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侯爺一日不表態,魏賢就一日不得安寧。


    現在的時間對他來說,不僅是夜長夢多的變數,還是一寸光陰一寸金的寶貴。因為十萬兵馬聚集邊境,每一日的消耗都非常巨大。這樣的僵持,對魏國而言,就像是慢性中毒,如果不能盡快醫治,等到毒性深入了骨髓,恐怕就無藥可救了。


    他想再去說服侯爺,但又怕會引起懷疑。畢竟眼下的情況,就事實而論,還是屬於“事不關己”的狀態,他若是表現得太過熱心,很可能會弄巧成拙、適得其反。元真知道了他的顧慮後,心生一計,道:“魏老,不如我們再安排一次刺殺。”


    魏賢不解,問道:“刺殺誰?”


    “我。”元真回答。


    “你?”魏賢驚疑,但很快就明白過來,道:“對。這的確是一個辦法。”


    “我們甚至都不需要殺手露麵,隻需要做一場戲就可以。”元真道。


    “可是隻做一場戲,恐怕很難讓他們相信。”魏賢擔心道。


    “那就要看這場戲怎麽做了。”元真很有自信,臉上顯露出一種殺伐果斷的狠勁兒,又接著說道:“簡單的苦肉計肯定不行,所以,我們要做出一些犧牲。”


    “你要犧牲誰?”魏賢問。


    “在這個院子裏,除了你和我,誰最合適?”元真道。


    魏賢一怔,沉思道:“也隻能如此了。”說完,他就把李無計找來。


    李無計以為有什麽重要的任務,心中竊喜,因為這可是他立功升官的好機會。他走進房間後,小心翼翼地關好房門,恭敬道:“太子殿下,魏丞相,找小人來,有什麽吩咐?”


    “李大人,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做。”元真走到他的身前,望著他的雙眼,與他相近咫尺,道:“事情做完之後,你的家人,都會受到封賞。”


    “臣乃魏國之臣,理應為國盡忠,為殿下解憂。”李無計道。


    “那就好,我會記住你的。”元真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右手猛地拿出匕首刺進他的胸膛,同時拍他肩膀的左手又捂住了他的嘴,以防他叫出聲來。


    他掙紮著,卻被死死按住,根本就無法掙脫。直到沒了力氣,才被放開。


    他眼睛裏全是困惑,氣若遊絲道:“為什麽?”


    “因為這就是我需要你去做的那件事。”元真的身上,被濺滿了鮮血,他看了看,並沒有擦去,似乎覺得很滿意,道:“你放心,你的一家老小,我會幫你照顧的。”


    “李大人,你安心上路吧,你是為國捐軀。”魏賢在旁邊道。


    “我是為國捐軀……”李無計的語氣裏,充滿了諷刺,他苦笑著,一臉的輕蔑,有淚流出眼眶。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卻永遠失去了光芒,他死不瞑目。


    元真開始布置現場,偽裝成有殺手進來刺殺又逃跑的假象。為了不出紕漏,他還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不會被看出任何破綻後,又用刺死李無計的那把匕首刺傷了自己的肩膀。他把窗戶打破,故意製造出聲響,然後大叫了兩聲,喊道:“有刺客!”


    住在院子裏的人,很快就湧了出來。


    侯爺看到了他的傷勢,問道:“是怎麽回事?”


    元真一臉後怕的樣子,捂著流血不止的肩膀,聲音顫抖又悲痛,道:“終於輪到我了,要不是李大人替我擋了致命的一劍……”


    侯爺向房間裏望去,看到了李無計的屍體,沉默不語。


    魏賢衝了出來,就像燃燒著熊熊怒火,道:“侯爺,我們不能再這樣耽擱下去了,這明明就是任人宰割啊。不管怎麽樣,我明天就進宮麵聖,一定要討個公道。”


    侯爺看著他,鄭重道:“我跟你一起去。”


    5


    雲恪心裏非常鬱悶,他本來是想利用陷害雲未央的機會,進而將雲闖徹底打下塵埃。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不僅輕鬆化解了危機,還出盡了風頭,甚至反將自己推進了險地。他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不是實力的差距,這是智力的差距。


    同樣一件事,雙方所看待的角度、深度和廣度都不同。


    而這些不同,正是決定輸贏的關鍵。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手握權勢,可以做到一切事情。可是,他現在深深感受到了力不從心,他從來都沒有如此強烈地需要別人的幫助。他需要一個智力超群的人,他需要一個運籌帷幄算盡天下的人——這個人,就是飄渺山知心湖玲瓏小築的主人。


    “不管付出什麽代價,我一定要見到蘇迎迎。”雲恪下定了決心。


    “不是你要見我,是我要見你。”一個蒙著白色麵紗的女子走了進來。


    雖然雲恪之前沒有見過蘇迎迎,但是在最近這段日子,卻是經常聽說。他望著眼前麵容被遮掩的女子,仿佛看到了刺眼的鋒芒,並且還帶著一種看而不透的神秘和高深。他可以肯定,能有這種氣質,能給他這種感覺的人,一定就是那個被傳成神女的玲瓏心。


    “真沒想到,蘇姑娘會來。”雲恪又驚又喜。


    “你應該想到的。”蘇迎迎平淡道。


    “不知蘇姑娘此話是何意?”雲恪不解。


    “之前我被刺客刺傷,我就說過,我會萬倍奉還。”蘇迎迎道。


    “蘇姑娘,你不會是懷疑我吧?”雲恪有些心慌。


    “怪不得你會一直輸。”蘇迎迎的這句話雖然很有輕蔑諷刺之意,但是她的語氣卻沒有任何情緒,“刺客是雲飛通過第二樓找的,而雲飛是替雲闖找的。這次我要見你,就是為了幫你對付他們。同時,也是幫我自己。還有,我之前已經接下你的名帖了。”


    雲恪一聽,滿臉笑意,這簡直就是喜從天降,道:“那蘇姑娘想怎麽對付他們?”


    “雲闖和你一樣,就像是一棵樹,隻是他要比你多一些枝葉而已。”蘇迎迎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也沒有疑問和感歎,她所有的語句都是陳述,“如果隻是剪除這些枝葉,雖然也會傷到樹,但是卻傷不到根本,並且過不了多長時間,還會有新的枝葉長出來。”


    雲恪默默聽著,思考著她話裏的意思,沒有插話。


    “不過,不管雲闖的那棵樹,枝葉有多茂盛,他始終都有一個地方比不上你。而這個地方,才是一棵樹賴以生存的關鍵所在。”蘇迎迎接著說道:“那就是樹的根。他這棵樹,是沒有自己的根的,他是嫁接依附在別的根上生長的。”


    雲恪聽明白了,她所說的“根”指的是“母親”。


    “蘇姑娘,我懂你的意思。可是,後宮的局勢,要麽一成不變,要麽瞬息萬變,就眼下而言,我不能保證,我的根就比他的根紮得更深。”雲恪有些擔心,沒有隱瞞,很坦誠地直接說道:“雖然皇後對他的支持,一直都是名義上的,但是現在,卻完全不同了。而我的母親,也有了自己的煩惱,根本就沒有心思理會我。”他停頓了一下,又道:“諷刺的是,她們這種不同的轉變,竟然是因為相同的一件事。”


    蘇迎迎看著他,沒有說話——她在等他說話。


    雲恪接著說道:“我昨天進宮去看望母親,聽她說,父皇的安神殿裏,住進了一個名叫霍紅顏的女子,還懷了身孕。這種事,在後宮,原本並不算什麽事。但是,這個名叫霍紅顏的女子,無論容貌氣質,還是言談舉止,都和早已死去的蕭傾城一模一樣。”


    蘇迎迎心裏大驚,但是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她一如既往的平淡道:“斬斷樹根,需要利器,而這個名叫霍紅顏的女子,就是那把利器。”


    回到了蟲二院的後院,蘇迎迎就把從雲恪那裏聽來的話轉說給大家,所有人都非常激動,而其中最為激動的,自然是白隱衣,他抑製不住內心的興奮,道:“是母親,一定是母親。我要想辦法去見她,至少要聯係她,讓她知道我現在的情況。”


    十一伯遞了一個眼色,十二婆會意,道:“少主人,我認為這樣做,有些不妥。”


    “哪裏不妥?”白隱衣疑惑。


    “雲天最大的倚仗,就是利用你們母子,相互製約和威脅。所以,隻要這種製約和威脅還存在,那你們母子就算身處險地,也不會有真正的危險。”十二婆語氣一轉,又道:“但是,如果你聯係了主人,讓雲天察覺到了,那就說明這種製約和威脅不存在了。”


    “對。那樣就真的有危險了。”白隱衣立即省悟過來。


    “況且,以主人的智慧,她很可能早就知道了你的情況。”十二婆道。


    “對啊。她不來聯係你,恐怕也是因為這些顧忌。”十一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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