中擴散……智子遲遲無法入眠。
隔天上午十點。
索穆斯的地理位置接近北極圈，冬天的夜晚特別漫長。東方天空直到這個時間才泛白，這個時節的白天隻有短短七個小時。
為了利用短暫的白天時間發動攻擊，義勇獨立飛行中隊的成員在米凱利臨時空軍基地的起降跑道……結冰的湖麵列隊。一旁是由艾霍寧上尉率領的第三機械化航空步兵大隊第一中隊的女戰士，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如同索穆斯當地刺骨寒風的嚴峻表情。
曾經是考哈瓦空軍基地管製士官的哈基寧站在眾人麵前。智子注意到她肩上嶄新的少校階級章，對她行了一個標準軍禮：
「恭喜升官，少校閣下。」
哈基寧回給智子一個簡單的敬禮：
「我是米凱利臨時空軍基地司令哈基寧少校。」
雖然眼前每個都是認識的人，哈基寧依然像個初來乍到的人一樣自我介紹。即使不久前才在涅洛伊手下吃過大虧，她依然不負「雪女」的名號，還是那麽冷淡而且難以親近。
「基地司令怎麽了？」
有所疑惑的艾瑪中尉發問，哈基寧少校露出沉痛的表情：
「因為先前的空襲，司令部包括基地司令在內的主要成員幾乎都受傷，不得不暫時離開前線。最後隻能由我遞補司令的位置。」
身為機械化航空步兵的少女全部緊咬嘴唇。她們都認為沒能保護基地是自己的責任。
哈基寧察覺到這群少女的想法，繼續說道：
「不是各位的責任，真正應該負責的是對你們下達命令的司令部。我們司令部隻是為自己的判斷錯誤付出代價。」
所有人同時用認真的表情注視哈基寧少校，少校用帶有些微情緒的聲音對少女下令：
「可是隻有我們付出代價也很無趣，一定要從涅洛伊身上討回這筆債。」
第一中隊和義勇獨立飛行中隊的成員同時敬禮。
技工用推車將航空炸彈運來。
「之後陸軍能不能成功奪回史拉森，全看你們能不能解決掉那群可惡的涅洛伊地麵部隊。期待你們的表現。」
接下來是作戰內容的說明。
義勇獨立飛行中隊將裝備六十公斤炸彈，負責玫擊涅洛伊的四腳戰車；第一中隊負責掩護她們。
一拿起沉重的六十公斤航空炸彈，智子等人忍不住出聲抱怨。
「拿著這麽重的東西，能不能升空都是問題——！」
聽見凱薩琳這麽說，貝林也皺起眉頭：
「光是帶著這個飛行就很勉強了。」
遙帶上炸彈之後，原本對她來說就嫌太重的二十厘米機炮自然帶不走”隻能改用八厘米護身手槍。這種武器在空戰中當然派不上用場。
艾瑪中尉也是一樣。
隻有烏蘇拉一個人魔道引擎的馬力夠強，能夠比較輕鬆地帶著炸彈飛行，隻是無法做出平常那樣的空中動作。
智子使勁拿起六十公斤炸彈。在魔力的幫助下，機械化航空步兵的力氣比普通女孩子大上幾倍……即使如此，身上多了這個重擔，在空中隻有當個活靶的份。
「不能改用三十公斤炸彈嗎？」
智子對哈基寧提議，但是立刻遭到否決。
「其實我原本想讓你們帶一百二十五公斤……如果可以兩百五十公斤更好。」
聞言的智子等人說不出話來。那是轟炸部隊所使用的炸彈。
「我們是製空戰鬥部隊，轟炸任務根本無法發揮實力。請允許我們在遭遇敵機時放棄炸彈應付空戰。」
哈基寧少校凝神注視智子……然後搖頭：
「我不能答應你。你們義勇獨立飛行中隊的任務，是對敵方地麵部隊進行轟炸。第一中隊會保護你們，請你們把所有心思放在任務上。」
「可是！」
智子還是不肯放棄，哈基寧少校再次搖頭：
「奪回史拉森是我們的第一要務。我們不能讓那些異形繼續占領祖國的城市σ」﹉
智子想起從史拉森逃往米凱利的難民。成千難民形成一條漫長的隊伍……他們被迫離開平常生活的地方，如今隻能擠在狹小的宿舍躲避寒風。
「智子少尉……」
艾瑪中尉用擔心的表情看向智子，智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發出有如怒吼的巨大聲音：
「遵命。穴拭智子少尉會盡微薄的力量完成任務。」
少女們的身影劃破索穆斯的朝霞，這群機械化航空步兵正從空中飛向史拉森。
雙手抱著炸彈的獨立中隊成員艱難地飛在第一中隊後方。
編隊的中心是智子，她裝備的ki27是全隊馬力最小的飛行腳。沉重的炸彈令飛行腳發出哀號，振動不斷傳往智子的雙腳。
「如果這時候遇到敵機就完蛋了。」
遙用顫抖的聲音對飛在身旁的智子如此說道。
「遙說得一點都沒錯——」
凱薩琳立刻表示讚同，貝林以一如平常的表情開口：
「真的碰到再說吧。」
智子沒有回答，雙眼直視前方，不知在思考什麽事。
說來諷刺，現在她們要轟炸的目標是她們一直以來拚命守護的城市，這點令獨立中隊的﹉成員士氣大減，就連最愛說話的凱薩琳也顯得有些憂鬱。
經過一個小時的飛行，智子等人來到距離史拉森不遠的地方。
再過一會兒就可以抵達城市上空……就在此時，中隊全體耳邊同時傳來她們最不想聽見的一句話。
『發現敵機！』
聲音來自第一中隊領頭的艾霍寧上尉。第一中隊隨即以熟練的動作開始爬升，看來她們打算搶先一步占據高空的有利位置，趁機對迎戰的涅洛伊施以痛擊。
在第一中隊的右斜前方，許多黑點陸續出現在與她們相同的高度。
「好像是拉洛斯。」
智子喃喃自語，艾霍寧上尉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
『那就是傳說中的新型機吧。』
「新型？」
『那些家夥和我們去年遇到的拉洛斯不同。卡爾斯蘭戰線那邊也已經確認它們的存在，那是新型的拉洛斯改。仔細看，它們的機翼比較短，機身也比較粗。』
隨著距離拉近，黑點逐漸變成長得有如笨重蒼蠅的拉洛斯，數量約有十來架。塗成深灰色的機體乍看之下和過去的拉洛斯沒有兩樣，但是仔細一看，智子很快發現先前沒有留意到的差別，
「真的不一樣！」
『新型機有更好的機翼和引擎，所以它們比拉洛斯更快，翻滾能力也有改進。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智子點點頭，她想起先前碰上這種敵人的經驗。想起它們合作無間的編隊動作，還有貫徹打帶跑戰術的空中行動。
比起機體性能的提升……這兩點更是可怕數倍。
拉洛斯改編隊絲毫不理會第一中隊，直接朝智子她們飛來。
『朝、朝、朝我們飛過來了！』
艾瑪中尉害怕的聲音透過無線電耳機傳來，身為僚機的遙也陷入慌亂：
「智、智子少尉！敵人過來了！」
「冷靜一點，不要緊張。」
雖然嘴裏這麽說，智子也無法控製自己的心跳加速。在雙手抱著炸彈的情況下，她隻能暗自怨恨自己的無力。
第一中隊的梅爾斯飛上高空，隨即從上方對迅速靠近的涅洛伊編隊發動
攻擊。換做是去年的涅洛伊，在這時就會被衝散，不是開始逃跑就是盲目追逐敵人……但是傳說中的拉洛斯改不一樣。
雖然有好幾架機體冒出黑煙墜落，整個編隊絲毫不見亂象。
智子「啐！」了一聲，想把炸彈丟掉。這樣下去她們隻會變成敵人的活靶，然而無線電傳來艾瑪中尉的聲音：
『不不不不、不、不行！不可以丟掉炸彈！』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艾瑪中尉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認真，看來似乎無論如何都要繼續轟炸任務。一架拉洛斯改飛到近處，對著飛在最前麵的艾瑪中尉一陣掃射。
『呀啊！』
艾瑪中尉尖叫一聲，手中炸彈同時掉落。被機槍彈擊中的艾瑪中尉沒有受到致命傷，在一陣旋轉之後勉強穩住身形。
「大家注意！快潛到敵人下麵！」
發現敵人從正麵接近的瞬間，智子趕緊放聲大喊。在智子的指揮下，所有隊員同時下降，避開來自正麵的敵機火線。對雙手抱著炸彈的她們來說，這樣的動作已是她們的極限。
拉洛斯改編隊和義勇獨立飛行中隊瞬間錯身而過。
多虧智子的臨機應變，她們成功避開前方的攻擊，但是同一招下次鐵定行不通。帶著炸彈飛行的智子等人的動作非常遲鈍，敵人可以輕易從後方鎖定她們。一旦發生這種情形，她們肯定會全滅。
這下子忍無可忍！
智子放開雙手中的炸彈，握緊背上的愛刀備前長船，凱薩琳見狀立刻發出驚呼：
『智子！不可以丟掉炸彈——！』
「沒辦法！這樣下去我們會全軍覆沒！」
智子轉身朝涅洛伊編隊飛去，其他隊員莫可奈何，隻好跟著丟下手中的炸彈，失去作用的炸彈一一掉進積雪的森林裏。
完成第一波攻擊的涅洛伊編隊向上爬升。
方才發動攻擊的第一中隊立刻緊追在後。
智子直覺感到危險，忍不住對著喉頭式麥克風大叫：
「危險！」
智子的預感立刻成真。
爬升中的涅洛伊突然一百八十度轉向，對著從正下方追擊的第一中隊發動攻擊。完美的編隊行動讓第一中隊被打個措手不及，隻能正麵迎向掉頭的涅洛伊。
「艾霍寧上尉！不要和它們正麵衝突！」
可是已經太遲了，
彼此錯身而過的瞬間，拉洛斯改編隊與第一中隊的機槍朝著彼此瘋狂射擊，曳光彈畫出的白色軌跡映入智子眼中。
涅洛伊精準無比的射擊令智子忍不住為之戰栗。
智子眼睜睜看著第一中隊的少女一一中彈。受到魔力障壁保護的機械化航空步兵可以承受一定程度的攻擊，但是這種保護還是有所限度。
有些少女裝備的飛行腳遭到破壞，一邊旋轉一邊墜落。
有人因為子彈的衝擊失去意識，癱軟的身體緩緩飄落。
智子的表情因為悔恨而扭曲，她用力握緊備前長船，奮力朝拉洛斯改衝去。
然而拉洛斯改似乎不打算繼續戰鬥，在急速下降之後便全速撤退。看來它們出擊的目的隻是要讓智子她們放棄轟炸，涅洛伊完美的戰鬥表現讓這群機械化航空步兵無話可說。
回到基地的智子等人受到停飛三天的處分，轟炸敵軍史拉森地麵部隊的行動宣告失敗。
第一中隊有四名隊員負傷。
對於機械化航空步兵嚴重不足的米凱利臨時空軍基地部隊來說，這是很嚴重的損失。
被哈基寧少校狠狠訓斥一頓……智子一走進起居室便撲向床鋪，把頭整個埋進棉被裏，不管遙怎麽和她說話，智子就是一聲不吭。
中隊起居室打從昨夜便彌漫一股沉重的氣氛，就連凱薩琳都閉上嘴巴。遙同樣睡不著，心中想著今晚該怎麽安慰智子——這時智子的床鋪突然有所動靜。
怎麽了？遙轉頭看去，被窗外月光照得閃閃發亮的銀發映入眼簾。
那不是貝林少尉嗎？
貝林少尉輕手輕腳鑽進智子的床鋪，遙不由得目瞪口呆。難、難道智子少尉和貝林少尉有一腿嗎！
都、都已經有我了還和別人……明明兩人不是那種關係，遙還是悶悶不樂地咬起自己的床單。
智子驚訝地注視鑽進自己被窩的貝林：
「你、你想做什麽？」
「我有話跟你說。」
「明天再說不行嗎？幹嘛特地跑到別人的床上。」
「早點說比較好。而且不這麽做你根本不會聽別人說話。」
貝林少尉把臉湊進智子，灰色眼眸閃耀異彩。智子不禁有點害羞，下意識地別過頭：
「有、有什麽話快說。」
「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會輸嗎？」
「因為敵人變強了。」
現在問這個問題有什麽用？智子回答得有些不耐煩。
「不對。」
貝林搖頭說道：
「是因為我們的機體性能趕不上敵人。」
「才沒有這回事。」
貝林用冷靜的語氣繼續說下去：
「彼此的配合、速度、火力……那些拉洛斯與過去的拉洛斯是不同世代的機體，可是它們絕對不是無敵，隻要裝備新型機體就可以與之對抗。最好的證據就是先前那兩場戰鬥，隻有我們獨立中隊完全無法對敵人造成任何損傷，裝備梅爾斯的第一中隊還是有一定戰績。雖然那樣的戰果隻是聊勝於無……」
智子反駁貝林的說法：
「不，我才不想裝備那些來路不明的新型機！自己慣用的機體絕對比較好。你自己也這麽覺得吧？所以你才不肯接受新型的噴火式，堅持用自己熟悉的旋風式戰鬥不是嗎？難道你連自己的愛機都要否定？」
「旋風式的確是好機體，也是我最熟悉的機體。」
貝林的語氣有些落寞；
「正因為我比誰都熟悉它……所以我知道它的極限。光是倚靠旋風式已經無法戰勝敵人。時代在變，我們必須認清這一點。」
「可是我們沒有別的機體可用。」
「我已經提出補充新型機的申請。扶桑皇國應該會在近期送來你的機體。」
「不要自作主張。」
貝林把臉貼進智子說道：
「聽好了，智子。我們現在是在打仗，如果沒有戰果，其他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從頭到尾隻想用自己喜歡的機體，隻想用自己喜歡的戰法是不會有戰果的。」
「這種事我也知道，我也是經過長期鑽研才建立現在的戰法。我不覺得隻輸個一、兩場就有必要改變。」
貝林搖搖頭，銀色的發絲隨著動作搖擺：
「格鬥戰在以後的戰鬥中可能再也發揮不了作用。敵人下次一定也會用同樣的戰術，你的ki27追得上它們嗎？」
「要是追不上我會想辦法，一定有什麽辦法可以對付它們。而且隻要追上，ki27絕對是無敵的。」
「你這個頑固的女人！」
「我一直以來都是和ki27一起努力。ki27是我的一部分，突然叫我改變是不可能的。」
貝林雙手抱胸，皺起眉頭離開床鋪。待在床上的智子用力咬緊嘴唇。
也許貝林說得沒錯。
ki27是智子的第一架實戰機，與智子共同曆經每一場戰鬥，兩者可以說是同甘共苦的搭檔。對於智子來說，她的愛機絕不隻是單純的飛行腳。
一定要用ki27獲得戰果。
這件事當然不能隻靠自己，而是需要同伴的合作……過去的自己隻懂得追求個人技術，現在的失敗隻是因為自己還不
習慣編隊空戰的行動方式。
躺在床上的智子不斷這麽安慰自己。
另外一頭，鄰床的遙因為完全不同的原因悶悶不樂。
那是怎麽回事？
貝林少尉居然這麽光明正大跑到智子少尉床上！
她們兩個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原來智子少尉喜歡那種大姊姊型的女生？難怪她對我這種小鬼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不能輸。
我才不會輸給那個灰色銀發的孤僻島國女！完全誤會的遙在內心暗自燃起對抗意識。
「唉。」
這裏是位於史拉森西方八十公裏的城鎮米凱利，智子在臨時建立的空軍基地裏發出深深的歎息。
米凱利位在塞馬湖畔，這座湖到了冬季會結冰，可以當成機場使用。這座臨時基地規模比考哈瓦空軍基地小得多，軍方接收原本預定拆除的小學，用老舊校舍充當司令部及宿舍等設施，整座基地就像許久未曾整理的倉庫一般淩亂。
智子和其他獨立飛行中隊的成員共同分配到一間教室，在臨時設置的簡易床鋪上過夜。
她們是在三天前的黃昏，來到這座米凱利臨時空軍基地避難。
自從涅洛伊地麵部隊發動攻擊，大量難民被迫逃離國境附近的城鎮，這幾天智子等人一直忙著從上空掩護難民撤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涅洛伊在占領史拉森之後便按兵不動，難民因此得以平安無事逃往米凱利……
「智子少尉，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坐在一旁的遙說得很擔心，周圍的少女也是一樣的表情，無事可做的她們隻能夠待在房裏發呆。先前擊落底奧米迪亞的經驗讓她們士氣大振，平常見麵時總是少不了嬉笑怒罵……此刻整個中隊又回到最初的鬱悶氣氛。
鋪滿磁磚的走廊傳來清脆的腳步聲。房門打開，艾瑪中尉抱著一大堆文件走進房裏。
「嘿咻。」
艾瑪中尉把文件全堆在桌上，視線望向周圍的隊員。
「那是什麽？」
遙好奇地發問，艾瑪中尉以沉重的語氣回答：
「駐紮史拉森的涅洛伊相關航空偵察照片，還有照片的分析結果。」
「偵察？是誰去偵察？」
「第一中隊。她們把梅爾斯的武裝拆除，用減重的機體出擊。」
智子等人緊張地看向偵察照片，照片清楚拍下占領史拉森的敵人。
「這是什麽東西……」
遙顯得很訝異。照片上可以看見巨大的地麵炮台聳立在道路中央……這是獨立中隊的成員第一次日睹涅洛伊的地麵部隊。
「好像昆蟲——」
凱薩琳用悠哉的聲音說出心中感想。由方型車體和炮塔構成的涅洛伊乍看之下有如戰車，然而搭配上從車體角落延伸的步行腳，外型看起來的確很像昆蟲。
隻是……涅洛伊和昆蟲之間有決定性的差別。
就是體積。
「好巨大。」
智子忍不住說道。照片上散落四周的汽車看起來就像玩具，這種涅洛伊的體積至少是陸軍製式戰車的三倍……不，也許有四倍。
貝林以冷靜的聲音說道：
「炮身的口徑起碼有兩百厘米。」
「這已經不是戰車炮，是巡洋艦的等級了——」
凱薩琳喃喃說出她的感想。不僅如此，這部戰車身上同樣有著多如牛毛的機槍，想要接近它勢必得麵對有如驟雨的機槍掃射。
「街上據說有好幾台這種東西。」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陸軍無法對躲在瘴氣裏的涅洛伊出手，她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對抗敵人……
「眼前唯一的對付方法是轟炸，可是我們能裝備的炸彈頂多隻有六十公斤……」
艾瑪中尉忍不住唉聲歎氣。配屬在考哈瓦空軍基地的少女全數裝備戰鬥腳，也就是專為與涅洛伊進行空戰所設計的機體。雖然也能執行轟炸任務，但終究不是本業，能不能產生效果也是個問題。
「就算這樣，我們還是非去不可吧？」
開口的智子語氣十分僵硬，艾瑪中尉點頭說道：
「是的。明天清晨，我們獨立飛行中隊要對駐紮史拉森的敵軍地麵部隊發動攻擊。」
「me沒受過轟炸訓練。」
「我也是。」
「我也一樣。」
艾瑪中尉的表情仿佛一口氣喝下一杯很苦的茶：
「我也是，可是命令就是命令。」
當天夜裏……
智子遲遲無法入眠，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她們的宿舍是由教室改裝，不像考哈瓦空軍基地那樣有單人房可睡，整個中隊的起居全都在同一個房間。
智子翻身的動作驚動睡在隔壁床的遙，遙對智子說道：
「智子少尉睡不著嗎？」
「是啊。」
智子的聲音帶著一股不甘。
啊：目己最愛的智子少尉正在煩惱，一定是因為最近一直打敗仗的關係，身為僚機的自己這時候一定要好好安慰她！
遙偷偷鑽進智子的被窩裏。
「你、你想做什麽？」
智子慌張的聲音讓遙情緒高漲。她在害羞！啊、真是太可愛了。
「讓身為僚機的我來安慰少尉吧。」
「多謝你的好意，不必了。」
「不用客氣。」
遙整個人貼上智子的身體：
「不用擔心，智子少尉是最強的。就連那架巨大轟炸機都被智子少尉擊落，隻是一次的敗仗算什麽。」
「如果隻有一次就好了。」
「沒問題的，明天的轟炸對智子少尉來說一定也是小事一樁。說是轟炸其實隻是把手上的炸彈丟向地麵上的巨大目標，跟用機槍射中飛在空中的敵人相比根本不算什麽。」
智子長歎一聲：
「你的經驗還不夠。」
「沒錯！所以我想和智子少尉一起累積經驗……」
滿臉通紅的遙一隻手悄悄伸進智子身上鋪棉和服的空隙。智子睡覺時習慣隻穿一件鋪棉和服，遙的手指一探進衣襟便摸到智子光滑的肌膚，一股暖流透過指尖傳來。能夠接觸最崇拜的少尉，遙感動得幾乎快落淚。
「你……在做什麽！」
「我在安慰智子少尉。」
遙將右手放在智子的胸部上。啊，既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小，感動的眼淚從遙的臉上滑落。皇國海軍迫水遙飛行中士達成第一作戰目標，即將展開攻擊……
遙腦中閃過一連串摩斯密碼，陶醉地喃喃說道：
「這個胸部太完美了……智子少尉的身體曲線怎麽會這麽漂亮？」
遙的話才剛說完，就被智子抓住頭狠狠推開。她不滿地嘟起嘴巴：
「智子少尉說謊。」
「你說什麽？」
「明明說過要和我上床。」
「很抱歉！我真的沒有那種興趣。快去睡覺。」
不過遙還是嘟著嘴巴，怎麽樣都不肯回去，反而更用力貼緊智子的身體。
「呐，智子少尉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什麽『女生』！我可是很正常的！」
「請告訴我你喜歡哪種女生！我會好好努力的！」
遙靠得更近，睡在智子另一側的凱薩琳發出不滿的抱怨：
「吵死了——要談情說愛到走廊去——」
「安靜一點，這樣要怎麽睡。」
「明天還要出擊喔！」
「……這樣沒辦法讀書。」
智子一言不發抱起遙，把她丟回隔壁床。遙趴在床上，心有不甘地擺動雙腿。
回到床上的智子還是睡不著，下意識地咬住自己的指甲。一閉上眼睛，自己先前的醜態浮現腦海。
對上那些新型涅洛伊，自己竟然沒辦法有所施展……
自己的ki27毫無疑問是世界第一的格鬥機。
但這必須是在敵人也願意進行格鬥戰的前提。如果以後敵人都像上次那樣，利用速度差距打帶跑怎麽辦？
智子很快就發現自己想得太多.
明天是轟炸任務
。
那和普通的空戰完全不同，別說是格鬥和打帶跑，自己說不定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就會遭到擊落。
焦躁與不安在心中擴散……智子遲遲無法入眠。
隔天上午十點。
索穆斯的地理位置接近北極圈，冬天的夜晚特別漫長。東方天空直到這個時間才泛白，這個時節的白天隻有短短七個小時。
為了利用短暫的白天時間發動攻擊，義勇獨立飛行中隊的成員在米凱利臨時空軍基地的起降跑道……結冰的湖麵列隊。一旁是由艾霍寧上尉率領的第三機械化航空步兵大隊第一中隊的女戰士，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如同索穆斯當地刺骨寒風的嚴峻表情。
曾經是考哈瓦空軍基地管製士官的哈基寧站在眾人麵前。智子注意到她肩上嶄新的少校階級章，對她行了一個標準軍禮：
「恭喜升官，少校閣下。」
哈基寧回給智子一個簡單的敬禮：
「我是米凱利臨時空軍基地司令哈基寧少校。」
雖然眼前每個都是認識的人，哈基寧依然像個初來乍到的人一樣自我介紹。即使不久前才在涅洛伊手下吃過大虧，她依然不負「雪女」的名號，還是那麽冷淡而且難以親近。
「基地司令怎麽了？」
有所疑惑的艾瑪中尉發問，哈基寧少校露出沉痛的表情：
「因為先前的空襲，司令部包括基地司令在內的主要成員幾乎都受傷，不得不暫時離開前線。最後隻能由我遞補司令的位置。」
身為機械化航空步兵的少女全部緊咬嘴唇。她們都認為沒能保護基地是自己的責任。
哈基寧察覺到這群少女的想法，繼續說道：
「不是各位的責任，真正應該負責的是對你們下達命令的司令部。我們司令部隻是為自己的判斷錯誤付出代價。」
所有人同時用認真的表情注視哈基寧少校，少校用帶有些微情緒的聲音對少女下令：
「可是隻有我們付出代價也很無趣，一定要從涅洛伊身上討回這筆債。」
第一中隊和義勇獨立飛行中隊的成員同時敬禮。
技工用推車將航空炸彈運來。
「之後陸軍能不能成功奪回史拉森，全看你們能不能解決掉那群可惡的涅洛伊地麵部隊。期待你們的表現。」
接下來是作戰內容的說明。
義勇獨立飛行中隊將裝備六十公斤炸彈，負責玫擊涅洛伊的四腳戰車；第一中隊負責掩護她們。
一拿起沉重的六十公斤航空炸彈，智子等人忍不住出聲抱怨。
「拿著這麽重的東西，能不能升空都是問題——！」
聽見凱薩琳這麽說，貝林也皺起眉頭：
「光是帶著這個飛行就很勉強了。」
遙帶上炸彈之後，原本對她來說就嫌太重的二十厘米機炮自然帶不走”隻能改用八厘米護身手槍。這種武器在空戰中當然派不上用場。
艾瑪中尉也是一樣。
隻有烏蘇拉一個人魔道引擎的馬力夠強，能夠比較輕鬆地帶著炸彈飛行，隻是無法做出平常那樣的空中動作。
智子使勁拿起六十公斤炸彈。在魔力的幫助下，機械化航空步兵的力氣比普通女孩子大上幾倍……即使如此，身上多了這個重擔，在空中隻有當個活靶的份。
「不能改用三十公斤炸彈嗎？」
智子對哈基寧提議，但是立刻遭到否決。
「其實我原本想讓你們帶一百二十五公斤……如果可以兩百五十公斤更好。」
聞言的智子等人說不出話來。那是轟炸部隊所使用的炸彈。
「我們是製空戰鬥部隊，轟炸任務根本無法發揮實力。請允許我們在遭遇敵機時放棄炸彈應付空戰。」
哈基寧少校凝神注視智子……然後搖頭：
「我不能答應你。你們義勇獨立飛行中隊的任務，是對敵方地麵部隊進行轟炸。第一中隊會保護你們，請你們把所有心思放在任務上。」
「可是！」
智子還是不肯放棄，哈基寧少校再次搖頭：
「奪回史拉森是我們的第一要務。我們不能讓那些異形繼續占領祖國的城市σ」﹉
智子想起從史拉森逃往米凱利的難民。成千難民形成一條漫長的隊伍……他們被迫離開平常生活的地方，如今隻能擠在狹小的宿舍躲避寒風。
「智子少尉……」
艾瑪中尉用擔心的表情看向智子，智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發出有如怒吼的巨大聲音：
「遵命。穴拭智子少尉會盡微薄的力量完成任務。」
少女們的身影劃破索穆斯的朝霞，這群機械化航空步兵正從空中飛向史拉森。
雙手抱著炸彈的獨立中隊成員艱難地飛在第一中隊後方。
編隊的中心是智子，她裝備的ki27是全隊馬力最小的飛行腳。沉重的炸彈令飛行腳發出哀號，振動不斷傳往智子的雙腳。
「如果這時候遇到敵機就完蛋了。」
遙用顫抖的聲音對飛在身旁的智子如此說道。
「遙說得一點都沒錯——」
凱薩琳立刻表示讚同，貝林以一如平常的表情開口：
「真的碰到再說吧。」
智子沒有回答，雙眼直視前方，不知在思考什麽事。
說來諷刺，現在她們要轟炸的目標是她們一直以來拚命守護的城市，這點令獨立中隊的﹉成員士氣大減，就連最愛說話的凱薩琳也顯得有些憂鬱。
經過一個小時的飛行，智子等人來到距離史拉森不遠的地方。
再過一會兒就可以抵達城市上空……就在此時，中隊全體耳邊同時傳來她們最不想聽見的一句話。
『發現敵機！』
聲音來自第一中隊領頭的艾霍寧上尉。第一中隊隨即以熟練的動作開始爬升，看來她們打算搶先一步占據高空的有利位置，趁機對迎戰的涅洛伊施以痛擊。
在第一中隊的右斜前方，許多黑點陸續出現在與她們相同的高度。
「好像是拉洛斯。」
智子喃喃自語，艾霍寧上尉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
『那就是傳說中的新型機吧。』
「新型？」
『那些家夥和我們去年遇到的拉洛斯不同。卡爾斯蘭戰線那邊也已經確認它們的存在，那是新型的拉洛斯改。仔細看，它們的機翼比較短，機身也比較粗。』
隨著距離拉近，黑點逐漸變成長得有如笨重蒼蠅的拉洛斯，數量約有十來架。塗成深灰色的機體乍看之下和過去的拉洛斯沒有兩樣，但是仔細一看，智子很快發現先前沒有留意到的差別，
「真的不一樣！」
『新型機有更好的機翼和引擎，所以它們比拉洛斯更快，翻滾能力也有改進。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智子點點頭，她想起先前碰上這種敵人的經驗。想起它們合作無間的編隊動作，還有貫徹打帶跑戰術的空中行動。
比起機體性能的提升……這兩點更是可怕數倍。
拉洛斯改編隊絲毫不理會第一中隊，直接朝智子她們飛來。
『朝、朝、朝我們飛過來了！』
艾瑪中尉害怕的聲音透過無線電耳機傳來，身為僚機的遙也陷入慌亂：
「智、智子少尉！敵人過來了！」
「冷靜一點，不要緊張。」
雖然嘴裏這麽說，智子也無法控製自己的心跳加速。在雙手抱著炸彈的情況下，她隻能暗自怨恨自己的無力。
第一中隊的梅爾斯飛上高空，隨即從上方對迅速靠近的涅洛伊編隊發動
攻擊。換做是去年的涅洛伊，在這時就會被衝散，不是開始逃跑就是盲目追逐敵人……但是傳說中的拉洛斯改不一樣。
雖然有好幾架機體冒出黑煙墜落，整個編隊絲毫不見亂象。
智子「啐！」了一聲，想把炸彈丟掉。這樣下去她們隻會變成敵人的活靶，然而無線電傳來艾瑪中尉的聲音：
『不不不不、不、不行！不可以丟掉炸彈！』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艾瑪中尉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認真，看來似乎無論如何都要繼續轟炸任務。一架拉洛斯改飛到近處，對著飛在最前麵的艾瑪中尉一陣掃射。
『呀啊！』
艾瑪中尉尖叫一聲，手中炸彈同時掉落。被機槍彈擊中的艾瑪中尉沒有受到致命傷，在一陣旋轉之後勉強穩住身形。
「大家注意！快潛到敵人下麵！」
發現敵人從正麵接近的瞬間，智子趕緊放聲大喊。在智子的指揮下，所有隊員同時下降，避開來自正麵的敵機火線。對雙手抱著炸彈的她們來說，這樣的動作已是她們的極限。
拉洛斯改編隊和義勇獨立飛行中隊瞬間錯身而過。
多虧智子的臨機應變，她們成功避開前方的攻擊，但是同一招下次鐵定行不通。帶著炸彈飛行的智子等人的動作非常遲鈍，敵人可以輕易從後方鎖定她們。一旦發生這種情形，她們肯定會全滅。
這下子忍無可忍！
智子放開雙手中的炸彈，握緊背上的愛刀備前長船，凱薩琳見狀立刻發出驚呼：
『智子！不可以丟掉炸彈——！』
「沒辦法！這樣下去我們會全軍覆沒！」
智子轉身朝涅洛伊編隊飛去，其他隊員莫可奈何，隻好跟著丟下手中的炸彈，失去作用的炸彈一一掉進積雪的森林裏。
完成第一波攻擊的涅洛伊編隊向上爬升。
方才發動攻擊的第一中隊立刻緊追在後。
智子直覺感到危險，忍不住對著喉頭式麥克風大叫：
「危險！」
智子的預感立刻成真。
爬升中的涅洛伊突然一百八十度轉向，對著從正下方追擊的第一中隊發動攻擊。完美的編隊行動讓第一中隊被打個措手不及，隻能正麵迎向掉頭的涅洛伊。
「艾霍寧上尉！不要和它們正麵衝突！」
可是已經太遲了，
彼此錯身而過的瞬間，拉洛斯改編隊與第一中隊的機槍朝著彼此瘋狂射擊，曳光彈畫出的白色軌跡映入智子眼中。
涅洛伊精準無比的射擊令智子忍不住為之戰栗。
智子眼睜睜看著第一中隊的少女一一中彈。受到魔力障壁保護的機械化航空步兵可以承受一定程度的攻擊，但是這種保護還是有所限度。
有些少女裝備的飛行腳遭到破壞，一邊旋轉一邊墜落。
有人因為子彈的衝擊失去意識，癱軟的身體緩緩飄落。
智子的表情因為悔恨而扭曲，她用力握緊備前長船，奮力朝拉洛斯改衝去。
然而拉洛斯改似乎不打算繼續戰鬥，在急速下降之後便全速撤退。看來它們出擊的目的隻是要讓智子她們放棄轟炸，涅洛伊完美的戰鬥表現讓這群機械化航空步兵無話可說。
回到基地的智子等人受到停飛三天的處分，轟炸敵軍史拉森地麵部隊的行動宣告失敗。
第一中隊有四名隊員負傷。
對於機械化航空步兵嚴重不足的米凱利臨時空軍基地部隊來說，這是很嚴重的損失。
被哈基寧少校狠狠訓斥一頓……智子一走進起居室便撲向床鋪，把頭整個埋進棉被裏，不管遙怎麽和她說話，智子就是一聲不吭。
中隊起居室打從昨夜便彌漫一股沉重的氣氛，就連凱薩琳都閉上嘴巴。遙同樣睡不著，心中想著今晚該怎麽安慰智子——這時智子的床鋪突然有所動靜。
怎麽了？遙轉頭看去，被窗外月光照得閃閃發亮的銀發映入眼簾。
那不是貝林少尉嗎？
貝林少尉輕手輕腳鑽進智子的床鋪，遙不由得目瞪口呆。難、難道智子少尉和貝林少尉有一腿嗎！
都、都已經有我了還和別人……明明兩人不是那種關係，遙還是悶悶不樂地咬起自己的床單。
智子驚訝地注視鑽進自己被窩的貝林：
「你、你想做什麽？」
「我有話跟你說。」
「明天再說不行嗎？幹嘛特地跑到別人的床上。」
「早點說比較好。而且不這麽做你根本不會聽別人說話。」
貝林少尉把臉湊進智子，灰色眼眸閃耀異彩。智子不禁有點害羞，下意識地別過頭：
「有、有什麽話快說。」
「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會輸嗎？」
「因為敵人變強了。」
現在問這個問題有什麽用？智子回答得有些不耐煩。
「不對。」
貝林搖頭說道：
「是因為我們的機體性能趕不上敵人。」
「才沒有這回事。」
貝林用冷靜的語氣繼續說下去：
「彼此的配合、速度、火力……那些拉洛斯與過去的拉洛斯是不同世代的機體，可是它們絕對不是無敵，隻要裝備新型機體就可以與之對抗。最好的證據就是先前那兩場戰鬥，隻有我們獨立中隊完全無法對敵人造成任何損傷，裝備梅爾斯的第一中隊還是有一定戰績。雖然那樣的戰果隻是聊勝於無……」
智子反駁貝林的說法：
「不，我才不想裝備那些來路不明的新型機！自己慣用的機體絕對比較好。你自己也這麽覺得吧？所以你才不肯接受新型的噴火式，堅持用自己熟悉的旋風式戰鬥不是嗎？難道你連自己的愛機都要否定？」
「旋風式的確是好機體，也是我最熟悉的機體。」
貝林的語氣有些落寞；
「正因為我比誰都熟悉它……所以我知道它的極限。光是倚靠旋風式已經無法戰勝敵人。時代在變，我們必須認清這一點。」
「可是我們沒有別的機體可用。」
「我已經提出補充新型機的申請。扶桑皇國應該會在近期送來你的機體。」
「不要自作主張。」
貝林把臉貼進智子說道：
「聽好了，智子。我們現在是在打仗，如果沒有戰果，其他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從頭到尾隻想用自己喜歡的機體，隻想用自己喜歡的戰法是不會有戰果的。」
「這種事我也知道，我也是經過長期鑽研才建立現在的戰法。我不覺得隻輸個一、兩場就有必要改變。」
貝林搖搖頭，銀色的發絲隨著動作搖擺：
「格鬥戰在以後的戰鬥中可能再也發揮不了作用。敵人下次一定也會用同樣的戰術，你的ki27追得上它們嗎？」
「要是追不上我會想辦法，一定有什麽辦法可以對付它們。而且隻要追上，ki27絕對是無敵的。」
「你這個頑固的女人！」
「我一直以來都是和ki27一起努力。ki27是我的一部分，突然叫我改變是不可能的。」
貝林雙手抱胸，皺起眉頭離開床鋪。待在床上的智子用力咬緊嘴唇。
也許貝林說得沒錯。
ki27是智子的第一架實戰機，與智子共同曆經每一場戰鬥，兩者可以說是同甘共苦的搭檔。對於智子來說，她的愛機絕不隻是單純的飛行腳。
一定要用ki27獲得戰果。
這件事當然不能隻靠自己，而是需要同伴的合作……過去的自己隻懂得追求個人技術，現在的失敗隻是因為自己還不
習慣編隊空戰的行動方式。
躺在床上的智子不斷這麽安慰自己。
另外一頭，鄰床的遙因為完全不同的原因悶悶不樂。
那是怎麽回事？
貝林少尉居然這麽光明正大跑到智子少尉床上！
她們兩個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原來智子少尉喜歡那種大姊姊型的女生？難怪她對我這種小鬼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不能輸。
我才不會輸給那個灰色銀發的孤僻島國女！完全誤會的遙在內心暗自燃起對抗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