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卿凰臉色驟然沉了下去,低垂著頭笑得冷冽。


    見夜卿凰不出聲,沈千矅又道:“當然,聽聞那天九弟和十一弟也都出麵替夜中候說話了,相信到時候他們一定會和本王一起為夜中候求情,如此一來……”“如此一來,我夜家可就要莫名其妙地與冉家起爭執了。”夜卿凰抬頭,雖收斂的冷笑,神色卻依舊清冷,比之方才初聞冉擎風回京時的慌張,此時倒冷靜許多,“我知道矅


    王殿下是好心好意來相告,隻是,為了一個小小的中候,就要拉上整個夜家,似乎有些不妥,再牽扯上幾位王爺,那……不知聖上心裏會怎麽想。”


    沈千矅愣了愣,擺手道:“夜姑娘誤會了,本王不是……”“再說,冉大將軍此時回京,倒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畢竟年關將近了,每一年聖上都允許大將軍回京陪家人過年,隻是大將軍國事為重,鮮少回來罷了,而今父子連心,大將軍感覺到冉將軍有些不適,特意趕回看望,也是情理之中。大將軍畢竟是大將軍,心懷家國天下,怎麽可能會將孩子間的小打小鬧記在心上?他一個前輩,又怎會跟南


    喬這麽個毛頭小子計較?”夜卿凰根本不給沈千矅說話的機會,一番話下來,連一旁的楚茨和玉立都忍不住要相信,冉擎風此番回京,全然與夜南喬無關。看著沈千矅漸漸變得難堪的臉色,夜卿凰眼角的笑意卻越發的濃,“退一萬步來講,即便大將軍真的認為這件事是南喬的錯,要南喬出麵道歉,我也不會阻止,南喬是初生


    牛犢不怕虎,清王殿下又對他太過器重,難免會讓他飄飄然忘乎所以,所以適時地給他一記警醒也未見得是壞事,就當做是向長輩請教學習了,矅王殿下,您覺得呢?”沈千矅原本想了好多話,此時卻被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幹笑了兩聲,他輕歎一聲,“夜姑娘心胸開闊,深謀遠略,所思所想非常人所能及,倒教本王有些慚愧汗顏,比


    之夜姑娘,本王似乎有些婦人之見了。”


    “王爺言重了,王爺也是關心則亂,我要好生謝過王爺才是,多謝王爺特意趕來將此事相告,夜卿凰感激不盡。”


    沈千矅垂首看她,那明明是一張笑臉,他卻總覺得笑容刺眼的很,滿是嘲諷,那雙似能洞察人心思的明眸看得他渾身不自在。“既然夜姑娘能這麽想,那本王就放心了。”他故作輕鬆地鬆了口氣,“如此,那本王先告辭了,不管怎樣,今後夜姑娘有需要本王幫忙之處盡管開口,本王定會竭力相助。


    ”


    “那卿凰就在此先謝過矅王殿下了。”


    “你我朋友一場,不必言謝。”沈千矅說著對她頷首致意,領著隨從大步出了門去。


    眼看著他漸漸走遠了,夜卿凰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淡去,消失不見,坐在桌旁沉吟良久,一言不發。


    對於她這樣的沉默,楚茨和玉立心下都有些不安,躊躇著不知道要不要開口,夜卿凰卻突然出聲道:“備馬,我出去一趟。”


    楚茨忙問道:“小姐你要去哪裏?”


    “出去隨便走走,你們不用跟著。”


    見她臉色不好,兩人也不敢多問,更不敢跟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獨自一人出了門去。出了山莊沒多遠,夜卿凰便停了下來,抬眼環顧四周,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去哪裏,皇宮不能進,相府不能回,山莊不想待,偏得這時候沈淩清一行人都在忙著,商言君也


    在處理兵器被盜一事的後續,無止大師還在閉關中,這三年多來,她第一次發覺自己無處可去。


    猶豫了許久,她索性信馬由韁,隨處溜達,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到了城東的東胥門。


    出城沒多遠便是鳳兮閣總壇步落峰,仔細一想,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回去過了。


    略一遲疑,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神色深沉,眼底拂過一抹悲色,策馬出了門,直奔著總壇而去。眼看著總壇的屋舍已經清晰可見,突然一道黑影從身後一閃而過,夜卿凰驟然喚馬停下,朝著四周瞥了一眼,一手垂下,待那黑影再次閃現之時,她揚手一撒,銀針閃著


    寒光射了出去。


    “哎呀……”那黑影驚呼一聲,眼看著夜卿凰再次抬起手,他連忙出聲道:“副閣,別……是屬下……”


    聞聲,夜卿凰雋眉一擰,循聲望去,那黑衣人緩緩在她麵前落下,衝她咧嘴賊賊一笑,“副閣下手還是這麽重,這要是被打中命門死穴,可不就得命喪於此了?”


    “鬼四?”夜卿凰瞪了他一眼,翻身下馬,“你沒事跟在我身後幹什麽?”鬼四走上前來接過她手中的馬韁,一起朝著步落峰走去,邊走邊道:“屬下哪裏是在跟著副閣?屬下就是閑來無事,到這四周轉一轉,溜達溜達,看看會不會有什麽宵小之


    徒來作亂。”


    夜卿凰挑了挑眉,“我是宵小之徒?”


    “沒……”鬼四連連擺手,“屬下就是隨口這麽一說,不過,屬下確實有些好奇,副閣今日怎麽有空來總壇?你好像有許久都沒來了。”


    夜卿凰垂首,想了想道:“確實許久了,怎麽,以前我在的時候,你們不都是盼著我趕緊離開?現在我瑣事纏身不來了,你們倒掛念起我來了?”


    鬼四歎道:“還真是掛念副閣在的時候,那時候至少還有個人跟屬下一起折騰,現在連個說話的都沒,我覺得我就像是個看門的。”


    夜卿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麽?鬼一和鬼三不在?”鬼四搖搖頭,“估計是閣主又有什麽事交給他們去做了,副閣也是知道的,閣主有什麽事就喜歡交給他們去做,我呀,都快被忘記了,除非大哥和三哥都抽不開身,才能輪


    得著我出手。”


    “他們又不在?”夜卿凰皺皺眉,“我就沒遇著過幾次他們在的,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唉,閣主這也是沒辦法嘛,整個鳳兮閣上下都是副閣說了算,咱們閣主那點權力不是早就被副閣你給架空了嘛。”


    夜卿凰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鬼四嘿嘿一笑,繼續道:“所以現在閣主能使喚的也就我們兄弟幾個了,以前大哥和三哥不在的時候,還有二哥陪著我,可現在……”驀地,他話音一滯,臉上的笑意盡散,神色沉了下去,夜卿凰的腳步也驟然停了下來,垂首斂眸,神色悲滄,沉默良久,她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向步落峰,輕聲道:“帶我


    去看看他。”


    “嗯。”鬼四用力點點頭,不在多說什麽,牽著馬領著夜卿凰一道進了總壇,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卻能明白此時彼此心裏在想什麽。清風閣後院,是一大片塚林,葬在這裏的都是鳳兮閣的弟子,夜卿凰提著兩壺酒緩緩走來,目光從一座座碑上劃過,有的刻了姓名,有的卻是連姓名都沒有,而她知道,


    這地下有些埋葬的是屍骨,可有些卻是衣冠塚,是一些連屍骨都未能收回的弟子。徐徐走了一會兒,她終於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以袖拂去頂上的灰塵與落葉,而後又從懷裏掏出一方帕子,緩緩蹲下,將碑上的浮塵輕輕擦去,拂過“鬼二”兩個字的時


    候,她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纖長手指反複摩挲著那兩個字,神色一點一點沉凝,悲色一點一點浮上眼角眉梢。


    “鬼二……”她輕輕念叨一聲,聲音微微顫抖,“我來看你了……”


    拿起一壺酒在碑前倒了三遍,她將那壺酒放到碑前,而後自己拿起另外一壺打開仰頭大口喝了幾口,低頭看著碑上的字,怔怔發呆。


    “對不起,這次從西嶺回來途中遇上了很多事,沒能趕得及在你忌日那天來看看你,你不會怪我吧……”


    說罷,又是仰頭喝了幾口酒。


    過往的事在眼前一遍又一遍地穿梭而過,很多事情都是浮光掠影,眨眼就沒了,卻獨獨鬼二的笑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記得,自己這輩子隻看到鬼二笑過一次,也就隻有一次,從那以後,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四年了……”低低地呢喃一聲,她苦苦一笑,是嗬,在別人眼中,確實是四年了,可是在她心裏,卻已經七年了。四年前,她尚未及笄,不能回府常住,即便不隨無止大師外出遊曆,待在京中,也不能回相府,而偌大的須彌山莊空曠而寂寥,她亦不願久住,所以多半時間都是待在步


    落峰,至少這裏有鬼二和鬼四能陪她鬧一鬧。


    現在想一想,多半時間都是她在折騰鬼四,鬼二則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戲,夜卿凰曾經說過,鬼二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冷太無趣,半天悶不出一句話來。


    所以那天下山,她和鬼四兩個人策馬離開,並未告知鬼二,卻不想剛剛下了步落峰,就被一群黑衣人圍住。當年的夜卿凰與今時今日相比,武功身手差了四年,而心思智謀差了七年,縱然她和鬼四兩個人對付那麽多黑衣人綽綽有餘,卻怎奈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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