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後來薑槐才明白,自己能夠無條件無保留地給予單池遠信任,皆是因為他予她從未有過的尊重。


    他不喜歡的事物,她喜歡,他不會阻止。


    無論是父母和子女,還是戀人之間,愛的最低條件便是尊重。


    隻是這個道理,有人窮極一生,都無法明白並融會貫通。


    不知是薑槐的決絕冷硬,還是單池遠的四兩撥千斤,總之那日之後,薑山是真的沒有再出現。


    薑槐好幾次問單池遠:“你是怎麽知道我內心所想?我似乎沒有告訴過你。”


    單池遠從來沒有回答過她,多是假裝聽不見,認真地寫他的文書,終於被她一遍遍地執著地追問煩了,拿下了鼻梁上架著的眼鏡。


    “薑槐,你想知道,過來,我告訴你。”


    他板著臉,看似有些惱火,薑槐以為自己的打斷了他的思路,有些內疚,怕他發火,還是踟躕著朝他的方向挪動。


    距離單池遠還有一步遠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拉了她一把,薑槐整個人坐到了他的腿上。


    明明說要告訴他,這人動了嘴唇,連單音節都沒發出。


    他沒有告訴她,他隻是吻了她。


    這樣的親密已經不是第一次,可是無論多少次,薑槐仍舊無法控製麵紅心跳和耳熱,更多了一些食髓知味,學會了生澀回應。


    薑槐學什麽都很快,接吻也不例外,單律師不得不停下來誇獎她:“學得真快。”


    “你不是想告訴我嗎?”薑槐腦袋暈乎乎,卻還記得這事。


    她的嘴唇紅嘟嘟,雙目微微眯著,有些迷茫。單池遠感覺喉嚨發癢,連聲音也帶了一點喑啞:“我說了呀,你沒聽清嗎?”


    薑槐搖搖頭,他的吻再一次落了下來。


    薑槐不甘示弱,狠狠地咬了回去,單池遠吃痛,悶哼了一聲,嘴巴卻沒有挪開。


    這一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來得迅猛,甚至帶上了一點凶狠。薑槐坐在他的腿上,隔著兩層布料,仍舊能感覺到他的熾熱。


    單池遠連掌心都是熱的,不知什麽時候探進了她的衣擺。


    薑槐覺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且還是自己將刀遞過去的。


    無論是單池遠,抑或是薑槐,都覺得兩人的感情水到渠成,這一夜應該會發生點什麽。


    可是,門卻是在這個時候開的。


    南希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來過來:“薑槐是不是在你這,大半夜按了門鈴沒人開。啊……”她被抱在一起的兩人嚇了一跳,卻沒有馬上走,還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單池遠懷裏的人:“還真是薑槐。”


    薑槐先被嚇了一跳,又被南希的話羞得抬不起頭,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動不動地維持著背對她的姿勢。


    單池遠的臉黑得堪比鍋底:“你也知道是大半夜,按薑槐的門鈴,為什麽不按我的門鈴。”


    “我有指紋,手滑就按上去了。”南希在小舅舅殺人的目光中,試圖為自己辯解,“是你自己給我錄入的。”


    “還要看到什麽時候,不滾嗎?”


    “哦,滾了。”她要走,想了想,才記得自己要找薑槐,“薑槐……算了,你忙完再說,我明天再找你。”


    南希一步三回頭走了,薑槐還哪敢逗留,看也不敢看單池遠,飛速逃離單池遠的懷抱。


    單池遠要去攔她,手機卻響了。


    他看得謝峋的二字,深吸了一口氣:“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阿遠,有個事要和你說。”


    單池遠不自覺地站直,上一次謝峋這麽正經嚴肅地和他說話,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在單池遠接到謝峋的電話後的第三天,南澤的新聞媒體都爭先恐後鋪天蓋地地報導著同一條新聞,無論是本地報紙,收音機還是新媒體,基本都沒有放過這一大事件:研究員被誤判為殺人凶手,身陷牢獄3年後獲自由。


    饒是薑槐這樣每日往返家與片場兩點一線,連電視都不看網頁少上的人,都聽聞了不少關於此案件的事,可此事有多轟動,與四年前造成的影響不相上下。


    四年前,薑槐還在上大學,有天學校教育係的一個女生被人在學校附近的荒地謀害,死前還遭受了侮辱。那女孩來自農村,家境貧困,卻品學兼優,不僅年年拿學校的獎學金,平時也是勤工儉學,課餘時間都在做家教,老師與同學都對她稱讚連連。


    這宗殺人案,當時薑槐一直關注著進展,因為除了她們是校友,更因為兩人還在同一階梯教室上過課,雖然沒有說過話,但同校校友遇害,如何可能冷眼旁觀。


    警察來過學校調查好幾次,薑槐見過她的父母,那對年邁的老人因痛失愛女而崩潰大哭,薑槐遠遠地看著,卻能感受到他們的痛苦和無助。


    那段時間,學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除了傳出各種謠言,人心惶惶外,還有誌願者發動祈福活動,慰問被害人父母。不久案件就宣布告破,凶手被判死緩,並賠償被害人家屬八十萬人民幣,薑槐當時還為凶手伏法拍手稱快,沒想到,四年後會以這樣一個形式再次呈現在公眾麵前。


    薑槐記得很清楚,當年的凶手是女生家教學生的父親,南澤藥物研究所的研究員。遇害那天晚上,是因為學生即將期末考試,她為學生補習錯過了回校的班車,所以乘坐學生家長的車回校,沒想到,半路就出事了。


    從學生家到學校的監控,隻有女生離開的畫麵,卻沒有回校的畫麵。被害人接觸到的最後一個人,就是學生家長黃某,對方卻聲稱,他將被害人送到學校附近就離開了。再者,被害人曾和同寢室同學講過,自己不喜歡這份家教,因為學生家長總是色眯眯地看著她,讓她十分不適,加上平時黃某在藥研所的個人作風並不是特別正派,會和實習生開一些帶顏色的玩笑,風評並不好。種種證據都對黃某無利,經過幾輪審判後,黃某被定強奸殺人罪,被判處死緩。


    這幾年,黃某一直沒有認罪,一直在上訴,然而失敗了好幾次,直到四年後的今天,在另一宗殺人案裏,真凶伏法,這案子的真相才終於浮出水麵。


    殺人者並非黃某,而是他所住小區的保安曾某。


    曾某是黃某所在小區的保安,三十來歲,離異。因為女生常年出入這個小區,長得又年輕漂亮,所以曾某對其動了心思,好幾次借機與女生搭訕都被拒絕,曾某便起了壞心眼。


    因為是保安,所以對女生出入時間也了如指掌,一直暗自跟蹤,隻是苦於沒有機會。直到有天他看到黃某接送女生,曾某再次騎摩托車跟了上去,誰知半路女生下了車,他便知道,機會來了。


    實施了犯罪並殺人後,保安成功偽裝並逃脫了法律的製裁。


    可笑的是,黃某家破人亡,他仍舊安心地在那個小區做著他的保安。


    四年之後,他再一次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這一次,他沒有那麽幸運,案件很快偵破,接受法律製裁,同時,他承認了四年前的強奸殺人案為自己所為。


    時隔四年,服刑三年的黃某終於重獲了自由,可他已經沒有家庭。在他入獄後,妻子為了償還巨額賠款而賣掉了房子搬到廉租房,遺憾的是,兩年前廉租房發生煤氣爆炸事件,妻子女兒均喪生。


    從意氣奮發的藥研所研究員到家破人亡的階下囚,這其中的心酸與苦難不敢想象。


    目前,黃某已經聯係律師向國家提出賠償申請,隻是他逝去的妻子和女兒,卻是再多的賠償都換不回來的。


    薑槐在網絡看黃某的采訪,他還不到四十的年紀,卻白發蒼蒼,雙頰凹陷,目光無神,麵對鏡頭,明顯帶著躲閃,整個人散發著死氣沉沉的絕望感。


    “我說了不是我,可是沒有一個人相信。原告律師說,沒有罪犯會承認自己犯罪,可我不是罪犯!我說了很多次我不是,可沒有一個人相信我,一個也沒……”


    他的那番話,薑槐覺得熟悉,可她怎麽也沒想到,黃某口中的原告律師,就是單池遠。


    “如果我沒有出事,我老婆和兒女就不用賣掉房子搬到貧民區,沒有搬到那裏,他們就不會出事……”提到火災中喪生的妻女,原本還在努力克製的蒼白瘦弱的中年男人,言至此忽然失聲,然後他轉過身,無聲地痛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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