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沙猶豫著並不知道要怎麽把她所聽到的對話告訴皇甫風,於是有些煩悶的在皇甫風旁邊跪了下來。


    “你倒是快說啊,表姐她怎麽樣了?”常歡有些不耐煩也有些焦急的問道。


    江流沙白了他一眼,看了看皇甫風,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來了。


    “沒關係,你說吧,是不是聖雪她……”皇甫風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但沒想到的是,江流沙卻搖了搖頭:“聖雪表姐她沒事,殤婆婆說她會醒過來的,隻不過什麽時候醒來,可能要看聖雪表姐自己的求生意識了。”


    常歡歎了口氣:“還好這不是最壞的結果,隻要表姐能醒過來,我一定跪在她麵前向她賠罪。”


    “她不會怪你的!”皇甫風沉聲道,既然轉向江流沙,“江流沙,殤婆婆到底說了什麽話,讓你這麽為難和焦慮!”


    “是關於你的,皇甫風!”


    “關於我?”江流沙點點頭,表情恢複了嚴肅:“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假的,你可要聽好了!當時我躲在門外,看到殤婆婆為聖雪表姐把脈過後,便有些自責的痛哭起來,伯


    父急忙安慰她,但是沒想到,殤婆婆卻說了這樣一句話,我明明是想讓皇甫風死的,卻沒想到傷害到的人竟是我最疼愛的聖雪。”


    皇甫風皺了皺眉,疑惑的問道:“讓我死?”


    常歡也有些不解的詢問道:“殤婆婆想讓皇甫風死?這怎麽可能呢?”“我也覺得不可能,殤婆婆跟皇甫風無冤無仇,為何要讓他死?伯父聽完之後,跟我們的反應是一樣的,也覺得很奇怪,便問殤婆婆是因為什麽!殤婆婆說,她原本為聖雪表姐卜算未來,卻發現什麽都看不到,可當她看到皇甫風第一眼的時候,眼前卻突然出現一個景象,很奇怪的景象,就是他的雙手,沾染了聖雪表姐的鮮血,而聖雪表姐


    死在皇甫風的懷裏,所以殤婆婆說,她想出了一個借刀殺人的辦法,來讓皇甫風死掉,那麽她所看到的景象就不會發生了。”


    皇甫風突然覺得內心有些恐懼:“殤婆婆的意思,是我在未來,會殺了聖雪?”


    這倒也解釋出,為何殤婆婆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時候,就情緒很不穩定的抱著聖雪讓自己走,原來她當時看到了這樣詭異的景象。常歡想了想,仍覺得奇怪:“雖然殤婆婆卜算向來精準,可是她在為表姐卜算未來的時候,是什麽都沒有看到的,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雖然皇甫風是冷麵狂龍,但是殺掉


    自己的妻子,這種事情我沒有辦法相信!一定是殤婆婆看錯了,畢竟她已經很年邁了,很多巫術都在退化。”江流沙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是啊,皇甫風看到聖雪表姐被狼群撕咬的時候,那雙眼睛都快流血了,怎麽可能會殺聖雪表姐呢?我也不相信!殤婆婆說,毒牙和狼膽根本


    不是用來醫治伯母的藥引,隻是借此機會讓皇甫風死在那裏而已。”


    “殤婆婆怎麽會想出這樣凶殘的辦法!”常歡不解的說道。


    皇甫風卻一直沉默著,他知道這個殤婆婆的巫術向來很準,皇甫青天也曾經向他提到過這個殤婆婆。


    她為何會看到自己殺掉江聖雪的景象?這不是真的,我皇甫風,怎麽可能去傷害江聖雪?


    “伯父來了!”江流沙低聲說道。


    隻見江池緩緩走來,懷中仍抱著昏迷之中的江聖雪。


    他看到皇甫風跪的筆直,而常歡和江流沙竟然也陪在他的兩邊一起跪著,隻覺得很荒謬,冷聲道:“歡兒,流沙,你們兩個還不回房去?”


    “伯父,聖雪表姐受傷的事情,流沙也有關係,是流沙沒有好好的幫助姐夫一起保護聖雪表姐,所以該罰!”江流沙低聲說道。


    江池冷哼一聲,看向常歡:“那你的理由又是什麽?”


    “是歡兒想讓表姐跟姐夫寸步不離,路上做照應,所以歡兒也有責任,該罰!”常歡愧疚的說道。


    江池看了一眼皇甫風,沒有同他說話,轉身離開。


    皇甫風突然高聲喊道:“爹!”


    “我不是你爹!”江池毫不留情的冷冷說道。


    “嶽父大人,是我沒有保護好聖雪,讓她受傷,理應受罰,但請聖雪昏迷的日子,讓我來照顧她!我想親自照顧她,等她醒來,還望嶽父大人成全!”


    “我不會讓你見聖雪的。”


    “請嶽父大人成全!”皇甫風說完,俯下身子,將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額頭由青紫再到滲出血跡,皇甫風卻沒有一絲的猶豫,也沒有任何的表情。


    江流沙握緊雙拳,隻覺得心疼無比:皇甫風,你到底是愛她,還是因為愧疚呢?


    常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甫風這樣的人,居然為了表姐,向姑父磕頭?


    江池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著,耳邊一直回蕩著皇甫風磕頭的聲音,他本想無情的走開,不去理會皇甫風,可是……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她對皇甫風的愛,做父親的又怎麽會不知道?江池知道,江聖雪一定不會怪罪皇甫風,也會埋怨自己的無情,可是,看到自己的女兒昏迷不


    醒,他江池又怎麽會不難過?隻是,自己的女兒終會醒來,她需要求生的意識,不讓皇甫風見江聖雪,這恐怕也會影響到聖雪,無奈之下,隻好停下腳步,高聲說道:“皇甫風,你真的想親自照顧聖雪


    ?”


    “是!”皇甫風說話間,仍舊重重的磕著頭,似乎也在發泄自己內心的愧疚和痛苦。


    “好,那麽我江家的家法,你可願意承受?”


    江流沙和常歡同時麵色一變,驚訝於江池說出的話。


    “姑父,動用家法,是否有點太重了?”常歡說道。


    “歡兒,看來你表姐對你還是不夠好啊!嚴懲沒有保護好你表姐的人,你覺得動用家法是很重的事情嗎?”


    常歡一時無言,江流沙求情道:“伯父,姐夫有傷在身,昨夜也是跪了整整一夜,現在又跪了這麽久,再動用家法,恐怕姐夫的身體會吃不消啊!”“恐怕,就算我割下皇甫風身上的一塊肉也不為過吧!聖雪是女子,雖然是已經成過親的女子,可是帶著這滿身的傷疤,她內心的創傷,你們誰能代她承受?更何況,皇甫


    風,你自己親口許下的承諾,若是聖雪傷到一根頭發,任我懲罰!”


    皇甫風輕聲說道:“風兒心甘情願,別說江家的家法,就算嶽父大人真的割下我的肉,我都毫無怨言,隻要讓我陪伴在聖雪的身邊。”


    “你放心,我不會割下你的肉,畢竟你是皇甫兄的兒子,我不會對你怎麽樣,但是江家的家法,就是用來懲罰江家的人,皇甫風,你可願意?”


    “風兒是江家的女婿,自然就是江家的人!”


    “好,那你跟我來吧!”


    看著皇甫風起身,卻明顯的一個踉蹌,江流沙內心的焦急此刻無法訴說,讓她的心慌亂無比。


    煞星丸對身體的副作用影響到了自己斬殺狼群的速度,卻沒想到,不僅沒有保護好聖雪,反倒讓她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


    連夜奔波,再加上傷心過度,皇甫風的體力早已透支,可是為了江聖雪,似乎所有的痛苦都不再痛苦,所有的疲乏都不再疲乏。


    江流沙和常歡對視一眼,便也都各自站起身來,跟了上去。


    江家堡的祠堂,雖然沒有桃莊裏的祠堂大,但也是莊嚴而肅穆。


    此刻,站在祠堂裏的人,除了江池,皇甫風,常歡和江流沙,五大高手也都來了,還有幾個小丫鬟。


    “把碎石墊和陰陽棍取來。”江池說道。


    便有丫鬟將這兩樣物品取了過來。


    “跪下吧,一個時辰之後,我會再來的!你們誰要敢幫他騙我,也讓你們嚐嚐陰陽棍和碎石墊的厲害!”說完,江池便抱著江聖雪離開了。碎石墊,顧名思義,在這墊子上麵,鑲滿了碎石,這些碎石有尖銳的,也有渾圓的,一旦跪上去,膝蓋必定會受到損傷,超過一個時辰的跪拜,極有可能會損傷到膝蓋骨


    ,造成終身殘廢。而陰陽棍,便更加殘忍和神奇了,陰陽棍呈現黑白兩種顏色,黑色一端為陰,陰寒無比,白色一端則為陽,灼熱無比,雙手托住陰陽棍,一邊承受寒氣,一邊承受熱氣,


    造成身體兩端的失衡,擾亂內力,讓人冷熱同時承受,痛苦無比。


    此刻皇甫風正是跪在碎石墊上,雙手捧著陰陽棍,雖然他忍著痛沒有一聲呻吟,可是大家都知道,他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麵色蒼白毫無血色不說,額間也都布滿了冷汗,膝蓋之處已經有血滲出,很快就會變得麻木,讓雙腿失去知覺。


    而他捧著陰陽棍的雙手,也在發抖,左手承受陰寒,變得蒼白而僵硬,右手承受灼熱,變得緋紅而痙攣。江流沙過於擔心,卻沒發現自己的嘴唇早已被自己咬出了血跡,她於心不忍,心疼至極,有些憤怒的背過身去,不再去看皇甫風僵硬而又顫抖的身體,眼圈泛紅,但卻不


    能讓眼淚掉下來。


    常歡握緊拳頭,看著皇甫風的雙眼竟然填滿了擔憂,他在心裏默默地重複著:你要挺住,皇甫風……


    蒼起不停地歎著氣,連皇甫風這樣武功高強的人都沒有保護好江聖雪,那換做是誰,都不可能護她毫發無傷,隻是,他當初實在不該同意讓聖雪跟著一起去啊!


    龍泉將頭別向一邊,不忍去看:“水煙姐,這陰陽棍太過邪惡,每一次看到它,我都覺得恐懼!”


    水煙拍了拍龍泉的肩膀:“我也有同感!哎!希望風少俠能挺過去,畢竟我們都知道,聖雪是那麽愛他,一定也不希望他有事!”


    田藥看了看時辰,也有些心急如焚:“時間什麽時候過得這樣慢了?風少俠,你一定要挺住啊!”皇甫風臉上的冷汗如同水流一般,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麵上,濕了一大片,而他膝蓋的血已經染紅了整個碎石墊,他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但是江聖雪,此刻是他唯一的


    執念。


    “放心!”大概隻有這兩個字,能緩解那些擔心自己的人,內心的不安吧!


    枕上笑一直抱著雙臂,他看著皇甫風,沒有表情,也沒有說任何話,隻是眼神中多少有一些埋怨:皇甫風,我讓你好好照顧聖雪,你就是這麽照顧的嗎?


    “好好照顧小姐,寸步不離,知道嗎?”江池有些疲倦的說道。


    滿月的雙眼有些紅腫不堪:“我知道了,老爺!”


    甜兒也在小聲抽泣,她們都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失去小姐,就好像失去了活下來的動力。


    江池回到祠堂的時候,剛剛過去了一個時辰整,江流沙急忙跑到皇甫風的旁邊,眼睛卻在看著江池:“伯父,一個時辰到了!”


    江池點點頭,走到了皇甫風的麵前。“姐夫,可以起來了!”江流沙將皇甫風手中的陰陽棍取了下來,交給了丫鬟。爾後用力的扶起皇甫風,可是皇甫風大腦一陣暈眩,幾乎昏死過去,整個身子都靠在了江流


    沙的身上。江流沙有些吃力,常歡也急忙過去在另一邊扶住了皇甫風的手臂,才讓他站穩,過了好一會,皇甫風才有些清醒過來,他執意的甩開常歡和江流沙,雙手抱拳:“嶽父大人


    ,我現在可以去見聖雪了嗎?”


    “你以為江家的家法就這麽容易過去了嗎?”江池轉身從祠堂祖師爺靈位的下麵,取下了藤鞭,藤鞭上麵布滿了鐵刺,一鞭下去,足以令人皮開肉綻,“跪下!脫去上衣!”


    “伯父!”江流沙緊張的喊道。


    “你也想嚐嚐這藤鞭的滋味?”江池冷眼看向江流沙,江流沙咬緊牙關,有些埋怨的別過了頭。


    常歡一把將江流沙拉了過來,小聲說道:“你越求情,姑父就會越生氣!”


    皇甫風沒有任何的猶豫,再一次跪了下來,可是那膝蓋間刺骨的疼痛頓時牽連著全身的每一處經脈,甚至是心髒,都已經劇痛無比。


    他緩緩地解開腰帶,脫去了上衣。


    他身上錯綜交橫的傷痕也是觸目驚心,江池的手一抖,不免有些動容。江池咬了咬牙,揮起藤鞭重重的打在了皇甫風的後背上,藤鞭揮起的時候,濺起一片血沫,五大高手無一不倒抽一口冷氣,皇甫風的身子向前傾去,及時用手支撐住了自


    己的身體,才沒有倒下,可是後背的劇痛讓他差點無法承受,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聖雪……


    江流沙卻再也不顧一切了,她突然跪了下來,哭著說道:“伯父,您不能再打了,姐夫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再打下去,姐夫就沒命了!”常歡也跪了下來:“姑父,表姐和表姐夫的感情,歡兒是最了解不過了!他們彼此相愛,又怎麽舍得讓彼此受那麽重的傷?表姐之所以丟了半條命,就是為了救表姐夫,如今表姐夫,為了能照顧表姐,也丟了半條命!姑父,這難道還不夠嗎?我知道表姐如今這個樣子,姑父的心裏比誰都難過,從小表姐就是姑父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裏的寶貝,所以您心裏怪罪姐夫。可是,表姐若是醒過來,她會難過的,她有多愛皇甫風,有多愛自己的夫君,姑父,您一定知道的!就像您和姑母之間的感情,當她失去所有親人的時候,您不離不棄,當她病入膏肓的時候,您寸步不離,當她讓您納妾的時候,您婉言拒絕,您認定了姑母這一個女人,可是,表姐也隻認定了皇甫風這一個男


    人啊!”


    江池拿著藤鞭的手停在半空中,不住的發抖,不住的發抖……


    腦海裏突然閃過皇甫風小的時候,那時的皇甫風,年幼,被她奶娘抱在懷中的時候,一看到自己就掙紮著,奶聲奶氣的要自己抱抱。藤鞭從他手中無力的脫落,摔在地上,在皇甫風的眼前,那上麵還沾染著自己的血跡,他知道,噩夢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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