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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所發生的一切,都被薑槐選擇性地忽略。


    比如連環殺人案的告破,凶手薑山到底有沒有判死刑,而肝癌晚期的他又被送到哪個醫院。


    比如薑山與曲般若早年的故事,他殺人後藏起某個器官隻是因為與曲般若相似這些事情,曲般若是怎麽壓下去的。


    比如她和曲般若到底是什麽關係,除了她,另一個給了她生命的人是誰。


    這些,統統都被她選擇性忽略,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曲般若和記者都來過,但薑槐皆是拒絕探視。


    大多時候,她都是如屍體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


    薑槐在醫院住了將近兩個月,身上多處骨折和軟組織挫傷,還有腦震蕩。


    她隔壁病房住著單池遠,他比她更嚴重,肋骨斷了三根,鎖骨骨折,右小腿粉碎性骨折,手術做了三次,床上躺了三個月不能動彈,住院了大半年。


    在薑槐住院的那兩個月裏,她每天和醫生護士打聽他的情況,卻一次也沒去看過他。好幾次,她推著輪椅走到門外,在敲門之際,又迅速地回到病房。


    薑槐不知怎麽麵對單池遠,她想,他亦是不想看見她。


    雖然在那危急的時刻,他是護著她,讓她走,可這不能代表,他能夠麵對她。


    他的前女友死在她的養父手上,還被分屍,她雖不知情,但那個人終究是養育了她的人,他怎麽可以毫無芥蒂。


    饒是她都不可以,更何況單池遠。


    薑槐推了《落花》的武指工作,曲般若眼下負麵新聞纏身,《落花》被投資公司撤資,無限延期,能不能拍出來,還不一定。


    住院一個月的時候,南希從美國回來了。


    她去看了單池遠之後,又到了薑槐的病房,這一次,薑槐明顯感覺到南希對自己有了變化。


    談不上是厭惡,卻也沒有以前的親密了。


    兩人相對無言了許久,還是薑槐先開口。


    “對不起。”


    南希卻是笑了:“你為什麽要和我道歉?”


    “因為單池遠因我受了傷,也因為……薑山。”


    南希脾氣還是一如既往暴躁,隻是這麽一句,她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你該去和他道歉,而不是我。你沒有對不起我,所以不用和我道歉。而他的話,我想,他估計也不想聽到。”


    南希看著她,似乎還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搖頭歎了一口氣。


    兩人之間又是漫長的沉默。


    直到謝峋打電話給南希,說單池遠醒了,她要去隔壁病房,才留下一番話:“薑槐,你沒做錯什麽,但是我終究無法心無旁騖地對著你。至於小舅舅,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他隻問了兩次你為什麽沒過去看他,便再也沒提起你。”


    南希正是無法麵對薑槐,才會選擇去美國。


    薑槐沒有做錯什麽,隻是她一看到她,就會想起另外一個人,那個她愛的人,愛的卻不是自己,而是薑槐。


    南希不是聖人,薑槐再好,她每每看見她,都覺得如鯁在喉。


    那便遠走高飛,不見罷了,等到哪天能夠平常心麵對,再回來。


    當然,那是以前。


    在單池遠出事之後,南希看見薑槐,隻剩下氣惱了。


    小舅舅為了她,現在還躺在床上無法動彈,而她與他僅有一牆之隔,卻從來不去探望他。


    從前覺得她堅定,現在才知道,那是鐵石心腸。


    她憤怒,她不甘,她卻還是無法對薑槐說出難聽的話來。


    那是小舅舅愛的人。


    那也是她愛的人所愛的。


    那天之後,南希便沒再探望過薑槐,來往醫院的,隻有師叔與陸沉舟。


    陸沉舟接了新的電影,遠赴毛裏求斯拍戲,他得知薑槐受傷又馬不停蹄地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月後的事了。


    兩人不過兩個月沒見,卻如過了半個世紀。


    薑槐看到黑了一圈的陸沉舟,想要笑,努力了許久也笑不出。陸沉舟紅著眼眶看她,看著她凹陷的臉頰,狠狠將拳頭往牆上擂,好像隻有疼痛,才能讓他這一刻好過些。


    薑槐眼眶酸澀,卻始終沒有落下淚來。


    “為什麽會這樣?”


    這也是薑槐想問的。


    薑槐知道,自己生病了,她得了一種哭不出的病。


    這些天,她從未睡著過,胸口像插著一把刀子,每一次呼吸都是艱難的,疼痛的。


    她很難受,卻怎麽也哭不出。


    好幾次夜裏,她蒙在被子裏,拚命地逼迫自己哭,用盡力氣,也哭不出,即便她掐自己,扇自己巴掌,拿頭撞著牆,亦是沒有落下半滴淚來。


    “阿槐。”陸沉舟叫她,想伸手去摸她的頭,還未觸碰到,又縮了回來,“師叔說你很不好。”


    “是的。我很不好。”


    饒是堅強如薑槐,在出了這麽大的事後,她也無法虛偽地說出“我很好”這三個字。


    她不好,一點都不好。


    可是誰也幫補了她,無論是陸沉舟,還是陳友,他們隻能短暫地陪伴她,因為陸沉舟有工作,而陳友不僅有工作,還有需要他負擔的家庭。


    況且,薑槐也不想他們陪著自己。


    那都是與薑山有關的人,她看到他們,隻會想起薑山,想起他帶著那可怕的笑容撕開自己的衣服。


    薑槐在醫院住了將近兩個月,出院是陸沉舟來接的,這一次薑槐沒有拒絕。因為除了他,也沒人可以陪自己了。


    上了車後,薑槐和他商量:“你陪我搬家吧。”


    她委托陳友幫她租了個房子,她想從碧海藍天搬走。


    隻是這一切,她沒有告知單池遠,無論是出院還是搬家。


    從武館被營救之後,她和單池遠一直都沒見麵。


    她想念他,卻不敢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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