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後,太陽像個巨大的白熾燈掛在高空,照亮半個世界,卻沒有一絲溫度。


    遮著厚重窗簾的房間裏,隻有幾顆光線溫潤柔和的地燈亮著,緊閉的門窗將光線阻隔在外的同時,也將呼嘯而過的凜冽寒風拒之門外。


    牆上的溫度計顯示為26c,從科學上來講,這是人體感覺最舒服的溫度。


    床上的人睡得正香,他側臥著身子,懷裏還躺著一個半大的孩子。


    那孩子看起來兩三歲左右,兩隻小手緊緊攥著身邊人的衣襟,臉蛋紅撲撲的,呼吸平穩。


    臥房門悄無聲息地開啟,一抹高大的身影走進來,手裏端著一碗熱粥。


    正是袁生濤。


    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將熱粥放在床頭櫃上,俯身在張一帆側額落下一吻,輕聲呼喚:“一帆,醒醒,吃點東西再睡。”


    張一帆眉心微蹙,十分不滿有人打擾了他的午眠,他眯起眼睛,醒了醒神,聽到了打擾者的再次呼喚。


    “一帆,醒醒。”


    是袁生濤,在聽出愛人的聲音後,張一帆下意識就要起身,隨即想起懷裏還躺著個小家夥,又放緩了動作。


    袁有凡哼哼囈語幾聲,翻了個身,四肢大張,睡成了個大字。


    張一帆無聲地笑笑,坐起身來。


    袁生濤順手拿起外套搭在張一帆的肩頭,將熱粥送到他麵前:“喝點東西再睡。”


    張一帆接過粥,噓幾口熱氣,一口氣喝下去小半碗。


    見張一帆進了食,袁生濤暗中鬆了口氣,趁機問:“要不要出去走走?都睡一上午了,累不累?”


    張一帆搖搖頭,他打了個哈欠,眼睛因為睡眠過多有些浮腫:“我還是困,想再睡會兒。”


    “白天睡太多,晚上又該失眠了。”袁生濤勸他,“還是出去轉轉,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張一帆看眼掛鍾,下午三點。


    “那我再睡一個小時,就一個小時。”他實在疲倦,上下眼皮治打架,“四點的時候,你來喊我,我們晚上出去吃,求你了,濤子。”


    袁生濤歎口氣,揉揉張一帆的頭發,又在他唇角輕啄一下:“睡吧,到點我喊你。”


    “濤子,你真好。”


    張一帆吧唧啃了袁生濤一口,脫下外套,鑽進了被窩。


    剛躺下,袁有凡便無聲無息地滾了過來,又鑽進了張一帆的懷裏。


    袁生濤眉尖微聳,沒有說話,端著碗離開。


    他將臥室門關上,一轉身,門外齊刷刷站著一排人。


    雷鳴、白子楊、徐榮還有林曉靜和另外兩名研究員,林曉靜和研究員們應該是在他送粥給張一帆的時候剛來的。


    “一帆哥怎麽樣了?”雷鳴擔心地問,“他睡一整天了,是生病了嗎?”


    “他沒事,不用擔心。”袁生濤朝著白子楊使了個眼色,白子楊立即尋了個借口將雷鳴喊到一旁。


    林曉靜帶來的研究員跟著走過去,一方麵他們是來幫雷鳴修複大腦的,另一方麵,老大林曉靜明顯有話要和這位袁先生講。


    徐榮則抱臂做壁上觀。


    “我聽白子楊簡單說了一下。”林曉靜開門見山,他看起來十分嚴肅,“昨晚張一帆要自殺?”


    “不是自殺。”袁生濤揉揉眉心,從昨晚張一帆做出異常舉動之後,他一直都沒敢休息,“應該是夢遊。”


    “夢遊?”林曉靜略微思索了一下,道,“能詳細跟我說說怎麽回事嗎?”


    袁生濤點點頭,張一帆的情況著實有點詭異,有個腦進化者幫忙分析一下不是壞事。


    他將碗遞給徐榮:“麻煩幫忙送到廚房。”


    “好。”徐榮接過來之後才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這麽聽話?


    算了,不跟他們計較,在徐榮看來,這一屋子的人腦袋都有點問題。


    徐榮端著碗進了廚房,順勢擰開水龍頭,開始刷碗。


    嘩嘩的水流聲中,袁生濤和林曉靜的對話清晰傳來,徐榮將碗涮幹淨也沒出去,就倚靠在水池邊偷聽。


    一邊聽還一邊腹誹,明知道他是監聽者,還非得搞這種形式主義,把他支開再說正事,有毛病!


    剛腹誹完,就聽到林曉靜說:“他確實是監聽者,正在罵我們都是傻子,就是把他支出千米外,他集中精神也能偷聽我們的談話。”


    “……”徐榮唇角抽了抽,袁生濤竟然還在懷疑他在超能力一事上撒謊了?這個人未免也太多疑了!


    “警惕一點不是壞事。”袁生濤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還是說張一帆的事情吧。”林曉靜不願意在這些旁枝末節上浪費時間。


    “昨晚十點多,我剛睡下不久,就聽到廚房有異響,進去的時候就發現一帆躺在地上,手裏握著菜刀。”袁生濤說。


    “這個剛才白子楊和我說過了。”林曉靜道,“具體一點,他去廚房這件事,你們都沒有提前聽到動靜?”


    袁生濤搖搖頭,擔憂道:“當時我和白子楊都睡在客廳裏,一帆和雷鳴睡在臥室,他要是想去廚房,肯定會經過客廳。昨晚我睡得不沉,理論上,他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不會聽不見。”


    可你確實沒聽見,徐榮暗中嘀咕,嘀咕完一捂嘴巴,心說要完蛋。


    果然,就聽林曉靜輕笑一聲。


    “你和白子楊沒聽見,有人聽見了。”


    “?”袁生濤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徐榮?”


    “恩。”林曉靜朝著廚房方向掃了一眼,冷笑道,“主動說,還是我剝開你的大腦自己看,你自己選擇。”


    徐榮:“……”


    林曉靜又補充道:“袁家在你大腦裏設的防護級別也就能擋住些中級的腦進化者,別心存僥幸,以為它能擋住我的入侵。”


    徐榮:“…………”


    都說人類基因工程中心的林曉靜是個變態,徐榮這下是親身體會到了。


    他能怎麽辦呢?徐榮可不想再體驗一次被人強行入侵大腦的感覺,實在太令人難受了。


    “我是聽到了”徐榮隻能走出廚房,老實交待,“昨晚你們睡下不久,張一帆就去了廚房。”


    袁生濤皺著眉頭問:“你為什麽不喊醒我?”


    “我哪兒知道你會聽不到?”徐榮也很委屈,“你和白子楊都不是大意的人,我還以為這是你們布的什麽局,要引我入套。”


    “……”袁生濤十分無語,“我們為什麽要布局引你入套?”


    “拜托,我可是組織派來監視你們的。”徐榮理所當然地說,“難道你們對我就沒有一點警惕心?張一帆走路的時候雖然沒發出太大的動靜,可是他從你身邊走過,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想想都不科學好不好?”


    “……”


    袁生濤無言以對,徐榮說得確實有道理。


    “而且,當時不止我一個人聽到了張一帆去廚房的動靜。”徐榮又說。


    “還有誰?”


    徐榮往臥室方向一努嘴:“袁有凡。”


    “袁有凡?”林曉靜眉尖一挑,“人工智能?你們給它起名字了?”


    “嗯。”袁生濤點點頭,“昨晚我和白子楊衝進廚房的時候,袁有凡確實也在。”


    林曉靜雙手交叉在一起,兩個大拇指繞了又繞,見兩人都不說話了,便問:“之後呢?”


    “之後我將一帆抱回臥室,他就醒了,還問我怎麽會在臥室。”袁生濤說,“我問他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他很驚訝,反問我他做了什麽。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怕他休息不好,就沒把他去了廚房的事情告訴他,隨便找了個接口搪塞過去了。”


    “然後就一直睡到現在?”


    “嗯。”


    林曉靜抱著雙臂踱了個來回。


    “事情發生之後,袁有凡是不是一直和張一帆在一起?”


    “發生前也一直在一起。”袁生濤說,“昨晚,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林曉靜嘖了一聲,說:“袁生濤,我昨天說要把袁有凡帶回基地,你還不肯,結果差點害了張一帆,你這算不算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你是說,一帆昨天晚上的舉動與袁有凡有關?”袁生濤皺著眉頭問。


    “一半一半吧。”林曉靜聳聳肩,“我也不敢肯定,畢竟,一旦確認,這批擬人類胚胎怕是都是銷毀。”


    “什麽意思?”


    “昨天,我的人被袁有凡控製,這件事你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袁生濤事後了解過,昨天那事是因為研究員們企圖對袁有凡進行腦部分析,結果反被袁有凡侵襲,林曉靜也是因為這個才會猜測袁有凡很可能是具有超能力的類人類。


    按理說,為免出現危險情況,林曉靜應該把袁有凡帶回去。隻是張一帆舍不得袁有凡,袁生濤則覺得,袁有凡對張一帆的感情太深,貿然將兩人分離更有可能生出更多變故。有張一帆在,袁有凡應該不會鬧出什麽亂子。


    隻是沒想到,危險竟然直逼張一帆。


    如果這件事的罪魁禍首真的是袁有凡的話,那麽將袁有凡留下,確實是他的錯。


    “我回去後,和被袁有凡控製的研究員談了談,發現他們也都不記得被操控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了。”林曉靜說,“這和普通腦進化者的操控有所不同。通俗一點來講,腦進化者操控他人意識的手段和使用武力脅迫他人的情況差不多,隻不過後者有選擇是否要聽從自己內心的機會,而前者,即使主觀意識不想去做某件事,他的大腦依舊會根據腦進化者的指令下達命令,迫使這個人做出違背內心的舉動。這個過程中,他是清醒的,他能夠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可是我的研究員們什麽都不記得了。”


    “就和張一帆一樣,像是夢遊了一場,睜眼醒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袁生濤,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林曉靜突然問。


    袁生濤沒說話,徐榮則打了個冷戰。


    徐榮並不知道林曉靜問題的答案,他隻是下意識地感覺到了危險。


    因為昨晚張一帆“夢遊”的時候,他是清醒的。


    唯一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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