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就體現出先前馮杉不動聲色替林玦保駕護航的作用了,至少很想替林玦關直播的那幾人就沒誰好意思真的衝上去關。


    這期間聶爭已破解了陽祿所出的一劍。


    這場口頭較量除開對戰中八人,其餘眾人也都看得聚精會神,他這破解的一招出來,不等陽祿有所應對,旁邊圍觀的武陵波立刻就要開口,被謝蘊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尷尬地衝陽祿笑一笑:“不好意思,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聶爭微微一笑。他其實鬥誌正酣,並不介意武陵波加入進來,但這一招卻又分明屬於陽祿,他便也沒法張口邀約。


    陽祿沒好氣瞪了武陵波一眼,這才又說出自己的第二招。


    等這一對七的第一局終於在黎遠航這裏結束,林玦看了眼直播的時間,才發現竟已過了整整一個小時,不由給唬了一跳,脫口道:“你們也太能說了吧!”


    但明顯,這很能說的八人無論誰都還意猶未盡,或者說,他們這才剛剛潤玩嗓子。


    而旁邊還有一群圍觀者在躍躍欲試。


    聶爭目光掃視一圈周圍,他其實無論身體還是精神疲憊的感覺都十分嚴重,偏偏精神一邊疲憊一邊又高度亢奮,想了想,開口道:“想參與的人,不如都加入進來?”


    眾人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黎遠航幾人正覺著車輪戰對不起他呢,各自都在默默思考自個兒要不要先暫且退下去,聽完他這句話一時都不那麽開心了,韋祁不悅道:“小聶你這是覺得我們幾個還不足以當你的對手?”


    聶爭笑了笑:“我並沒有說由我一個人來對戰所有人呀。”頓了頓,看著眾人驚訝神色笑道,“今天難得相聚,我們以武會友,又何必太拘泥形式?”


    他這話一出,眾人不由眼前一亮。想著是這樣呀,他們三十二館平日裏往來雖然稱得上頻繁,各自間比武較量都是常事,可像今天這樣大夥兒聚在一起集體較勁,這可不是天天都有的,那他們又做什麽一個兩個眼睛都隻盯著聶爭呢?


    一時眾人就跟通通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立時都朝著自己感興趣的對手跑過去,當下一對一的二對二的一對多的多對多的,不出一分鍾,場中竟然已經不剩幾個落單的人,這樣看來,聶爭那裏的人倒不算最多了,後來又加進去的也隻有武陵波、盛麟和原其驍,這三人好歹還留了些良知,過去時就自覺與聶爭站在一處,沒讓聶爭享受一對十、且這十人還都是宗師級別的高等待遇。


    唯獨馮杉還不慌不忙站在林玦身邊。


    林玦不由看他一眼:“你這是被我家爭爭打得毫無鬥誌了?”


    馮杉搖了搖頭:“我在思考一件事。”


    林玦便不理他,目光在亂糟糟鬧哄哄的練武場中打轉,可惜轉了沒幾秒又不由自主回到聶爭身上,見他一張娃娃臉怎麽看都像未成年少男,偏偏氣場強大,麵對再多對手也都是不卑不亢的態度,氣度可一點不輸給那些個圍繞著他的中老年館長。她看得出神了一會兒,忽然道:“你現在還覺得,我想讓他做的事隻是滿足我一個人的利益嗎?”


    她這話問的當然是馮杉。


    而她想讓聶爭做什麽事呢?當然是說讓聶爭成為武術界巨星的事。


    馮杉有些說不出話來。


    誠然林玦有這個念頭的初衷、包括她到現在最想滿足的依然是她自己的利益,但他不得不承認林玦確實也有著非凡的眼光。聶爭小小的年紀,進能與各家各派宗師你來我往、平分秋色甚至更勝一籌,退能與地下拳場那些甚至都不會什麽正經功夫卻又心性張揚的拳手們打成一片,令人甘願追隨;他年紀雖輕,武功卻高,更兼心性堅定,不會輕易就被利益、人氣這些外物動搖心誌;他在實力上能令任何一心向武的內行人喜歡佩服,出一次手就狂攬一波事業粉,外形上又能吸引一大票可能根本不動武術的媽媽粉、女友粉們為他又花心思又花錢。這樣一個人,他如果真被打造成明星,對於武術界來說,無論怎麽看都是利大於弊吧?畢竟哪個圈想真的自成一圈不想將這圈子擴大到沒有邊界呢,哪個圈又會不需要更多的有益的宣傳、帶來更大影響呢。


    隻是對於聶爭自己而言——


    “你現在還覺得,把聶爭打造成你以為對他對你都隻有好處的巨星比他自己的意願更重要?”馮杉不答反問。


    林玦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沒話可說。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答案了。


    馮杉出乎意料不再乘勝追擊,拍了拍她肩膀道:“我看你還是少傲嬌一點,趁早看清你自己吧。”


    他說完就朝著聶爭那邊走過去,徒留林玦在原地氣得要炸肝。


    你才傲嬌!你全家都傲嬌!


    “不如我們重組一下戰隊怎麽樣?”


    馮杉將武陵波擠走,硬坐在聶爭身邊後提議道。


    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什麽重組戰隊?話說回來戰隊是啥,我們有戰隊了我們自己怎麽不知道?”


    “我、聶爭還有孫問一組。”馮杉又將原其驍和盛麟趕走,把孫問拉到自己這一邊來,這才慢條斯理解釋道,“你們剩下的人一隊,我們來好好較量一盤,如何?”


    馮杉和聶爭的武功路數毋庸置疑是相同的路子,而孫問雖說這些年都致力研究他的棒法,但因為他實在太喜歡挑戰別人,奇思妙想又多,常年下來,對於棒法以外的各門武術也都有著頗深的見解,硬要算的話,還真的能算聶爭馮杉半個同道。


    而另外那九人自成一組也就很明確了:他們都是各自領域當中拔尖的高手,數十年專注一門武學,勤學不綴。


    這可以說是兩種全然不同的功夫路數的較量,幾位全才派對幾位專一派。


    但往更深的說,路數不同,但雙方殊途同歸,畢竟無論走哪個路數,雙方想要觸摸的都是武學更高的境界。


    但無論如何,大夥兒都興致勃勃就是真的。


    這一場不見硝煙但凶險異常的爭鬥從上午十一點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共計十個小時。除開中午與晚上匆匆兩頓飯的時間,期間馮杉一共叫停了三次。其中一次是為了他自己,畢竟他雖說看上去活蹦亂跳好得很,但先前與聶爭比試的那一場消耗的體力與心力都是實打實的,緊繃著精神跟一群高手對戰幾個小時,他實在有些撐不住,就叫了暫停休息。實則這場比鬥中除開聶爭就數他最年輕,其餘如原其驍、盛麟幾個半百之齡又性格跳脫的,這樣的比武比實戰要更叫他們費神,到馮杉第一次叫停時都已是硬撐的狀態,聞言恨不得舉八隻手表讚同。這一回眾人便一起歇息了半小時。第二三回馮杉叫停則都是為了聶爭。說是混戰,但聶爭畢竟是近日來最“稀奇”的一個寶貝,承擔偏愛的同時也理所當然就承擔了場中大半戰力,他固然對這歡迎得很,一點沒有要叫苦的意思,但眾人不能對他越來越白的臉色和滿頭冷汗視而不見啊,馮杉便適時為他叫了兩次停,這兩次都是聶爭一個人單獨在旁休息,他與孫問承擔對麵九人的進攻,這壓力令聶爭好一些重新加入戰局以後,他們倆又累到恨不得去休息了,不由對他的功力與見識更加佩服一籌。


    到最後,便又形成了其餘弟子都已打不動,紛紛重新回頭來看他們這方比試的局麵,而這時的十二個人哪裏還有一丁點高手的模樣,一個比一個萎靡不振,坐一起這畫麵簡直能看出幾分用生命在戰鬥的悲壯感了。


    第一個喊停的是孫問。


    他四十歲的年紀,論武功在這一桌人裏也夠不上頂尖那一撥,跟聶爭馮杉一起以三對九,固然聶馮二人承擔了當中十之八九的壓力,可十個小時下來還是把他整個人都給掏成個空殼子了,抬了好幾次頭,見眾人都一副“我已經要死掉了但是哪怕死我也絕不會先喊停”的鳥德行,終於是放棄跟這群神經病正麵剛了,舉起手有氣無力道:“我不玩了,我退出。”


    噌噌噌噌的,眾弟子發誓他們沒眼花,是真的在孫問舉手投降的那一刻見到各家館長們如同回光返照一樣瞬間亮起來的眼神,原其驍簡直老淚縱橫:“老孫先退,那說明輸的是他們仨吧?這就好這就好,我也退了,我也退了。”


    馮·強弩之末·衫死撐著最後一點精氣神:“誰說的老孫退了我們就輸了,繼續來啊,我們還能打。”


    盛·死要麵子·麟嘲弄地看他一眼,正要說話,目光不小心瞧見他旁邊的聶爭,這才是他們十二人中狀態顯而易見最差的那一個,但他一臉淡定也是真的讀作“我還能打”,嘲諷的話便說不下去,盛麟輕哼一聲:“我們這是團隊戰,一人認輸就代表全員認輸,大小是個館長,別在這兒耍賴皮。”


    “誰耍賴誰心裏有數呢。”馮杉冷笑一聲,“要我說各位的臉皮也都跟各位的年紀成正比,一個個厚得都跟老樹皮似的。”


    一時包含盛麟在內的九人居然誰都沒出言反駁。


    因為連他們自己都覺著自己確實有點、咳,不要臉。


    畢竟敵方不但隻有三人,主力軍還是個有傷在前的晚輩,聶爭休息好幾次他們都厚著臉皮沒直接提議人退戰,這就夠不要臉了,現在還在這兒一門心思的爭勝……


    盛麟輕咳兩聲:“算了,你們想贏就……哇。”


    他最後一個“哇”字是跟另外咚地一聲響一起發出來的——那是聶爭忽然間直直倒地的聲音。


    這一回反應最快的是就站在聶爭身後的林玦,她直接把人一把給攬盡了懷裏。


    眾人這下都給驚得不輕,金楓的許致遠懂一點中醫,勉強起身看了看聶爭臉色又給他把了把脈,舒了一口氣道:“沒大事,就是累到脫力了,休息一會兒應該就能清醒。”


    所以他們這是直接把一個內功相當深厚的高手給累暈過去了?


    本來就心下不自在的盛麟等人這下簡直坐立不安了。


    出乎馮杉意料的是,前麵三番四次替聶爭舌戰群雄的林玦這會兒卻隻顧摟著聶爭,一個字也沒多說。


    他又想一想,後知後覺想到熱愛直播與宣傳事業的林玦好像在他第二次喊停時就已經放下了手機,一言不發站在聶爭身後去,而後就這樣安安靜靜在聶爭旁邊呆了五個小時。


    這丫頭轉性了啊?還是被鬼上身了?


    馮杉心下正嘀咕,那頭林玦卻終於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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