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術是相通的。


    這句話有許多人講過,也有更多人覺得這就是一句空話而已。


    畢竟刀法跟劍術怎麽相通?相通的話大家又何必苦心追求什麽更精妙的功法更高深的境界?就每天一起在廣場上,你拿著刀我持著槍他打著拳大家和諧友好過兩招不就好了。


    但是有一個人仿佛武術中的魔術師。


    他年紀輕輕,名不見經傳,某一天驟然就出現在武術的世界之中,而後一次又一次帶給眾人驚喜,一次又一次打破許多壁壘,仿佛像他那樣身兼各家之長,像他那樣明明已經是頂峰俱樂部一員了,卻還以眾人肉眼可見的速度每天向著最巔峰攀爬一小步,仿佛要像他這樣,才是一個武者的常態似的。


    但是常態個鬼喲。


    哪種常態才能讓一位明顯更擅拳腳的武者,持起一根棍棒卻生生將他在上一場中領悟出的“進階拳術”給打出來呢?


    是的,在聶爭與劉源這場比武之中,他確實在眾人眼見之下,以長棍施展出了他那最新領悟的那極為可怕的拳術。二者招式不同,出招方法不同,但當他手中棍使出來時,眾人沒有任何遲疑就已認定他使出的是什麽功法。


    因為境界是相同的,那種令不止台上站在他對麵那人能夠感受到的排山倒海般的壓力也是相同的。


    武術是相通的。聶爭用他手中長棍給眾人上了這一課,令眾人意識到,他在與千焦、與鋒刃連番的那兩場對戰中,真正進階的並不是拳術,而是他的武學境界。


    所以他能打出那樣的拳法,也能打出這樣的棍術。


    所以劉源敗了。


    從他使出某一棍開始,這仿佛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劉源敗得心服口服。


    而林玦這頭呢?


    她在觀看這場比武的過程中拚命刷打賞。


    從來到十八層樓以後,聶爭的挑戰場場打賞金額驚人,林玦在現場看時不自覺就會忘了去關注這一塊,但等到比武過後她再看那一堆要數半天的數字簡直不要太美滋滋,而對於目前在聶爭打賞總額中排名前列的譬如鋒刃、千焦、武陵波、原其驍這些人,她心裏其實挺犯嘀咕的。要說鋒刃和千焦還算事出有因,但其餘那些個人,她心想著大家夥兒也都這麽熟了,聶爭什麽身手他們又不是第一天見,熟人熟事的次次都刷那麽多錢,這難不成就是有錢任性的真實版?


    但是當她今天也隻能隔著手機屏幕看直播時,她忽然就理解了大家那種不停撒錢的衝動。


    媽呀那一棍好帥!想大叫!但是他聽不到!怎麽辦?給錢!


    臥槽我家爭爭被那個恐怖的錘子砸到了!心疼!給錢!


    嚶嚶嚶他好帥!好厲害!想親!親不到!給錢!


    ……


    總之大約就是這樣的一個心路曆程。


    一場比武下來,林玦眼睛忙著看,嘴裏忙著在獨她一人的房間裏瞎吼,手裏則忙著不停的給錢給錢給錢。而具體刷了多少錢,等到那頭比武告一段落,聶爭終於沒有像上兩次那樣被打成半殘,甚至還贏得頗為漂亮風光,放下心來的林玦無意瞟了一眼自己剛刷出去的那一眼望不到頭的賬單,但覺眼前一黑,一瞬間隻想抱著手機同歸於盡。


    刷出去的賬單潑出去的水,在自己銀行卡裏待得穩穩當當的錢現在卻要跟十八層樓那邊五五分賬,還要交各種各樣的稅錢這樣錢那樣錢!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剛才一定是被魂穿了!這麽愚蠢的不可能是她本尊!


    林玦癱在地上,抱著手機嗚嗚大哭起來。


    聶爭視頻發過來時,看見的就是一張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臉。


    一瞬間聶爭感覺自己心髒完完全全被另一個人捏在手心裏,他竭力作冷靜地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好像對麵那個哭得很傷心的人但凡說出一句她受到欺負、受了委屈的話,他的心髒也將在同一時刻被人戳到爆炸。


    他喜歡林玦。


    但他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因為從他們認識以來,他們從沒有分開過。


    林玦也沒有像這樣傷心的哭過。


    他屏息凝神之中,聽林玦抽抽噎噎道:“錢、我的錢……我一不小心敗掉了一半身家,嗚嗚嗚嗚嗚……”


    聶爭胸腔裏幾經要沸騰的岩漿仿佛在一瞬間遭遇了萬年的冰川。


    ……所以果然能讓對麵那位女士傷心欲絕的,除了錢就隻有錢吧?


    聶爭哭笑不得、些微惱怒之餘,又不得不承認心裏大大鬆了一口氣。


    愛錢就愛錢吧,沒受委屈就好。


    林玦依然哭個不休。


    聶爭等了半晌,不得不一半煩惱一半縱容道:“別哭了,錢沒了再掙不就行了,回頭我把最近的打賞都提出來給你好不好?”一邊說一邊隱隱覺得這話自己說得好像有點過於順口了。


    好在林玦總算止住了哭聲。


    聶爭堪堪鬆了半口氣,下一刻,比剛才至少又多出兩倍傷心和音量的哭聲再次傳過來。


    聶爭:“……”阿彌陀佛!諸天如來!師父!救命!


    *


    傷心過度的林玦連著好幾天都沒心情出門,天天宅在酒店裏長蘑菇。


    自從她回到h市就熱衷於偷窺她的路西川忍了兩天後,到底還是忍不住再一次打電話過來:“你怎麽了?生病了?……出什麽事了?”


    “哦,也沒什麽事。”開著免提,嚼著薯片,林玦漫不經心道,“就是我心上人最近比賽比較密集,我得時時關注著他呀,就懶得出門了。”


    這是事實。


    她最近不出門除了不想再花錢,更重要的原因是聶爭那頭確實也加快了進程。一則世武的不同武種分項目賽進程已過半,半決賽近在眼前;二則聶爭從與劉源交手那一次開始,不知是最強勁最變態的幾個對手他已在前頭一一挑戰過了,還是他功力大增的同時抗打性也同步提升了,總之從那一戰開始,他再沒有受過之前那樣打一場躺半個月的重傷,往往一場挑戰過後他休息個一兩天,立刻又活蹦亂跳奔赴下一場。而同樣是從那一場開始,他再沒有輸過一回。


    林玦頭一回發現自己著實有著一種自虐的精神。


    比如每一場直播裏,無論她再怎麽強製自己絕不能再折一分錢在打賞裏頭,但人嘛,誰還沒有點熱血上頭的時候,而往往等她熱血重新冷卻,她就會悲傷的發現卡上餘額的又一次大比例縮水。


    唉,這難道是上天給她的啟示,讓她想要隻賺不賠的話就老老實實呆在聶爭的身邊,一步都不要離開麽?


    她在這頭長籲短歎的時候,電話那頭的路西川卻無疑又一次給她一句話就氣炸了。


    “你現在是一句話不刺激我、不羞辱我你就不開心,是不是?”路西川盡量壓抑著怒氣問道。


    “怎麽會呢。”回過神的林玦淡淡然道,“我充其量就是實話實說而已,讓你早一點認清現實,早點撤訴,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就是篤定了我舍不得你,一定不可能真的讓你陷入麻煩裏是不是?”


    “隨你怎麽想吧,你隻要知道逼我妥協這件事根本不可能就對了。”


    “那我們走著瞧!”


    “好的,等你下次來電哦。”


    *


    林玦繼續她的廢宅生活。


    聶爭繼續他的挑戰神話之旅。


    再又一次戰勝對手,達成來到十八層樓的第六勝過後,聶爭向林玦說道:“世武那邊又一次聯係我了,這次是很公開的邀請我直接去參加世武半決賽,十八層樓也決定破例為我聯名推薦,這件事是樓裏所有樓主主動提議的,他們都願意在推薦函上簽名。”


    林玦又驚又喜:“那你會不會成為十八層樓有史以來第一個得到所有樓主聯名推薦的半決賽選手?老天,這跟世界冠軍也差不多風光了吧。”


    聶爭卻搖了搖頭:“不會。”


    “為什麽?”林玦不解道,“因為你又自尊心作祟了,隻想要你目前打贏的那幾位樓主簽名?”


    聶爭道:“鋒刃。”


    林玦靜了一瞬。


    鋒刃。


    那個死變態。


    所有樓主都願意為聶爭聯名推薦,除了他。而他不願簽名的理由,林玦哪怕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因為到目前為止,聶爭並沒有真正意義上戰勝過他,而勝者為王敗者寇是他唯一的準則。


    而聶爭——


    “所以即便你現在根本不需要他的簽名,但你也想要打敗他以後再去世武?”林玦問道。


    聶爭沒答話。


    林玦輕籲一口氣。


    目前距離世武半決賽隻剩不到十天的時間。


    而聶爭上回跟鋒刃交手後在病床上躺了足足半個月,那這回呢?


    但林玦同時也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他。


    最終她也隻能帶了些憂愁和低落道:“你決定吧。不管你怎麽想,我都聽你的。”


    *


    而聶爭在那頭考慮要不要跟鋒刃一決勝負的時候,林玦這頭則迎來了一位十分令她意外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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