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沒有,什麽都)


    在夢裏,少女呆滯的呢喃著。


    不斷重複著相同的話語。什麽都沒有,這裏什麽都沒有。


    吹著狂風的荒野中,少女獨自呆站著。


    身上沒有一絲半縷。


    沒有任何人守護,也沒有任何東西能保護自己。


    (好寂寞。)


    雖然試著在腦中浮現這樣的心聲,不過隻感到有點愚蠢。


    就算將寂寞說出口,這裏也隻有自己一個人。什麽人都沒有,是要引發誰的同情。


    不過,從荒野外突然傳來回應。


    你很寂寞嗎?


    那是一道柔和澄澈的女性聲音。少女睜大了眼,在荒野中尋找聲音的主人。


    (嗯,好寂寞,獨自一人非常的寂寞。)


    這樣啊!我也一樣,獨自一個人。非常的寂寞。


    傳來的聲音非常飄渺,和追求絕對保護者的少女所需要的不大相同。


    不過,比起獨自一個人算是非常好了。少女像要緊抓住這聲音似的看向周圍。


    (那,和我見麵啊!)


    我也想見到你,過來救我。


    (我幫你。我會去救你的,告訴我你在哪裏?)


    我在


    少女拚命集中注意力聽取耳邊柔和的聲音。


    可是,聲音突然轉變為稍微高亢的男性聲調。


    「你醒了嗎?」


    聽到這平穩的耳語,少女微微睜開雙眼。


    眼前是妓院裏仆役使用的狹窄房間。


    房內沒什麽稀奇的擺設,是個簡陋的房間。不過,周圍卻飄散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像別人的事情一樣遙遠,看起來卻又像想要說些什麽般坐立難安。少女用她玻璃珠似的瞳孔環顧灰色的房間,然後將視線拉回看向自己的男子身上。


    白色的臉龐、白色的頭發,無條件付出的溫柔的琥珀色瞳孔。


    在詩人的看護下,少女緩緩坐起身。


    她對詩人的過人美貌並沒有做出特殊反應,隻帶著毫無感動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身體。


    一直都穿在身上的黑衣被脫去,換上一套粗糙的乳白色衣褲,手掌上包裹著繃帶。用手指確認後,發現喉嚨上也有接受過治療的痕跡。


    「有哪裏不舒服或是會痛的嗎?」


    坐在床邊凳子上的詩人沉靜的問她。看著他身上樣式古老的白衣,以及腰帶上金絲銀線的刺繡,少女搖了搖頭。少女紫紅色的瞳孔向上一看,正對上純白青年的視線。


    「你,是誰?」


    自己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卻好像是別人的一樣。


    不如說,少女想不起來自己原本有怎樣的聲音。


    不隻是聲音,過去的一切,還有現在在身邊所有的事物都極度遙遠,充滿著空寂和幹燥。這裏是哪裏?我又是誰?


    不知道,不過這都不重要。


    看著她無意義的側頭思考,詩人毫不困惑的回答:


    「我是詩人,現在的名字是空。」


    「我的,什麽人?」


    「朋友。」


    聽他這麽說,少女搜索著自己的記憶。仿佛受盡風吹雨打荒野般的腦袋中,沒有絲毫關於他的記憶。在遺跡見麵時,她沒有任何餘裕可以記住詩人的臉。


    「我,不知道你是誰。」


    「當然不知道,因為我們現在才要開始了解彼此啊。首先,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少女再次在荒野中探索,找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應該是這個。


    「我是米莉安?卡列思蒂亞。」


    聽她報上名字,詩人盯著她看了一小段時間。雖然他的視線很強烈,不過卻不可思議的幾乎感受不到負荷。


    「原來如此。米莉安紅與藍,力量與冷靜,體貼與理性。」


    「這是什麽?」


    「你所擁有的東西,我所看到的東西。你現在遺失的,總有一天會取回的東西。」


    「我聽不懂。」


    「現在不懂沒有關係。比起這個,現在最重要的是,你之後打算怎麽辦。米莉安,你到現在為止做過哪些事還記得嗎?」


    「到現在為止?」


    將頭側向相反方向,米莉安回想著。


    戰鬥訓練和幫忙家事這太久遠了。


    抬頭看花瓣飄落,揮著手這是更早以前。


    和人對砍這是最近的事。


    想到這個的同時,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荒野中吹起了猛烈的暴風,因為摩擦而讓什麽東西燒了起來。


    看見少女的頭發快被從發尾竄起的搖曳火焰給吞噬,詩人迅速握住她的手,這次的火焰中飽含惡意,感受得到火的熱度。


    「放開我你會燒起來的。」


    少女心生動搖的說著。但毫無表情的詩人卻似乎帶了點微笑的搖搖頭。


    「我不放手,你把火收回去。」


    我怎麽可能做得到雖然這麽想。不過,她不想看到這麽溫柔和自己說話的人燒起來。不要!隻是這麽想著,火焰就慢慢的消退下去,她心中也回複了平靜。


    隻要這麽做就好了吧?少女似乎稍微了解到什麽,稍微放鬆了心情。


    少女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紫紅色的瞳孔中恢複了一些感情。


    「我在追人。罪人、毀滅了一座城鎮被判死刑,不過,反抗後逃了出來殺了我的夥伴。」


    「是卡那齊吧?」


    「沒錯。」


    聽到這名字,米莉安緊咬住牙關。詩人緩緩的繼續問:


    「你現在仍然想殺他嗎?」


    「當然!」


    少女的眼神瞬間充滿殺氣。不過從她的眼中,詩人也看見因此而複蘇的強烈意誌光芒。緊閉的雙唇帶著一絲笑容,詩人歎了口氣。


    「現在會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聽好,米莉安。卡那齊正在這座城鎮裏應該還在,至少昨晚之前都還在,也幫你做了治療。」


    詩人握著少女的手如此說道。這次,米莉安的眼神中閃耀著希望的光芒。


    「現在呢?」


    少女問完,詩人露出奇妙的表情。說是奇妙,還不如說像人類該有的表情。他苦笑著回應:


    「我想,應該是到不死者之館去了。說到這個,他治療完你的傷之後,對這裏的所有人都下了安眠藥,然後帶著行李消失了。看來他相當討厭我們啊!」


    「被他討厭,很好。我也要到那裏,找到他,殺掉。」


    「我跟你一起去。不過在這之前先吃點東西吧。」


    少女自然的點頭讚同,抬頭看向站起身的詩人,米莉安又疑惑的問: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溫柔?」


    詩人眯起眼回答:


    「因為是朋友啊!」


    少女聽到詩人說出過去很少聽見的話語,在她那所有事物都像是別人的事情般,毫無感覺的世界中,似乎隻有詩人的身影看得特別清楚。


    *******


    「回去了?」


    對著在原地愣住的少女,看門人重重地點了頭。


    「是的,順利取得命之花後就馬上動身了。看來是有很緊急的要事。」


    「怎麽可能!」


    「這樣啊,我知道了。感謝你親切的幫助,工作辛苦了。」


    捂住米莉安正打算詢問的嘴,戴著帽子的詩人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看門的人聽著他過度爽朗的語調,感到莫名難受而移開了視線。


    「呃,那個啊,你們不用和不死者見麵嗎?」


    「我們隻是無欲無求容易滿足的


    小市民罷了。雖然人家常說窮人很閑,但我們實際上還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再見啦!」


    詩人最後還刻意露出笑容,快步離開大門前。他不知道從哪來的這麽大力道,拖著少女走進大馬路旁的巷子裏。


    「他騙人!」


    直到此時,詩人才放開捂住少女嘴巴的手。米莉安用燃燒著的視線看向不死者之館。


    「他還在那裏麵,我感覺得到。」


    「真的嗎,米莉安?」


    少女毫不掩飾眼神中的憤怒,肯定的點頭。詩人用手指掀起帽子,思考著看向天空。


    「如果是他買通守門者來擺脫我們真的隻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詩人的話在曖昧的地方打住,拄著木杖朝巷子裏走去。米莉安慌忙在不死者之館和詩人間來回看著,最後還是跟上詩人的腳步。


    兩側被石製建築包圍的巷子十分狹窄,路麵各處都鋪設的很完美。


    拐著彎,不斷分岔、回旋、四處設置著許多小階梯的整潔小巷,延伸著遍布整座城鎮。米莉安不安的抬頭看向高挑的詩人,擔心的問:


    「你要去哪裏?」


    「嗯?啊有點事讓我很在意。」


    詩人說到這時壓低音量,湊到少女耳邊說:


    「其實,我以前就來過這裏,現在和那時相比之下改變了很多。」


    「喔。」


    詩人像是在揭露什麽重大的秘密一樣,但是現在的米莉安對那並不感興趣。


    沒有因為她毫無興趣的反應而沮喪,詩人繼續說道:


    「過去,這裏是真正的樂園,沒有什麽妓院。那時候,這裏可是厭倦日常生活的人們所追求的一種異次元。在這樣的樂園裏,怎麽可能會有什麽妓院!」


    「妓院是?」


    聽到少女認真的提問,詩人愣了一下,抬頭看向天空想了一想。


    「那是某一種療養院加上旅館功能的地方。這不重要,這座城鎮似乎起了什麽變化。從正麵進去總覺得不太好,我們悄悄從暗處潛入吧。」


    聽到他這麽說,米莉安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審視詩人一遍。


    「你做得到嗎?」


    「放心,這座城鎮可是有很多秘道呢!因為是館主的興趣。我知道幾條可以進入的通道。」


    「這樣啊。」


    米莉安稍微放心的鬆了口氣,再度看向詩人的臉。


    「空,之前來的時候,有看到館主的臉嗎?」


    聽到她的興趣朝向卡那齊之外的事物,詩人露出些許的笑容。


    「有看到啊。是位女性,就像是少女一樣的人。」


    「很孩子氣嗎?」


    詩人聽到這回答,小聲的笑出來。


    「也可以這麽說。不過,有點不一樣。『少女』這身份,在某些意義上是很接近大人的。」


    那麽「像是少女」又是怎麽樣的情況呢?米莉安想到這兒,突然停下腳步。感受到一股不知名的預感,她回過頭去。


    彎彎曲曲的馬克塞風格巷弄裏,有如隧道般貫穿建築物的通路正中央,站著一名少女。


    纖弱的肢體、及腰的長發,全都是一片純白,看不清楚她的臉。


    就像在夢中看到的人,臉部的五官輪廓一片模糊,分不出眼睛鼻子。鐺啷,傳來清脆的聲響,米莉安察覺她的雙腳上銬著腳鐐和鎖鏈。


    銀色的,像是裝飾品一樣的鎖鏈。


    「對了,米莉安,如果你遇到卡那齊,可以不要馬上就動手殺他嗎?」


    「為什麽?」


    一提到和卡那齊相關的事,米莉安立刻以銳利的眼神看向詩人。他似乎沒有察覺到背後的純白少女,仍舊看著前方走著。米莉安再次朝少女的方向瞄了一眼,不過巷子裏一個人影都沒有,詩人繼續說:


    「他臉上露出非常明顯的死相不過卻奇妙的充滿生氣。我覺得那或許是代表著,他還有什麽要做的事沒有完成。還有什麽很重大的事情,我想要看到他之後的!」


    「怎麽了?」


    抬頭看向突然失去悠哉表情,慌忙停下腳步的詩人,米莉安感到很疑惑。


    詩人像是全身僵硬般愣在原地,然後突然又將背貼著巷子旁的牆壁。


    「有哪裏不舒服嗎?」


    對著一臉擔心的米莉安,詩人像是承受著很大的壓力般揮著手。


    「安靜那個在那邊,有個全世界唯一讓我感到棘手的人物在。」


    「全世界唯一」


    究竟是怎樣的人啊?


    米莉安把頭探出巷子,看向對麵的城鎮大門口。


    數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組成的旅行團,跟著像是不死者之館仆役的男人走了進來。


    看不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米莉安感到很疑惑,但馬上就被詩人拉住衣領拖回巷子裏了。


    *******


    「真沒想到你們不但沒有使用地下通路,還隻帶這麽少的人,歡迎來到這裏!」


    仆役將帽子帶整齊,對著背後的客人露出諂媚的笑容。


    不過,回應的聲音卻非常的冷淡。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如果我的共通語沒有問題,在我看來,你剛剛似乎是在嘲笑我們的愚蠢對吧?」


    「咦?不不不,完全沒有這種事,絕對沒有!」


    仆役勉強維持著笑容,抬頭看向那位高挑的女性。


    她帶著些許微笑,用淡茶色的瞳孔盯著比自己略矮的仆役。女子的年紀不算年輕,屬於充分理解自身魅力的那類女性。純白的外套上,散落著極為直順還帶點赤紅的金發。


    沒有刻意化妝的美貌上掛著冷酷的微笑,女子用食指指著仆役。


    「我還沒關係,不過你得為你的失禮向伯爵道歉。」


    「可是其實我也不覺得有什麽關係啊!」


    背後的人發出一陣令人無力的聲音,拿下帽子搔了搔頭。


    這人穿的淡茶色皮革外套,光看外觀就能知道非常昂貴,不過衣服底下的人物卻和外套完全不相稱到令人絕望的地步。外套有著適合任何人穿著的色彩和外觀,竟然還能夠如此的不相稱,那也就表示他是個不適合高級品的男人。也不是說他的外表有哪裏不好,隻是缺乏魅力。雖然要說他邁入壯年說不定還嫌早了點,不過一點年輕的氣息都沒有。


    用帽子壓下暗茶色的鬈發,被稱為伯爵的男子稍微駝著背向前走去。


    「總之我們趕快過去,要點茶還是什麽的來喝吧!我餓了。」


    「班修拉爾大人,身為帝國貴族不可以有這種態度。請把背挺直。」


    女子用嚴厲的語調說著,帶著運送貨物的壯漢們跟上伯爵。


    「不要說得好像我母親在訓話一樣,你這會讓我傷心的回想起許多過去的回憶啊!像是是那美麗又嚴厲的竹尺之類。啊,真令人懷念哪,當時被打的好痛啊!」


    「您的母親大人今年貴庚?」


    「今年六十,而且活力旺盛真希望她快點變得衰弱啊,先別管這個。仆役。」


    「有、有什麽事?」


    完全看不出來這群旅人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站在他們前方的侯役慌忙回過頭。伯爵曬黑的、一點都不像貴族的臉上,露出極為認真的表情問道:


    「這裏有沒有一個白皙的美人?」


    「什麽?」


    被唐突的一問,仆役交互看了看伯爵和女子的臉龐。


    在腦袋中盤算了許多事情後,露出了曖昧的微笑。


    「您、您在說什麽啊,伯爵大人。要美人的話不就站在這裏嗎?」


    「哎呀。」


    女子眯起眼笑著,但看起來並沒有很高興。


    仆役的內心狂冒著冷汗,不過伯爵卻搖了搖頭。


    「嗯,不是在說這個啦!是個男的。」


    「啥?這樣啊是男人嗎?男性又白皙的美人嗎?這實在不太常見啊」


    真不愧是貴族,興趣還真是特殊。仆役邊想邊開始祈禱這帶路的工作能早點結束。


    *******


    「老大,是客人。」


    「嗯喔,等等。」


    男子慎重的將小玻璃瓶蓋上,抬起削瘦的臉孔。男子臉上高吊的雙眼令人印象深刻,雖然換上了帶有光澤的長下擺帝國風上衣,不過要是讓卡那齊看到,一定能認出他就是在謁見廳偽裝成不死者的人。


    「是誰來了?」


    男子將玻璃瓶塞進口袋,從鋪著深紅皮革的椅子上站起身。


    穿著館內仆役裝束的部下,邊帶路邊看向一張使用過很多次的紙片。


    「基斯朗?亞細?齊亞拉?狄諾?班修拉爾?蒂?費爾帝拉伯爵,和他的愛人以及仆役。」


    「名字還真長,是帝都那個好奇心旺盛的家夥吧?就是克琉索邊境伯爵介紹的那個。看起來好應付嗎?」


    「很難做出判斷。」


    「嗯,算了啊啊,歡迎來到這裏,伯爵大人。」


    被稱為頭目的男子露出誠懇的笑容,穿過部下打開的門走進其中一間招待室。


    招待室的乳白色牆上密密麻麻刻畫著鳥獸和人的圖樣,雖然不算寬廣,卻是個很豪華的房間。


    格子狀的窗戶中嵌著彩色的玻璃,眺望著窗戶的男子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從他站的位置和服裝來看,他應該就是伯爵吧?首領對著他深深鞠了個躬。


    「長途旅程辛苦了。您可以稱呼我為阿迦馮,閣下。」


    「嗯,勞煩你出來迎接也辛苦你了。」


    「說什麽勞煩,您一定是在開玩笑吧?像您這麽高貴的客人居然親自來到這麽偏遠的地方這是我們的榮幸啊。」


    「這裏的確是很偏遠啊。就算坐雪橇也花了好久的時間。我是不會累啦,修娜爾你呢?」


    「雖然有點累,不過很有趣。我還滿喜歡冒險的。」


    「這真是太好了。」


    阿迦馮連女性都一同奉承,同時望著她優雅的身影。


    班修拉爾毫不在意他的模樣,一副無聊的表情搔著下巴。


    「不過,對我來說也是一次不錯的散心啦。帝都要說刺激是很刺激沒錯,不過一直待在裏麵也有點膩了。你這裏的『花』會在帝都流行,大概也是類似的原因吧?雖然最近好像缺貨缺得很嚴重。你打算怎麽解決,那邊的人再怎麽高貴,也差不多快要爆發了喔!」


    「這真是非常抱歉,給高貴的客人們帶來這麽多困擾當然不是我們所樂見的不過,我們自己也有很多問題。既然班修拉爾伯爵都到這兒來了,就希望您能將在下的苦衷列入考量中。」


    「好好好,關於買賣的話題這部分,我們就盡量做到雙方都有益的情況吧!嗯,先別提這個了,總之,我有點餓」


    這時,背後的修娜爾突然發出奇妙的咳嗽聲。班修拉爾的視線在半空中停住,將之後的話吞回肚子裏重新說道:


    「總之,你能先帶我參觀這裏的設施嗎?阿迦馮。」


    「當然沒問題,請跟我來。」


    阿迦馮臉上仍然掛著完美的笑容,推開門。班修拉爾輕佻的跟在他身後,修娜爾伸出手挽起他的手臂。


    「我可以一起去嗎?」


    「喔,當然可以啊!畢竟藥的好壞你比我還清楚,沒問題吧?」


    「能夠有美女相伴是我無上的光榮。」


    阿迦馮深深彎下腰誠懇的說著,帶領著他們在館中行走。


    「基本上,這間房子是前世界的遺跡。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會注意參觀的路線,不會讓你們靠近會引人發瘋的機關。這間房子是從原本的主人手中和平轉讓所得,除了前世界的機關之外還有其它的特征有幾個很有趣的機關。秘門、歪斜的走廊、會移動的天花板看,就像那扇門,看起來應該可以打開吧?」


    「當然啊。怎麽,難不成那其實是畫在牆上的嗎?」


    班修拉爾好奇的探頭看向門,修娜爾暗中掐了他的手腕一把。


    阿迦馮露出笑容打開門。


    門中是一片黑暗。從下方傳來腥臭的空氣,顯示門後是一個極深的洞穴。


    「實際上是可以打開,不過後麵沒有路。」


    「真是奇特的興趣啊。」


    「這是房屋原本持有者的興趣。人類活了太久,似乎興趣就會變得很不一樣呢。」


    阿迦馮帶著諷刺的笑容繼續說:


    「光在這間房子裏,就是一場冒險。用來對付侵入者倒是非常實用,無論是麵對帝國的士兵還是戰鬥種族,在這裏麵都能輕易的迎擊,不過,我不覺得那群人會有興致跑到這麽偏遠的地方就是了。就算是我的部下,新加入的人也會在這裏麵迷路,運氣不好可能就這樣失蹤了。」


    「這樣不是很麻煩嗎?」


    「正如您所言。可是,用來處理麻煩事也很方便這裏的地底下就是那個『花』,白色滿月草的栽培地。您當然知道是什麽吧?能夠當做安眠藥來使用,但能讓人見到極致美夢的效果比較有名。那是這裏的特產品,隻是地底下是個很陰濕的場所,閣下應該不會想要參觀吧?」


    阿迦馮一邊流暢的介紹一邊拐了好幾個彎,爬上簡短的階梯,穿過隱藏的秘門。當班修拉爾他們的方向感完全混亂時,男子帶他們走進了一間站著幾名部下的小房間。在房間底端的門前,阿迦馮親手解除了門上的兩道鎖,帶著微笑轉過身。


    「請往這邊走,伯爵。這裏是毒藥的展示場所。」


    在敞開的門後是一間細長的房間,裏麵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阿迦馮將燭台拿進室內後,朦朧的照出了一部分設置在房間角落的櫥架。


    在燭火的照明下,可以看見架上並排著許多玻璃瓶和小箱子。


    裏麵的內容物千奇百怪,還有些像是奇異的藝術品。


    從植物的果實和種子、嬌嫩的花朵、色彩斑斕的昆蟲,看起來可以食用的香菇、礦石,到奇形怪狀的骷髏,甚至連木乃伊化的死人手臂都有室內展示著各種毒藥的原料。


    當燭光照到了許多展示毒素效果的惡趣味人體模型時,班修拉爾單眼眨了一下,修娜爾則半眯著雙眼。阿迦馮得意的繼續說:


    「這裏幾乎聚集了大災害之後被人發現過的所有毒物。您看得出來嗎?這是『惡靈的慈悲』那邊是『盲目的眼光』。這是毒花的蜜汁,可以為茶和酒增添無法言喻的風味。然後,這就是『白色滿月草』您平常是如何服用?製成藥水嗎?」


    阿迦馮回過頭看向修娜爾。她露出僵硬的笑容看向男子:


    「唉呀!我看起來像是麻藥上癮的人嗎?是要用在他人身上的。」


    「原來如此,真抱歉。」


    阿迦馮用認真的表情鞠躬道歉,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個玻璃小瓶。遞到修娜爾的麵前,微笑著說:


    「要用在他人身上的的話,要不要試試看獨創的東西。雖然預定是要在下周的祭典上才會發表,不過特別通融將試用品送給你們。這可是從地底下挖出的猛毒。」


    「這是什麽東西,樹木的根嗎?」


    阻止修娜爾打算伸出的手,班修拉爾如此問道:


    他湊近玻璃瓶,盯著瓶中的白色塊狀物體伸出手來。阿迦馮將瓶子交給班修拉爾,聳聳肩。


    「是太古時期樹木的根,交給我的人是這麽說的,詳情我也不清楚。將根磨成粉吞下一點


    之後,似乎能夠目睹極棒的光景。之後,全身會燃燒起來。」


    「燒起來?因為毒嗎?管他的,我就收下吧!」


    皺著眉搖了搖頭,班修拉爾將藥瓶收進衣服的內袋裏。


    阿迦馮臉上浮出殷勤的微笑,打開細長房間底端的門。


    柔和的光芒射入屋內,兩個客人都鬆了口氣。


    「覺得如何?到了祭典那天,還可以見識到更多悖德的商品喔!」


    「光看到你就已經夠悖德了啊!這裏對她而言好像太刺激了。」


    「啊這真是太抱歉了!真對不起,美麗的女士果然應該要參觀美麗的事物啊!那麽這裏的東西您覺得如何?這裏的東西就很正常了喔。」


    苦笑著行了個禮,阿迦馮又向前走去,打開其中一扇門。


    「?好豪華的倉庫啊!」


    班修拉爾戰戰兢兢的窺探室內,他的形容非常貼切。


    沒有窗戶的房間裏堆滿了東西。


    堆積成山的櫃子裏滿是帶有精致刺繡的衣物,精細縫織而成的掛毯四處散落,珠寶飾品在其上閃耀著光芒,圓桌上危險的堆滿了繪有細致畫像的香煙盒和燭台。


    與其說豪華,不如說是雜亂的房間。雖然東西非常多,不過品質卻參差不齊,反而更加深房間給人混亂的第一印象。阿迦馮眯著眼說:


    「這是深信不死者仍住在館內的人們所獻上的貢品。我是沒辦法理解啦!不過都到了這個年代,想要依靠神明或不死者的人還是很多。不知為何,他們似乎希望被人類以外的存在支配。」


    看著像是演員般演說著的男子,班修拉爾聳了聳肩。


    「當然還有這些人存在啊!就算在我的國家,初代皇帝也得要對外宣稱是受到神明的啟示才幹得下去。你就這樣一直欺騙來巡禮的人們,不怕哪天遭到報應嗎?不死者應該還在吧?在這個城鎮的某個角落。」


    「喔!伯爵,很可惜,這裏的不死者病了。她再也沒有辦法完成人們的願望了。所以,我們不得已才將她給廢了。現在已經不再是神明的時代了。」


    「不死者病了嗎?真厲害啊!最近到處都能聽到不死者消失的傳言,其中一定有許多是像你這樣的人在搞鬼吧?算了!也好,時代是會改變的。」


    班修拉爾隨意的點頭,阿迦馮微笑著回答:


    「恕我冒犯,閣下。時代是可以改變的。無論是命之花還是毒藥,東西值錢的話就賣,有錢就用,然後世界就會隨之運轉。我們確實是惡徒,躲在不可侵犯的遺跡裏販賣麻藥,交易毒品。即使如此,世界仍然在運作啊!巡禮者們隻要付出對等的代價就能見到美夢您不覺得,這比無法拯救世人的神明或不死者還要來的有用嗎什麽事?」


    最後的台詞,是朝門口對自己打信號的部下說的。


    阿迦馮眯眼看著部下的信號,馬上恢複笑容對班修拉爾說:


    「真不好意思,部下似乎有事找我請恕我離開一下。真的非常抱歉,請您待在這附近參觀。如果有什麽喜歡的東西,盡量拿走沒關係。不過請不要離開太遠,這裏何如果沒有人帶路,不是迷路就是有可能會危及生命安全。那麽,我先離開了,馬上就回來。」


    男子滿臉笑容的說完,便和其中一名部下交談著離開了。


    對話中好像能聽見消失了兩名「客人」還是什麽的,不過聽得不是很清楚。


    *******


    在阿迦馮離開後,修娜爾仔細審視起周圍的情況。


    走廊上有一個人正在看守這個房間。


    總之,她先對守衛露出微笑,關上貢品倉庫的門。


    「喔,好棒,這樣的情況真是讓人熱血沸騰啊!修娜爾,這裏玉石混雜,說不定真的能挖出寶藏呢!」


    班修拉爾站在堆疊成山的箱子前滿足的說著,修娜爾用冰冷的視線瞪著他。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這可是堆積成山的證物。」


    「堆太多了拿不回去啊!」


    「之後再搬不就好了。」


    兩人降低音量對談,男子彎下腰拿起絨毯的一角,微笑著抬頭看向修娜爾。


    「我們似乎被當成興趣特殊的怪人啊。」


    「本來就是這樣沒錯吧!不過這裏也改建、增建得太嚴重了吧?」


    「是啊,隻是為了躲避捉拿,壞人都會做到這麽誇張嗎?」


    「我實在無法理解聽好,我去和看守談些愉快的話題。班修拉爾大人就在這裏調查有沒有值得注意的東西。我出去了。」


    「好,你要小心喔!」


    班修拉爾對著像貓一樣,從門縫鑽出門外的修娜爾揮了揮手。


    這時,似乎從他背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


    班修拉爾回過頭,將注意力集中在聽力上,不過四周隻有一片寂靜。走廊傳來修娜爾和仆役興奮的對話聲,可以聽出他們慢慢遠離這裏。


    「是錯覺嗎?」


    當他這麽認定而回頭看向圓桌時,他背後大箱子的蓋子被舉了起來。


    下一瞬間,班修拉爾的後腦勺感到一陣疼痛。


    「痛痛痛痛痛發生什麽事了喔?」


    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就被壓倒在地板上,痛得邊打滾邊轉過身來的班修拉爾發現身上壓著一個木製大箱子根本就是棺材的蓋子。他正打算伸手推開沉重的棺蓋時,突然僵住不動。


    因為他察覺到,從放置在房間角落的棺材裏爬出了一道人影。


    「居然把人當屍體運送」


    低聲說著從棺材中緩慢爬出來的,是個黑發的青年。雖然看起來不像死者,不過他的臉色極為鐵青。丟棺蓋的,怎麽想都是這名青年。


    「呃你是誰啊?那個興趣是睡在棺材裏的怪人嗎?」


    班修拉爾躺在地板上詢問,同時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黑發的青年卡那齊從棺材爬出來後看了周圍一眼,從堆積在一旁的寶劍中抽出一把。


    (咦?這展開好像不太妙啊!)


    卡那齊俯視著冷汗直流的班修拉爾,麵無表情的問他:


    「你遇過因為興趣而喜歡躺在棺材裏的人嗎?」


    「不,沒遇過。不過世界這麽大,說不定真有人的興趣是這樣啊!」


    「哪有這種人啊!」


    卡那齊拔出手中的劍,大聲反駁。


    這家夥真的會砍。直覺如此告訴班修拉爾,他抓住壓在自己身上的棺蓋,用雙手舉起沉重的木製蓋子,擋下卡那齊的劍。


    一聲鈍重的聲音響起,劍身卡進了棺蓋裏。


    手腕感受到棺蓋傳來的衝擊,班修拉爾的額頭上冒出了汗水。


    抬頭一看,卡那齊這一劍砍進了厚重棺蓋將近一半的部分。


    「真鈍。」


    卡那齊不高興的咂舌並放開劍柄。他也不管卡在棺蓋上的寶劍,直接彎下腰、伸手握住掛在班修拉爾腰間的劍柄,將劍抽了出來。


    卡那齊對著呆然的班修拉爾又揮了一劍。再次出現一道撕裂空氣的聲響,這次棺蓋很漂亮的被斬成了兩半。


    班修拉爾臉色鐵青的從分成兩半的棺蓋下爬出來,拚命揮著手。


    「等、等等,等等!你你你你這是什麽嚇死人的技巧我也隻用這把劍砍過蘋果之類的東西而已!最重要的是,我不記得做過什麽會讓人突然拔劍砍我的事啊!」


    「喔?那麽,不但將不死者藏起來取代她的身份,對於為了命之花而認真跋涉前來的我還下毒的那個家夥,你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沒有、沒有,完全沒關係!」


    慘叫似喊著的班修拉爾躲進圓桌底下。


    卡那齊緊跟著踢翻圓


    桌,桌上一整套金屬製餐具發出巨大的聲響散落一地,卡那齊舉劍對著在堆滿寶石的地板上爬行的班修拉爾問道:


    「那你賭上性命給我說清楚,你是誰?記住,你們大部分的對話我都在棺材裏偷聽到了。」


    「呃,這個嘛,我是為了方便他們的麻藥生意在帝國首都圈流通,並藉此分得一部分收入而到毒品市場來的大貴族咦?」


    「很好,是壞人嘛!乖乖的受死吧!」


    卡那齊再度舉劍襲向班修拉爾。


    班修拉爾在千鈞一發之際低頭躲過了這次斬擊。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雖然是這樣,可是其實不是這樣!喂,你這家夥,砍了我可是會後悔莫及喔!」


    突然從他口中冒出威脅,卡那齊疑惑的皺起眉頭。


    「為什麽會後悔?」


    班修拉爾瞪著卡那齊看了一陣子,唐突的趴在地麵上。


    「畢竟,我可以提供你想知道的所有情報講白一點就是在求饒啦,對不起!請不要砍我!」


    看他這麽誇張卑躬屈膝的求饒,反而是卡那齊忍不住鐵青著臉。雖然王公貴族擺起架子很惹人厭,可是被如此跪拜求饒也讓人很難受。雖然是留學過的知識分子,不過對於根本還是平民的卡那齊而言,隻能顫抖著勉強擠出話來。


    「什麽你你難道沒有什麽貴族該有的尊嚴嗎!」


    「就是有所以才能舍棄啊。說吧,你想知道些什麽?」


    班修拉爾察覺卡那齊冷靜了不少,稍微回複平靜的跪坐著。


    卡那齊將劍指著他,臉上帶著些許疲憊的問道:


    「那我問你,雖然剛才在棺材裏有聽見,不過之前和你說話的,就是這個毒品市場之類的招集人嗎?」


    「沒錯沒錯!他的名字叫做阿迦馮,原本似乎隻是個小惡棍,不過現在是這裏的頭目。他掌握了不少的麻藥和毒品市場,最近還將勢力擴張到了帝都中心。興趣是裝成貴族,喜歡纖細高挑的女性你問這要幹嘛?」


    「為了逮住他,問他真正的不死者和命之花在哪裏。」


    青年毫不猶豫的回答,班修拉爾仔細的看著他。


    「你隻有一個人嗎?不隻是館裏,連街上的人們都是他們的同夥喔!」


    「那又怎麽樣?這樣就不會將一般人卷入,反而更好。拿去!」


    「什麽拿去,你這是」


    眼前,青年將劍柄遞還給班修拉爾,讓他感到非常困惑。


    卡那齊滿臉厭惡的皺著眉頭說:


    「在帝國裏,劍代表著貴族的驕傲吧?不要這麽簡單就被人奪走。還有,不要這麽簡單就跪在地上。貴族的尊嚴就是領地人民的尊嚴,在你有生之年都要好好的保持著這尊嚴。」


    「哇真是個笨蛋啊,你人也太好了」


    班修拉爾打從心底感動的說著伸出手,不過卻不是抓住劍柄而是抓住劍身。


    在卡那齊察覺異狀前,他用另一隻手的拇指用力摩擦戴在手上的戒指。


    從戒指的寶石中浮現了一道朦朧的發光文字。文字轉了幾圈,射出一道青白的火花。


    火花瞬間變化為電擊,像毒蛇一般竄上劍身、打中了卡那齊。


    「哇啊!」


    如同被捶打一般的衝擊,讓卡那齊的身形一陣不穩。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卡那齊隻感到四肢麻痹、眼前閃爍不定。


    「嚐到厲害了吧!這就是光魔法教會特製,雷擊戒指試作品第五號的威力。」


    班修拉爾刻意說明,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劍,收回劍鞘裏。


    卡那齊眯著眼,努力試著恢複視力。


    「你這家夥用這什麽卑鄙的手段!」


    「這就是人家常說的魔法機械。取代魔法的詠唱,將咒文直接寫在擁有魔力的石頭上就能發動。雖然威力很小,但好處是沒有魔法的才能也可以使用。」


    他露出笑容,動了動其他戴著戒指的手指。然後恢複正經的表情說道:


    「現在總算能好好的說話了。我說你啊,趕快逃吧!這裏的規模不是你一個人能夠解決的。雖然不能詳細的說明,不過我應該不是你的敵人,而且這裏的壞人也不會逍遙法外太久。聽好,這個城鎮會在一星期後露出真麵目,到時這裏會聚集成堆的惡徒。你在這之前趕快離開吧!如果辦不到的話,記得將這東西綁在右手上。」


    他從衣服內袋中抽出了一條品位很差的黃色布條,丟向靠在箱子邊的卡那齊。纏在布上的小瓶子也順勢落在卡那齊腳邊。


    聽到聲音,卡那齊低頭看向腳邊。看到地板上的小瓶子時,他的視野突然間恢複正常。


    卡那齊彎下腰,用仍舊有點麻痹的手撿起瓶子。


    班修拉爾看到後開口說明:


    「啊,那個是剛才阿迦馮給我的東西,據說是新發售毒藥的試用品。」


    對這時的卡那齊來說,班修拉爾的聲音就像是從遠方傳來一樣。卡那齊全身專注在凝視玻璃瓶的內容物上。


    玻璃瓶中,放著一塊像是白色珊瑚,又像是骨頭的碎片。


    「唔」


    一陣強烈的頭痛襲來,讓卡那齊忍不住用另一隻手壓住半邊的臉。像要裂開似的劇烈疼痛,讓他才剛恢複的另半邊視野又染上一片純白。


    被迫回想起的過去記憶在眼前不斷閃爍著,他的意識慢慢開始混濁不清。


    手不停的顫抖,像是害怕玻璃瓶會掉落似的,卡那齊緊緊握住瓶子。


    劍,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劍。


    手邊沒有自己的劍讓他感到非常害怕。沒有那把劍不行!不是自己的劍不行!自己還記得這股強烈的頭痛,這是封印在內心最冰冷角落的記憶快要複蘇的前兆。這種時候,如果手邊有自己的劍應該會好過一點的。


    「嗯?怎麽了?什麽病發作了嗎?」


    班修拉爾發現卡那齊的狀況不太正常,抓住他的肩膀輕輕搖晃著。


    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青年像是魂魄被奪走般注視著瓶子顫栗著,在班修拉爾不知該如何幫他時,走廊傳來慢慢接近這裏的對話聲。像是提醒他提高警戒似的,修娜爾提高了聲調不知和守衛在聊些什麽。


    「喂,你進這裏躲一下。館裏的人回來了。」


    班修拉爾抓住卡那齊的手,半拖半拉的將他帶到一個大型衣櫃旁。被塞入衣櫃前,卡那齊終於抬起頭,用冰冷的眼神看向班修拉爾。被卡那齊深淵般的眼神壓迫,班修拉爾不禁戰栗問著:


    「有、有有有有什麽事,怎麽了?」


    「關於這東西,那群人還說了什麽嗎?」


    卡那齊看向手中的小瓶,班修拉爾歪著頭想了想。


    「我也不清楚好像說是什麽古樹的根、服用的人會燒起來、從這地底下出產的之類,大概就這些吧啊啊真是的,我不知道你要幹嘛啦,不過沒時間了!有事我等一下再聽你說!」


    班修拉爾將呆住的卡那齊推進衣櫃,關上門,轉過身之後,從他背後傳來了一陣複雜的機關聲,還有經過壓抑的慘叫。


    「怎麽了啊?」


    班修拉爾皺起眉頭,轉身打開衣櫃門。隻看到裏麵掛著幾件衣服,卻沒看到青年的身影。


    撥開女性的衣物一看,背後的木板回轉了半圈,可以看得出來似乎通到一條很陡的坡道。


    「唉呀這裏也有機開啊希望你平安無事。」


    擺了個祈禱的手勢關上櫃門,班修拉爾看向門口。


    貢品房間裏亂成一團。他聽著敲門聲想著:


    「希望我也能平安無事。」


    *******


    不死者之館的地底下,其通路的複雜程度


    不輸給地麵上的館舍。


    挖通岩石所造出來的秘道不但寂靜而且陰冷,照明也很少。


    兩名男子抱怨著這樣的工作場所向前走著,他們舉起裝有蠟燭的提燈,照亮通道兩旁橫穴內設置的陳列玻璃櫃。


    這裏的構造像是酒窖,不過存放在玻璃櫃裏的是那個像珊瑚的物體。


    「沒有任何異常。」


    「不是我要說啊,這東西能有什麽異常。」


    「據說這玩意會發出聲音來,我不清楚就是了。」


    「不清楚的話,好像一點意義都沒有啊。」


    兩人輕鬆的談笑著,突然耳邊傳來一陣風聲。


    在兩人回頭之前,衝擊便襲上他們的頸骨,兩人接連倒在地板上。


    「哇喔,真漂亮的一擊啊。」


    「聲音,壓低點。」


    米莉安從容地低聲提醒詩人,將手上的圓筒型砂袋掛回腰帶上。砂袋除了邊緣附著圓環型的細繩之外,看起來隻是普通的皮袋,但是隻要適當的運用,就能夠幾乎不發出聲音將對手打倒,是很實用的隱秘武器。


    「看來,他們似乎不隻是仆役吧?」


    遵照她的說法降低音量,詩人緩緩走向米莉安。對於消除腳步聲和氣息,他似乎也很拿手。米莉安將倒下的提燈放好,靠著勉強維持住的光芒,大致觀察了兩名男子的裝束。


    「普通人,雖然身上有武裝是混混之類的。比起這個,你看。」


    她迅速伸出手,拿起其中一名男子掛在腰間的劍。


    「是把劍。」


    「是他的。」


    「他是指卡那齊的嗎?經你這麽一說,似乎是沒錯。真虧你看得出來啊!」


    「因為外型很奇怪。」


    劍的外觀有點彎曲,再加上絕妙的重量和長度。劍刃超乎尋常的鋒利程度,甚至成為艾爾?烏魯其亞夥伴之間的話題。卡那齊無時無刻都帶著劍的習慣,也常被夥伴拿來開玩笑的猜測,他晚上該不會也和劍睡吧?


    這柄劍會出現在這裏,很明顯的有問題。


    「快走吧。」


    少女熄掉蠟燭的火,拿著卡那齊的劍站起身來。詩人在黑暗中點頭同意,幫助米莉安將兩名暈倒的男子拖到一旁的橫向洞穴中。


    「這附近比起我過去造訪時也改變了非常多。本來這附近的洞穴是儲存世界各地美酒的酒窖,然後這後頭米莉安?」


    詩人刻意呼喚她的名字,是因為她突然停下腳步。


    「空,居住在這裏的女性,和你一樣是白頭發嗎?」


    「是啊。」


    「眼睛是水藍色?」


    「你怎麽知道?」


    「因為她就在那裏。」


    聽到她這麽說,詩人看向少女所指的方向。眼前隻有黑暗的地下通路,和前方淡淡泛著光芒像是出口的地方。沒有什麽人影。


    詩人低頭看向米莉安。


    她的雙眼超脫了人類該有的透明,瞳孔深處映照著如同火焰的倒影。


    「米莉安她還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


    「腳上套著鎖煉,一定是被關在這裏的某個地方。她在求救,對我啊!」


    「怎麽了?」


    「消失了。」


    少女低語著,眼睛裏的火焰影子也消失了。


    詩人臉上露出思案的表情看著她一陣子,然後將視線轉回前方繼續走。


    「的確,這說不定是不死者的傳言不過,原來是這樣啊。」


    「什麽?」


    「沒什麽,米莉安你看,前方是一個地下庭園。」


    「地下的,庭園?」


    「嗯就是這裏。」


    走到通道底端的詩人靜靜說著,米莉安稍微張大了眼。


    是花,絕對沒有看錯。


    眼前是一個開闊的半球狀寬廣房間。牆壁和天花板所使用的石材本身發出了淡淡的光輝,讓房間像白天一樣充滿了青色光芒,地上覆著整片花朵。白色的花朵,纖細的花瓣隨風搖曳著。


    向房內踏進一步,詩人的注意力似乎被什麽給吸引。


    米莉安也察覺了同樣的事物,看向房間角落。


    角落開了個黑色的洞穴。應該是通風口,不過除了風聲之外還能聽到別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朝著這裏滑落。才這麽想,一道完全不同的色彩就掉落到純白的花上:黑色和紅色黑發和深紅的上衣。


    「卡那齊!」


    倒臥在花叢中的,的確是那名黑發的青年。


    少女的瞳孔中燃起火焰,室內的空氣帶著花瓣向上渦旋。


    「等等。米莉安。有人來了。」


    詩人敏銳的低聲示警並拉住米莉安的手。


    少女皺起眉頭轉過身,不過她沒有反抗詩人,和他一起壓低了身子。


    趴在地上屏息以待不久,就從通路的方向傳來了許多人的氣息。他們似乎發現被米莉安打暈的男子而慌張交談著,慌亂的腳步聲靠了過來停在庭園的入口處。


    詩人和米莉安屏住呼吸,等待他們回頭。


    確認館內的人完全離開之後,詩人和米莉安同時抬起頭來。


    「他們一定馬上就會回來卡那齊?」


    倒在地上的卡那齊緊閉著雙眼,詩人伸手摸著他的額頭。米莉安問:


    「死了?」


    「怎麽可能。不過燒得好嚴重,卡那齊,你起得來嗎?」


    「是汐見嗎?」


    卡那齊微微張開眼,口中不知為何說著詩人完全沒聽過的名字。


    詩人搖頭訂正他:


    「我是空。」


    聽到這名字,卡那齊雙眼的焦點終於恢複正常,看到詩人後眨了眨跟。


    「詩人,你怎麽會」


    「有問題等一下再問。我扶你,不管怎樣先逃出這裏。米莉安,你沒意見吧?」


    米莉安沒有回答,隻是看著卡那齊。從他身上傳來熟悉的味道。


    發現這是瀕死的野獸身上發出的味道時,米莉安緊握住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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