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萬萬沒想到,她居然也會有天真無邪想當然的一天,比如認為路西川上一把把她坑出翔以後從此除非她回頭化身基督山林爵爺,不然兩人就該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了。


    當然她堅決的認為產生這種錯覺絕不能隻歸咎到她一個人頭上,畢竟第一,她渾身上下能被坑的都已經在那一票裏被姓路的坑完了,第二,撕逼之後、今晚之前的這幾個月人渣路也的確都按照正確劇本在走劇情,完完全全沒有給過她一點意外。


    所以這個意外究竟為什麽突如其來的就發生了呢?


    林玦左思右想之下,將原因歸咎於:路人渣的心眼比她以為的還要小,心氣比她以為的還要高,眼界比她以為的還要窄。畢竟身為一個正在走上坡路的偶像明星,既然一舉攀上了高枝也蹬掉了在他眼裏不再合格的隊友,怎麽看都該從此大步往前走打死不回頭的不是?而這位奇葩一邊走一邊又要回頭念著前女友兼隊友也就罷了(當然也不排除人家根本沒念,很大可能就是在微博這些地方隨便一眼給瞟到了),等看到人家有了新歡還立刻心裏不平衡了,傲嬌了,覺得人家沒有為他要生要死痛斷肝腸轉頭就撩了個各方麵都比他更勝一籌的頂配立刻就扭曲了變態了,帶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愚蠢策略也非得給人家找不痛快了,仿佛她林玦要麽貧困潦倒孤獨終老要麽舊情難忘回頭抱大腿當小三就是那人渣唯二能接受的結局。


    我可去你娘的吧!


    林玦氣到爆肝。


    其實她身為一個自幼就光著腳的流氓,當然是不怵而今各方麵顧慮多多的流量明星的,但她雖然不怕,聶“新歡”目前卻正是關鍵的時候,就路西川這個平時就沒腦子、瘋起來更是要跟人同歸於盡的臭德行,她考慮了又考慮,終究還是在這家夥又一次打電話過來時接通了。


    半晌沒人說話,雙方話筒裏都隻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當然這並不是什麽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林玦就是單純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外帶實在不想跟這個誰多說哪怕一個字的客套話。


    她打死不說話,那頭這單方麵的回憶過去也實在有點演不下去了。


    “我看了那些照片和視頻,你春光滿麵的,過得似乎還不錯。”——這是時隔三個月,路人渣跟她講的第一句話。


    林玦無聲地嗬嗬了一聲。


    “你裝也裝了,我看也看了,電話也打了短信也發了,你該掛的也都掛過了,氣撒完了吧?”路西川道,“現在是不是應該回來了?”


    這語氣多麽平和,多麽理所當然,多麽自以為是,如果她不是本人,差點都要相信她這幾個月做的一切真的就是為了讓路人渣能從別的渠道注意到她,從而跟她舊情複熾、重歸於好了。


    白眼快翻到天上去,林玦努力令自己語氣維持著和平假象:“我回來以後呢?你身邊有我的位置?”


    “當然有。”電話那頭的聲音毫不猶豫。


    “比如從見不得光的地下女友轉當更見不得光的地下小三?”林玦語氣玩味。


    “我怎麽可能讓你……”那頭路西川近乎咬牙切齒,“林玦你搞搞清楚,一直以來是我不想公開?明明是你死都不許我公開!果然論倒打一耙你還是天下無敵!”


    所以這家夥上躥下跳的就為了指摘她一把?


    “那就先不提這一茬好了。”林玦聳聳肩,“事業上呢?你還準備讓我繼續工作嗎?”


    “當然。”路西川依然毫不猶豫,“你回來繼續當我的經紀人,各方麵待遇都不變,我有的都會給你。”


    所以果然就是她想的那樣啊。


    林玦笑了笑。


    “那我猜改變的大概隻有一樣吧。”林玦悠悠道,“以往無論生活上還是工作上,全都是你聽我的。這回我回去以後,是不是就要改成我通通聽你的了?”


    那頭的路西川不說話了。


    林玦現在感覺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和路西川之間即便不算後麵那段也不知是誰在將就誰的亂七八糟的戀情,那也在一起很多年了,路西川小的時候比她矮比她瘦膽子比她小,所以她習慣事事都擋在他的前麵,這份習慣從小延續到大,不可否認確實令她在很多事上獨斷專行,令當事人覺得不舒服或許是必然的吧,可他難道沒張嘴嗎?他不舒服不喜歡不願意他難道不會說出來?他悶聲不響冷不防的就直接對著她發了個大招,直接將她這麽多年的努力付諸一炬,也讓兩個人多年相依為命的感情哢嚓碎成一堆渣渣,為了什麽?就為了讓她認識到她自己的錯誤?為了讓她知道她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麽無所不能萬事順意?為了讓她知道他已經長大了成熟了,比她更有能力更有手腕更有心機更加光彩奪目?為了讓她能夠反過頭去求他愛他事事依附他?就為了這些東西?他是不是有病?


    她是這樣想的,也這樣問出來了。


    “我沒說過?我悶聲不響背後陰你?你他媽還能不能摸著你自己良心說話了!”電話那頭路西川憤恨無比,“我說我不介意人氣下滑想要公開跟你的戀情,你說什麽?你說我們這麽年輕事業比愛情重要,現在一心想著多賺點錢才是正理,讓我想都不想要!我說這個劇不想演你說適合我!我說那個代言不想接你說代言費高!我說想接好電影好角色你說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讓我安安心心在什麽位置就做什麽事!這兩年我說的難道還不夠多?!你但凡有一次願意理解一下我的心情聽一聽我的想法我也不至於做這種事來讓你清醒!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你保護不需要你事事充當大家長了林玦!我是個男人!你的男人!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呆在我身後就好了嗎?!”


    每當他說出一條控訴,林玦就去翻一翻自己的記憶庫。翻完發現,誒,居然每條都是真的誒,這家夥居然真的在她麵前提過這麽多要求卻總被她漫不經心駁回誒,唉這樣的話也就沒辦法了,就難怪人家會黑化了。


    雖然她現在想起當時他想去爭取的那個電影,依然堅定認為彼時他相對於金剛鑽充其量就是個玻璃球,但是這話就不要這時再拿出來進一步令對麵狂化了。況且她也的確做了很多錯事,說了很多不經大腦也不顧及別人感受的話,她當時太過膨脹和自負了,這是事實。


    她也不知怎麽,這時又想起聶爭來。


    最初和聶爭相遇的時候,她其實也說過很多過分的話,在他身上打過很多過分的主意,內心之中也曾輕鄙過他,甚至因為這份輕鄙以及她自己本身所缺乏的一些教養,一言不合就動口動手的調戲他,現在想起來,她都想罵自己沒讀過書真的就是沒讀過書了。然而彼時聶爭又是怎樣回應她的?他當然不喜歡了,看不慣了,但他也隻是非常明確的拒絕而已。他看不慣她身上許許多多的東西,但他從頭到尾都很尊重她這個人。他同樣是個男人,並且還是個無論內心還是身手都很強大的男人,但對於她一開始那些指手畫腳事事替他做主他卻是自己不懂、覺得可行的部分就全盤接受,向她致謝,覺得她過分的地方就直言拒絕。而她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份尊重而改變,無論是過於看重名利的得失心也好,以及事實都要盡在她自己掌控中的不安定感,她自己知道她都在一點點的改變,這份改變是在她對自己的內心承認喜歡上他以後才突飛猛進的,但最終在她刀槍不入的王八殼上撬出一道縫隙的,卻是他這個人所表現出的那些美好品行,令她從輕視到懷疑、再到慢慢堅信不疑。


    是聶爭用他本身來一點一滴靜默的滲透而後改變了她,這才有了今天這個會反思過往、會意識到自己身上還缺乏許多東西的她,也有了這個事事讓聶爭自己做主、自己會擔心卻並不會感到焦慮的她。


    她與聶爭雖然還沒能講明,但他們必然是兩情相悅。


    她不知聶爭是因為什麽而喜歡她,但她知道自己喜歡聶爭,正是因為他帶來的這一切的不可思議又兼平和安定。


    大約這就是所謂“對的人”吧。


    那路西川呢?


    她想,他們認識實在太久了,彼此習慣在對方麵前暴露一切的張牙舞爪與尖銳難看,完完全全遺忘了要去製造與維持一些美好的東西,要讓自己在對方眼裏變成更好的人,這樣的兩個人當親人是自然而然,當戀人卻唯有分崩離析這一個結局。


    當然還有一個同等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各自的性格真的就不適合當戀人,而已。


    這樣反反複複的想了一圈,良久她才道:“是‘前’男人。”


    “哈?”電話那頭的路西川明顯不解。


    “我是說,你在我這兒充其量就是個前男友,什麽‘你的男人’這種渾話就別再亂說了。”林玦十分認真指正道,“先別說我是有現任的人,就算沒有,那我也是個清清白白的年輕單身女孩子呢,不能平白被你玷汙名節。”


    “……”神他媽的玷汙名節!路西川氣得兩眼發黑,“我!路西川!我是你男人這件事是在玷汙你名節???”


    “當然是啊。”林玦理直氣壯道,“給一個賺快錢的紙片人設老鮮肉當小三,你以為這是什麽光宗耀祖的事呢。”


    “都說不是小三了!”路西川氣得在那邊狂拍桌子。


    “是不是都不重要好嗎。”林玦聳了聳肩,“所以到底誰給你的勇氣做過那種事再來威逼利誘我回去跪舔你的?梁靜茹嗎?我什麽德性你不知道啊路西川?就算我以前有對你不好的地方,你那麽坑我一回咱倆也算扯平了,我不搞你就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反過來搞我,你是太久沒看我發瘋忘了我瘋起來什麽樣了?”


    電話那頭的路西川驀地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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