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爭精神一振。


    “那是崇明地下拳市真正的王者,代號叫鋒刃。”吾皇淡淡道,“你繼續這樣打下去,如果真的能打通所有的拳場,到時你或許就能遇到他。”


    “我不能現在就去見一見他嗎?”聶爭有些急切問。


    “鋒刃可不是你想見,想見就能見。”四家的天醒輕哼一聲,“那家夥比你還神秘,可不是天天就蹲在拳場裏等對手的。雖說你這幾天很出了些風頭,但跟他那根本還是沒得比,等你真的撂倒九大拳場所有人,說不定他聽到了風聲,真的就會出來跟你打一場,現在嘛,你就先別指望了。”


    聶爭的一雙眼在昏暗路燈下閃閃發亮:“他究竟有多厲害?”


    “不知道。”吾皇接過話頭,坦然道,“就像我跟你打了一場,至今不知道你有多厲害一樣,咱們所有跟他打過的人,同樣也不知道他有多厲害。”


    為什麽?因為實力差距實在太大,根本無從估量。


    一向淡然如老僧入定的聶爭興奮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雙手合十跟所有人都行過一禮:“多謝諸位,你們放心,即便你們不說,我也必定會打到最後,而今有了這個目標,我更加不會懈怠。”


    “你打了這幾天,對咱們這些人的實力應該也有所了解。”五家的橫刀忍不住道,“說實話,後麵幾家的實力跟咱們也不會有太大出入,你這樣一家一家的打,除了出風頭賺點名利,還能有別的意義?”更何況,他在心裏補充道,現在這名利他擺明了不收,分分鍾都有可能將名利變成來日的禍患。


    不少人正不約而同這樣想的時候,卻聽聶爭有些不解道:“怎會沒有意義?學海無涯,咱們學武之途同樣沒有止境,這些天我從諸位身上委實學到不少,深感自己往日如井底之蛙,目前一心想要與更多對手互相學習,這才能繼續進步。”


    話是土了點,但由聶爭說來,偏偏卻帶著一萬分的誠懇。


    是以手下敗將們也十分誠懇地紛紛在心裏吐槽:你這樣算井底之蛙,那咱們不得都是深埋在地下一百米開外的蚯蚓……


    天刀道:“所以你是確定不會加入咱們任何一家了?”


    聶爭點頭。


    一時各家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為難。


    如龍淵最開始所說,他們主動請纓,確實是想著好歹跟聶爭有一戰的交情,過來即便說不到一起去,也不至於將場麵鬧得太難看。但等到聶爭真的嚴詞拒絕的時候,他們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他們再怎麽與聶爭惺惺相惜,到底還是各家拳場簽了合約的員工,要真的就這麽放任聶爭離開,這……


    似乎看透他們所想,聶爭主動道:“不如我們打一場。”


    “你小子也太狂了。”追月笑罵道,“你還真當一個人能挑戰我們一群人啊,這也太不把我們當回事吧。”


    “並非我狂妄。”聶爭微微一笑,“而是如我適才所說,今日我也從諸位身上學到不少,正好趁此機會,請諸位指點一番。”


    一分鍾前還打定主意絕不群毆的眾人被他一句話就說得動了心,各自沉吟片刻,吾皇道:“不如咱們各家之人挨著跟你打一場?”


    他倒是想托大點說每個人單獨上去挑戰他,轉念想想,又覺得這打法確實一點意義都沒有。


    聶爭欣然同意。


    林玦原本站在他身後,見他們說動手就要動手了,趕緊抱著小包袱嘚嘚嘚往前跑了一段,到距離眾人大約二十米左右的地方這才停下來。眾人看得極為莫名,龍淵忍不住問:“你這是做什麽?”


    “省得給你們當活靶子啊。”林玦理直氣壯道,“先說好了,一會兒他要是被你們揍得不能自理,你們也隻許收拾他一個,不許找我麻煩,這可是江湖道義。”


    眾人:“……”


    “你哪來的臉說江湖道義?”龍淵忍不住吐槽,“你倆不是同夥麽,你就這麽對他?”


    “夫妻還大難臨頭各自飛呢,合作夥伴算什麽。”林玦笑嘻嘻朝聶爭拋個媚眼,“更何況我爺爺牛逼得要上天,哪輪得到我對他講江湖道義。”


    一時眾人複雜中摻雜了同情的眼神紛紛投向聶爭,聶爭麵無表情道:“還打不打?”


    那當然要打了。


    第一家拳場的雷神龍淵天刀吾皇幾人率先擼起了袖子,其他人……就地吃瓜。離得最遠的林玦則再一次掏出了一把瓜子,還趁著他們動手之前吆喝了一嗓子:“有人要吃瓜子嗎?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一百一把不二價!”


    “……”


    原本還蠢蠢欲動的幾個人聽到“一百一把”幾個字,默默又扭回了自己的頭。


    而與人動手之時向來毫無雜念的聶爭聞言卻不知怎麽突然想道,這家夥賣別人一百一把,給他的時候也就甩了個臉色而已,這也算是對他有點江湖道義……吧?


    搖搖頭甩掉這微妙又詭異的自豪感,聶爭率先出手。


    “哇,他剛才這招是天刀的成名絕技吧。”


    “他把人家的刀法融入他自己的拳法裏,居然還一拳把人給揍飛了,可怕可怕。”


    “這招是吾皇號稱無人可破的那一拳?要知道他當初可就是憑這一拳當上他家場子裏扛把子的,結果現在就被打臉了,心疼,想問他臉疼不疼。”


    “你幸災樂禍個什麽勁?一會兒被打臉的就會變成我們吧?”


    “……”


    一群地下拳場裏往日威風八麵的殺神們此刻紛紛化身小迷弟,一邊圍觀聶爭與吾皇幾人交手,一邊嘖嘖讚歎。但其實,眾人心裏未必就有他們表現出來的這樣輕鬆。畢竟聶爭從交手以來大多時候確實以吾皇幾人本身的絕招應對幾人,更可怕他還不是依葫蘆畫瓢,而是不知什麽時候就將那些絕招融入他自己的招式裏,令那幾人防不勝防。他們佩服聶爭這“天才”二字都難以形容的可怕的學習和吸收能力是真,心知肚明他呆會兒如果用同樣的方式來對付他們,他們也同樣避不過去這情不自禁有些恐懼的念頭同樣是真。


    “為什麽他能這樣輕易學走我們的功夫?”又看了一會兒,橫刀忽然問身邊幾人。


    沒人回答他。


    他又問道:“我們也都跟他打過,有人能學會他的一招半式嗎?”


    依然沒人回答他。


    橫刀笑了笑,有些自嘲:“他真的很厲害,一會兒我要問他一個問題。”


    這次聶爭隻用了二十分鍾,就與吾皇幾人分出勝負,結果當然是他勝。吾皇幾人頗有些失魂落魄,聶爭站定後卻道:“多謝幾位相讓。”


    “誰讓你了。”龍淵頗不是滋味地嘀咕。


    聶爭微微一笑:“在拳場之中,諸位上場無不全力以赴,今次之戰卻一開始就存了不令我受傷流血之心,這不是相讓是什麽?”


    幾人一時咳嗽連連。


    彼此都沒有爭鬥的心,其實這場比賽到這裏也就不用打下去了,但剩餘的人紛紛好奇聶爭究竟學了自己哪些招式,甚至懷著“他如果學了別人的招式沒有學我的,那他豈不是看不起我?還是我真的那麽菜逼?”的微妙心理,主動邀戰之下,這場發生在街頭的稱得上地下拳場盛事的比鬥,也就從淩晨三點一直持續到淩晨五點。


    沒有太多人受傷,眾人卻不顧形象躺了一地,包括未嚐一敗的聶爭,將最後一個人撂倒在地以後,他也順勢就倒在了地上——他從前一天晚上的十點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五點,對手還沒有一個是弱雞,聶爭自覺自己從小到大過的都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這時卻也有一種完完全全累趴下的疲勞感覺。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把摳門兩個字刻進靈魂裏的林玦卻突然頓悟了人生似的,竟然跑去給這加起來二十來個人買了豆漿油條當早餐,聶爭那份裏甚至還多加了兩個水煮蛋。


    一時眾人吃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林玦卻十分大方的勸吃勸喝,眾人固然不認為她有什麽好心,但想想這麽點時間她也不能挨個下毒,再加上確實都餓到前胸貼後背,隻遲疑了幾秒鍾也就不再多想,各個兒狼吞虎咽吃起自己那份早餐來。


    等他們吃到一半,林玦這才悠悠笑道:“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各位既然吃了我花巨資買來的豐盛的早餐,總該回報我點東西,這才說得過去吧。”


    終於來了!


    各自咽下口中的油條以及豆漿,眾人一時如臨大敵。


    “不要這樣緊張,放鬆點放鬆點。”林玦擺了擺手,“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我看你們每天也這麽累,接下來的四個晚上,各位就別放著自己的正事不做非要跟著我們爭鋒跑了吧。”


    這說起來也算一樁奇事。


    聶爭和林玦去拳場的第二個晚上,吾皇、龍淵這幾個本來該留在自己家裏打拳賺錢的人居然也跟了過來,不但人來了,還親自下注每一場都押聶爭贏,逢人就誇爭鋒有多麽多麽牛逼。這幾人是誰呀?在整個崇明地下拳場那都是橫著走的,他們既然買了爭鋒,其他的觀眾哪怕根本不知道爭鋒到底是哪根蔥,也都非常盲目地跟著幾人紛紛下注。本來以為這也就是個偶然事件,結果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


    林玦想到這幾天的遭遇,一時再維持不住笑臉,咬牙切齒道:“你們知不知道這幾天因為你們,給我帶來多大的損失?”


    誰的消費權利還不是平等的呀,她非得扯是別人給她造成損失這就有點牽強了。但大概真是吃了她一嘴,眾人聞言一時還真有些心虛,龍淵支支吾吾道:“就算我們不去,爭鋒現在的名頭也……”


    “你們不去,那傳言就始終隻是個傳言。”林玦皮笑肉不笑道,“你們去了,這才分分鍾把傳言給坐實。再說了,最近你們消極怠工,哦不對,這算直接罷*工了,你們老板都不找你們麻煩的呀?”


    眾人一時都有些訕訕。


    林玦見他們表情,轉念一想倒也明白了:各家老板而今都一心想招攬聶爭,更怕他當場被別人家招攬去,對他們天天主動去盯梢的行為當然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我之後應該不會去。”橫刀吃完早餐,滿足地咂咂嘴,忽然道,“等到爭鋒真的對上了鋒刃,到時候我再去吧。但是在那之前,爭鋒,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正啃著白白嫩嫩水煮蛋的聶爭茫然地抬頭看他。


    “你說你要去參加世界武術大賽,不是在開玩笑?”橫刀問。


    我要去參加世界武術大賽。


    從第一個晚上開始,這句話聶爭已經連說了五晚。而就像他說第一次就沒有任何人把他當回事一樣,接下來的四個晚上,同樣沒人把他這句話當真,並且還覺得他有點愣,不會來事,不堪大用。


    這還是五天來第一次有人問他,你不是在開玩笑?


    聶爭咽下嘴裏的雞蛋,直視橫刀認認真真道:“這是我最重要的事,我不會拿來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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