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無暇,再到黎明初曉,淡淡的紅日,照映著桃花山莊。起早的下人們已經開始打掃,帶著一點惺忪睡意,片片桃花初落,而那還未落地的便被下人們接住,一大片,淩亂的散落在竹筐裏,然後被送往酒窖,又是一壇新的桃花


    酒釀。


    紅色的喜字落寞的貼在牆壁之上,那兩隻紅燭已經燃燒殆盡,滿是殘淚。


    皇甫風一夜噩夢,卻因為醉酒而無法驚醒,也許是那似有似無的芬芳香氣,從鼻尖湧進大腦,噩夢裏的黑暗才會漸漸散去。


    風兒,娘不是因為你而死,那是娘的命數,風兒不要自責,娘會難過!噩夢裏總有一個看不清麵孔的女人,遠遠地站在迷霧之中,皇甫風不停的追趕,卻永遠觸及不到那個女人,他痛苦的喊著娘,別走!娘,風兒願意用自己的命,把你換回


    到爹的身邊。


    曾經無數個夜晚,他都在重複著這樣的夢境,從出生起,便有人在暗中說皇甫風不祥,花碧玉這樣的巾幗女子女中豪傑竟然會死於難產。


    小的時候,下人們都不敢接近他,害怕沾染到皇甫風的不祥,而致使厄運降臨。


    所以他從未笑過,隻能沉浸在練武裏,才能痛快的釋放痛苦,得到短暫的解脫。神封刀是邪刀,此刀是如何到皇甫風的手中,無人知曉,就連皇甫青天都無從得知,這是個謎。如此神秘的邪刀無緣無故的到皇甫風手中,可見,他就是不祥之身,不過


    好在他沒有害死過任何人,神封刀也隻是沾染著那些江湖惡人的血。


    噩夢被五彩雲霞取代,那女子麵容模糊,戴著一層白紗,她的眉眼含笑,溫柔的聲音空曠而飄渺,風兒,娘不是因為你而死,那是娘的命數,風兒不要自責,娘會難過!


    皇甫風在夢裏第一次停止奔跑,停止追趕,他伸出手想去摸摸女人的臉,可惜,夢境再一次陷進黑暗。


    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皇甫風愣了好久,似乎還在回想著夢境,不可思議,第一次是這樣安然的醒來,雖然還是有些失落。


    這才感覺到頭部的脹痛,他揉了揉疼痛感牽扯著神經跳動的太陽穴,卻感覺到,這鼻尖略過的香氣,並非隻存在夢裏,而是真實的。


    溫熱的皮膚,細膩柔滑,感覺到一個柔軟的身體正靠著自己的左臂,皇甫風還從未與女人同床共枕過,一時之間有些慌張,忙起身坐起,這也驚醒了睡在一旁的江聖雪。


    皇甫風身上的喜服已經被脫去,此時隻穿著白色裏衣,有些窘迫而憤怒。


    一個陌生女人睡在你的身邊,這是何等奇怪。


    “夫君,你醒了!”江聖雪聲音委婉動聽,帶著些還未睡醒的鼻音呢喃。


    她叫我夫君?皇甫風猛然想起,昨日不正是自己和江家堡的千金成親之日嗎?難怪自己身邊會躺著一個陌生女子。


    卻也想起皇甫青天擅自去江家堡下聘禮,被迫成婚的恥辱,有些不悅的看向被自己驚醒也起身坐起的江聖雪,那臉上的冰冷卻也瞬間變作了震驚。


    這麽嬌小的身軀,這麽動聽的聲音,可是卻……


    難道她就是江聖雪嗎?就是皇甫青天為他娶回的妻子嗎?他將要一生相伴的人嗎?青絲及腰,猶如瀑布,此刻有些淩亂,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透著桃花的粉紅嬌羞,玲瓏的丹鳳眼還帶著些許睡眼惺忪,濃密狹長的睫毛,精致的鼻翼,粉嫩的雙唇,可


    就是這樣完美的五官,卻湊成了這樣一張,可以堪稱奇醜無比的臉。


    眼前這個奇醜無比的女子,就是他的新婚妻子嗎?


    感覺到皇甫風怪異而又詫異的目光,江聖雪瞬間清醒了,她知道皇甫風是因為什麽而露出這幅表情。


    她緩緩低下頭,有些憂傷的摸著自己的臉頰:“夫君,你是在恐懼我的相貌嗎?”皇甫風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恐懼倒算不上,在他皇甫風的眼中,漂亮女人和醜陋女人都是一個模樣,女人而已!可卻還是被驚到了,隻是因為她成了自己拜堂


    成親的妻子。


    皇甫青天是在考驗他嗎?從未有過的憤怒感和難堪油然而起,皇甫風走下床去,拿起一旁早已放好的黑色勁裝,開始快速的穿著。江聖雪見狀,急忙起身下床:“夫君,讓聖雪為你穿衣吧!”當她的手剛摸到衣服時,皇甫風便一把將她推開,誰知,皇甫風並未使出多大的力氣,江聖雪卻摔倒了,纖細


    的胳膊重重的撞在床邊,一聲痛苦的慘叫並沒有掩飾住而叫出聲來。如此的不堪一擊,絲毫感覺不到她的內力,想必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平凡女子,爹竟然要這樣的柔弱女人做我皇甫風的妻子?一股偌大的怒火湧遍全身,怒火焚燒的劇烈,


    好像每一根血管都被它燒的滾燙。江聖雪強忍著疼痛,也看出皇甫風的怒氣,她知他不喜歡柔弱女子,咬著牙看向皇甫風:“我知道夫君心中有怨,聖雪不怪你,隻是我既已成為你的妻子,就有侍奉夫君的


    職責,難道聖雪做錯了嗎?”皇甫風的目光帶著幾分厭惡,他走去江聖雪的麵前,蹲下身子,捏住她嬌小的下巴,逼她看著自己,聲音是駭人的冰冷:“江聖雪是嗎?記住,我不會把你當成我皇甫風的


    妻子,永遠不會!”說完,便起身自己穿好衣服,走到門口便要推門而出。江聖雪有些委屈的高聲說道:“皇甫風,你很在乎一個人的相貌嗎?你說永遠不會把我當妻子,隻是因為我的相貌很醜陋嗎?聖雪自知配不上冷麵狂龍皇甫風,可是聖雪所


    知道的,皇甫風並非是這樣的世俗之人啊!”皇甫風愣在原地,相貌,哪一個男人不愛相貌美麗的女人?可是美麗的女人又怎樣,他見過的美麗女人,不是玩弄男人於鼓掌之間,就是攀龍附鳳世俗無比。可是他的怨


    恨,並非因為江聖雪的相貌醜陋,而是不滿被皇甫青天一手操控的被迫成婚,不滿堂堂江家堡堡主江池的女兒竟然如此柔弱,手無寸鐵之力,這是在故意氣他嗎?皇甫風轉過身看向江聖雪:“你說對了,我厭惡你這醜陋的相貌,我也並非江湖傳聞中那樣的高貴,我就是世俗之人,讓你失望了嗎?”他的表情如此冰冷,讓江聖雪的心


    也變得冰冷,不會的,皇甫風,他不可能是這樣的人。常歡說過,皇甫風向來不好女色,身邊美人無數,卻沒見他對誰動過心,所以皇甫風一定不是那種隻看相貌的人,於是帶著些倔強說道:“夫君,無論聖雪的相貌是如何醜


    陋,卻都是你已經拜過堂的妻子,聖雪自知相貌醜陋配不上夫君,可是父命不可違,天命不可反,聖雪會嫁給夫君,我隻當是命中注定。”


    皇甫風冷冷的看著江聖雪,氣氛一時之間變得尷尬而又冰冷,似乎所有的溫馨全被凝結,隻剩下不安。


    “是嗎?江聖雪,那我們,走著瞧好了!”說完皇甫風便推門而出,卻剛好撞見玉翹和玉嬌這兩個丫鬟帶著江聖雪的陪嫁丫鬟滿月走過來。玉翹還端著水盆,急匆匆的喊道:“風少爺,你還沒有……梳洗啊!”看到皇甫風頭也不回的離開,玉翹和玉嬌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滿月見到自家小姐倒在床邊,急忙走了


    進去,扶起江聖雪:“小姐,你怎麽坐在地上?是不是姑爺欺負你了?”


    江聖雪被滿月碰到手臂,疼的倒抽一口冷氣,卻又不敢讓滿月知道,怕她小題大做,隻好自己忍耐:“沒有,滿月你不要亂猜了!”


    這是玉翹和玉嬌第一次見到江聖雪,全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但是她們很快就恢複原樣。


    玉嬌笑著說:“風少爺從來不會欺負女人的,這一點我和玉翹還是敢拍著心口保證的!對吧,玉翹?”


    “是啊,風少爺雖然看上去很冷,其實待我們都很好的,所以少奶奶,你千萬別把風少爺當成壞人啊!”玉翹急忙說道。


    江聖雪硬生生的將眼淚咽回去,然後擠出一個笑容:“都不要亂想了,夫君這樣的江湖豪傑,當然不會欺負一個女子,更何況,我是他剛剛拜過堂的妻子!”


    “那小姐你怎麽了,臉色這樣不好?”滿月有些心疼的說道。


    江聖雪笑著捏了捏滿月的臉蛋:“都說了沒事,可能是昨夜睡得晚了些!”滿月這才鬆了口氣。


    我江聖雪是不會看錯人的,夫君這樣對我,一定是有其他原因,想到這,倒有些釋懷了一般,說道:“我先梳洗一下,還要去敬公公早茶呢!”


    “少奶奶,該改口叫爹了吧!”玉翹說完,江聖雪的臉瞬間就紅到了耳根,嬌羞的笑道:“你說的是!”見到江聖雪絲毫沒有小姐的架子,竟然如此平易近人,溫柔似水,玉翹和玉嬌一下子便對江聖雪有了很大的好感,盡管她長得確實是醜了些,但她是個善良的人。不像二


    夫人,長得再美豔動人,可是尖酸刻薄,莊裏上上下下,哪個人喜歡她?若不是因為她是二夫人,雷少爺的親娘,下人們可都想離她遠遠的,不去招惹。


    梳洗過後,玉嬌恭敬的看著江聖雪:“少奶奶,讓玉翹帶著您先去大堂,玉嬌留下來收拾一下!風少爺最見不得屋子裏髒亂了!”


    “也好,那就辛苦你了,玉嬌!”


    “少奶奶哪的話,這是玉嬌應該做的!”送走了江聖雪,玉嬌先是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房間,然後走去床邊,掀開那繡著鴛鴦的紅色喜被,撿起一條跟普通繡帕一般大的白色綢緞,卻突然麵露驚訝,皺起了秀眉:“


    這上麵,一點血跡都沒有啊!莫非……風少爺和少奶奶,並沒有圓房?”再一想剛才的情景,風少爺推門而出,看不出任何情緒,仍舊是冷冰冰的樣子!而少奶奶卻毫無喜色的坐在地上,顯然他們之間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根本不像昨夜剛圓


    過房的樣子。


    這塊白色綢緞是武月貞交代玉嬌放在新房的床上的,第一,可以知道二人是否圓房,第二,也可以知道江聖雪是不是處子之身。


    這也算是民間的習俗。“我得把這綢緞,交給大夫人才是!”玉嬌歎了口氣,將這綢緞放進了衣袖,然後端著水盆離開了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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