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給莊兒和皇甫雷都找了身幹淨的衣服換上,還叫他們別嫌棄,又怕她和皇甫雷染了風寒,又特意熬了薑湯給他們喝。


    莊兒縮在被子裏,爐火燒的正旺,莊兒也緩和了過來。


    皇甫雷畢竟是男人,這會兒早就已經沒事了,正守在莊兒床邊,臉上寫滿了愧疚。莊兒從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她隻是想借此機會能跟在皇甫雷身邊,卻沒想到,此時此刻竟然被心上人守著,欣喜若狂卻壓抑著興奮,千言萬語,最後也隻說了句:“雷少


    爺,謝謝你!”


    “你謝我幹什麽啊?明明是我害你落得如此狼狽!”皇甫雷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可千萬別生病,我娘那麽疼你,知道了還不得罵死我!”


    “夫人才舍不得罵你呢!”莊兒笑道,她緊張的抓緊了被子,好在皇甫雷看不見,“能為了雷少爺生病,莊兒值得!”皇甫雷看到莊兒眼裏的光愣住了,這種光,他曾在東方聞思的眼睛裏看到過,不覺神情黯淡了幾分,隨後他有些尷尬的輕咳幾聲:“衣服的事,我還沒賞你呢!現在你又顧


    及我的麵子落得這麽狼狽,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了。”我心甘情願,無欲無求。莊兒在心裏說著,但是方才皇甫雷的反應,莊兒已然察覺,便強顏歡笑道:“丫鬟為少爺做事,不是應該的嗎?再說了,雷少爺你能帶我來這無敵山寨,看到這麽熱鬧的婚宴,見識到這裏的村民跟普通的山賊不一樣的一麵,讓我大開了眼界,就是對我最大的獎賞了!還有啊,你下次不要再輕易嚐試下水了,真的很


    危險,方才我都嚇壞了,你若出了事,我怎麽跟夫人交代?”皇甫雷想起下水的瞬間,又想起溺水的瞬間,覺得有些後怕,卻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些往事,與東方聞思初識的那些往事,她為了躲避雙飛燕的跟隨,拖自己進了水,


    現在他仍能感受到,溺水的瞬間感受著溫熱的雙唇傳送著氧氣讓自己得以留住意識。


    他搖了搖頭,趕走那些讓自己陷入混亂的回憶,笑道:“堂堂血上驚雷,若是死於溺水,還不讓江湖人都笑掉大牙!”


    莊兒嬌笑一聲,說道:“雷少爺,你不用陪我,快去看熱鬧吧!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輕鬆快樂嗎?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就不耽誤你的雅興了!”“我現在不怕雞了,倒還怕水了,跟香燕似的!”皇甫雷笑道,“反正全魚宴還早,我就留在這陪陪你吧,你又幫了我一回,你可真的要好好想想要什麽獎賞了!新衣服?新


    首飾?胭脂水粉?還是要少爺我為你尋得一戶好人家?”莊兒有些不悅:“雷少爺,為什麽你執意要給我獎賞?難道,是怕欠我人情心裏有了疙瘩不成?”見皇甫雷不說話,莊兒有那麽一絲失落,“我是一個丫鬟,為少爺做事怎麽


    能講究回報呢?如果雷少爺實在不想欠我什麽,那就……就隨便賞我點什麽吧,什麽都成。”


    隻要是你給的……


    皇甫雷自是看出了莊兒的不悅,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便笑著敲了敲莊兒的額頭:“既然是獎賞,就不要什麽都成,等你想好了,再問我要吧,或是等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但是村民們卻點起了一堆一堆的篝火,為這夜色增添了一抹抹光亮。


    長輩們開始處理著魚,年輕人也都在分工合作,烤魚的烤魚,蒸魚的蒸魚,燒魚的燒魚,炸魚的炸魚,頓時魚的香味取代了魚的腥味。


    雖然吃過山珍海味,各種品種的魚,但是這種透著野性的全魚宴,皇甫風、皇甫雲他們還是第一次享用。


    大家輪流著忙活輪流著吃,再配上雖然不名貴卻十分醇厚的好酒,瀟灑又舒坦。跳動的火光,刺激著皇甫風的眼睛,他覺得這也不失為是一種刺激療法,他還沒打算告訴江聖雪這個好消息,他想確定這種療法對自己有用後再告訴江聖雪,若是無用,


    又要她跟著空歡喜一場,本來常歡的事就已足夠她煩憂了。


    唯唯和大堯手牽著手在眾人的起哄中圍著篝火跳起了舞,最後大堯一把抱起唯唯開始轉著圈,歡聲笑語,幸福洋溢,寒風冰冷,人心卻暖。


    皇甫雲和皇甫風二人一邊喝酒一邊時不時地聊上幾句,江聖雪坐在一邊,不能喝酒,有時處理點魚肉送去皇甫風嘴邊,有時又自己吃起來。


    皇甫雷陪著小豹子和一些小孩子玩耍,金猛被金瑤和段如霜拉著跳了一會舞,便走過來坐在了江聖雪身邊:“怎麽不去跳舞?”


    “剛吃完一整條魚,我歇上一歇再去!”江聖雪笑道。


    金猛探過腦袋:“你們兄弟兩個不去湊湊熱鬧?”


    “你看我這眼睛,過去還不被人再撞回來!”皇甫風說道。金猛認識了皇甫風這麽久,從剛開始的冷傲敵意到現在的幽默風趣,雖然還是冷漠的表情,但是在皇甫風身上卻形成了很有趣的反差:“隻怕到時候你被那些姑娘們圍著,


    聖雪還要吃醋呢!”


    “這種待遇,留給我二弟吧!”皇甫風說道。


    皇甫雲用手中的酒碗撞了一下皇甫風手中的酒碗,笑道:“我就不去散發我的魅力了,萬一姑娘們愛上了我,我會被綾羅砍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金猛大笑起來,隨後輕輕吸了口氣:“這是無敵山寨第二次這麽熱鬧!第一次,卻還是為了你呢,聖雪!”


    “我記得,六年前,我和夫君回江家堡省親時被衝弟給抓了進來,也許,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也是桃花山莊和無敵山寨的緣分!”江聖雪笑道。“當年皇甫兄拿來的黃金兩萬兩的贖金,已經足夠讓我們衣食無憂,再也不用出去劫財,雖然日子還是清苦,但卻更加自由!”金猛說道,“說起來,這也算是趁火打劫,隻


    是山寨的人皆為老弱病殘,年輕的小子們再拚死拚活,這黃金天價,可是再過幾十年也都無力償還啊!”


    “若要償還,早就開了口,萬兩黃金,換你們三兄妹加入除魔同盟,可是值當!又損了金衝一條命,人命無價,若要償還,也是我們欠你們山寨的!”皇甫風說道。


    金猛歎道:“可現在,桃莊也出現了危機,若是有這兩萬兩黃金,也不至於讓夫人們都跟著一起清苦!”皇甫雲說道:“猛大哥,你多慮了,當年我大哥和段兄湊齊的贖金,可都是出自鑄劍山莊,我舅舅家雖然比不上天下第一莊,但也是家纏萬貫,區區兩萬兩,多接些兵器的


    訂單就全賺回來了,當年事後提及此事,我舅舅說權當是他對山寨村民的資助,並不需要奉還!”


    “武前輩真是大善人!”金猛有些愧疚的說道,“在那之後,我們也開始種植挖采,鮮少出去打劫,隻怕再遇上像聖雪這麽好的富貴人家,又多造一些孽來!”


    “小苗妹妹因為衝弟而患上了失心瘋,時好時壞,這份歉意至今還在心底無處安放,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哪裏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呢?”江聖雪歎道。“就像聖雪你所說,這是無敵山寨和桃花山莊命中注定的結緣,三弟之死,小苗患病,皆是不可避免,既然我們大家彼此覺得愧疚,不如,喝下此杯,就此一筆勾銷?”金


    猛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你們兄妹如今都是除魔同盟的人,我們又是相識了六年的朋友,就不再談及過往恩怨,隻說今朝!”皇甫風舉起酒杯,等到金猛的酒碗一撞,二人一飲而盡。


    篝火的溫暖讓這個寒夜變得不再冰冷,大堯、唯唯、飛絮都跳累了,在金猛他們旁邊紛紛坐下歇息。


    “聖雪姑娘,蒼月少俠呢?還有初雪姑娘,上次他來我答應過他,等他再來我會帶他在山寨多玩幾天。”大堯有些遺憾的歎道,“今天我大婚,他沒來真是太可惜了!”


    江聖雪不知如何回答,一時竟然編不出什麽合理的謊話來。


    金猛淡聲道:“蒼月少俠已經離世了!”


    “離世?”大堯和唯唯異口同聲的驚歎道。


    金猛歎道:“死在了魔宮人手中!”


    大堯愣了好半晌,才有些難過的握緊了拳頭:“沒想到蒼月兄弟也去了!不知為何,他讓我竟想起失去三當家時候的心情了,也許,是因為他們都英年早逝吧!”金猛說道:“本來我們約好,你們大喜之日,不提這些傷心事的!可既然提到,就如實相告了,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大堯,唯唯,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一定要笑,要快


    樂,要幸福下去,才不枉費那些犧牲的人為我們換取來的和平!”


    “是啊,因為他們,我們才能這麽安心的在這吃全魚宴!我們不僅要笑,要幸福,我們還要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大堯說著,喝起了酒來。


    看著這幾個男人開始喝酒,飛絮低聲問道:“聖雪,現在你能告訴我,為何滿月姑娘沒有來了嗎?”


    “怎麽又說起滿月了?”


    飛絮說道:“你別騙我了,聖雪,這個叫莊兒的丫鬟都來了,我想滿月不會錯過大堯和唯唯這麽重要的日子的!”


    江聖雪便隻好說起了常歡和一品紅的事:“所以,滿月便留下來照顧我常歡表弟了!”


    “這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生死不渝的愛情,真是令人悲歎又遺憾,一生一世一雙人,鴛鴦不可散!”飛絮握住江聖雪的手,“這些日子,你一定很難過吧!”“一品紅的死,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江聖雪輕歎一聲,“心死了,也就沒了求生的意誌!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好起來,但我必須要盡我所能,我不能失去這個弟弟!


    ”


    “如果常歡少俠能跟著你們一起來,也許,會被這裏的快樂所感染呢!”飛絮說道。


    江聖雪不想因為常歡的事讓飛絮她們跟著一起惆悵,便說道:“猛大哥,孩子們越長越大了,也快到讀書的年紀了吧!”“山寨裏沒有教書先生,出去找私塾又難免不放心,世道之亂,又怕生出事端,我也一直沒什麽解決的辦法!”金猛說道,“一些孩子們長大,也都是跟著長輩們識得一些字


    ,便要幹活謀生了!”皇甫雲說道:“難道,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們一輩子都要在山寨裏做閑雲野鶴嗎?他們也有權利做選擇,不試一試,又怎麽知道山寨裏走出來的孩子,不能走仕途,不能經商


    路呢?雖然我也想過閑雲野鶴的生活,但是每個人自己做出的選擇才是最不留遺憾的!”


    “現在外麵江湖混亂,出去怕是不妥,萬一泄露了無敵山寨的秘密道路,就大禍臨頭了!”金猛有些為難。


    此時金瑤、文珠兒和段如霜也都玩累了湊了過來,正好聽見江聖雪說要請個教書先生來無敵山寨給孩子們授課。


    金瑤笑道:“怕是一聽到給山賊娃子授課,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哪裏還敢來!”


    文珠兒一拍大腿,說道:“對了,小不要考院士了,考中了可就是秀才了,等他成了秀才,就來山寨暫代教書先生,還不收錢呢!”


    “行得通嗎?”金猛問道。金瑤笑了兩聲,說道:“哪個教書先生願意來山賊窩?不怕被吃幹抹淨了?況且方均不可是方師爺的兒子,將來考取功名做了官,就是朝廷的人,你讓朝廷的人進山賊窩,


    被人發現,還不給安個勾結山賊的罪名!”


    “放心吧,小不一定願意幫忙的,你現在好歹也是個掛職的捕快,一直都相安無事,就別杞人憂天了!”段如霜說道。皇甫雲說道:“現在魔宮作亂,那白之宜又野心勃勃,將來對朝廷一定構成很大的威脅,當今聖上自身難保,就算官賊勾結,皇帝也顧不及了,到時除了大內高手,自然要


    與我們這些江湖人聯手,有我們在,就是你們的保命符!”


    金瑤笑著舉起酒碗:“那我可得好好跟保命符喝上一杯了!”


    皇甫雲笑著仰起頭:“將來有機會,我與綾羅一起隱居在你們這世外桃源做一雙閑雲野鶴悠閑餘生,還指著你這個二當家的收留我們呢!”


    “那時我大哥都娶了你們桃莊出來的小嬌妻了,我能不同意嗎?”


    金瑤和皇甫雲彼此逗弄,可讓金猛無奈的搖起了頭來。


    全魚宴吃得滿地魚骨,篝火卻還燒的正旺,年長的村民們都各自散了去,年輕人們還在說笑玩樂,大堯和唯唯也不急著回去洞房。


    小孩子們一個個的都有些體力不支了,有的被各自的爹娘抱回了家,有的還想留下來玩耍不願意回去。


    小豹子此刻正在皇甫雲的懷中熟睡,皇甫雲也很有耐心的輕拍著他的後背。


    “小豹子很喜歡你啊,二哥!”皇甫雷坐在一邊歇著腳,跟那些孩子們你追我趕陪他們玩簡直比練功還要累。


    “我也很喜歡小豹子!”皇甫雲柔聲道,“難怪金衝最喜歡這個孩子,他乖巧可愛,又不認生,到現在還記得他的金衝哥哥,說明他日後必定是個重情義之人。”


    皇甫雷讚同的點了點頭:“二哥,你一定是個特別溫柔慈祥的父親!你抱著他,是不是就像在抱著自己的小孩?”


    皇甫雲也覺得心中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如果我和綾羅的孩子生下來,現在也該會走路了吧!”


    “你這麽喜歡小豹子,就把他帶回桃花山莊,讓他陪我們玩幾天嘛!”皇甫雷說道,“說不定冷冰冰的鳳綾羅也很開心有小豹子陪著她玩呢!”皇甫雲倒是有幾分心動,可是他看到小豹子的爹娘總是時不時的往這看一眼,便知道他們有多愛自己的孩子了:“小豹子離不開爹娘,隻怕去了桃花山莊,他覺得陌生,就


    不會像現在這麽安心的玩耍了!更何況,桃莊也不安全!”


    篝火燃盡,夜半三更,眾人相繼散去,大堯和唯唯也終於成為了真真正正的夫妻。


    這一日,將是整個無敵山寨最美好的回憶。


    翌日,又到了離開的時候,眾人不舍,但也知道他們在外麵是有正事要做,他們都在為了維護江湖和平而忙碌著。


    告別之時,小苗忽然又犯了病,開始瘋瘋癲癲的,她捧著記錄金衝事件的書,嘴裏一直念叨著,誰也不讓碰,誰也不搭理。


    桃姐說小苗不是認字,而是清醒的時候讓人讀給她聽,到現在,她已經一字不差的背下來了。


    江聖雪既心疼又感動,記憶中小苗說過,她要記住金衝,一輩子都記得,就像她的衝哥還在她的身邊一樣。


    皇甫雲看在眼裏,也體會到無能為力的感覺,也許,越是虧欠的人,就越不知如何安慰,就越不知如何保護。誰又能想到,眾人愉悅著前來,度過快樂的一晚,卻在離別之際,染上了幾分傷感和沉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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