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與林落施的一張合照,當年拍照的時候,他極其的不情願,沒想到現在卻成了他一生的回憶。


    “我現在不想理你。”肖小遠執拗地說了句。


    肖墨寒輕歎,伸手將孩子拉入了懷中,開始小遠還倔強的掙紮了幾下,拗不過父親的力道,也就任由他抱著。


    “小遠,告訴爸爸,為什麽和小朋友打架?”他淡淡的問道,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他從未向孩子詢問過理由,隻是一味的責怪。父子兩個的性子太過相似,同樣的專橫,都想讓對方先低頭。


    小遠似乎受了委屈一般,漂亮的大眼睛閃爍著瑩瑩淚光,懷中的照片抱得更緊了。“他們說我沒有媽媽,說小遠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很幼稚的童言,卻無端的讓人心疼。肖墨寒痛苦又無奈的閉了閉眼,心中默念著,施兒,如果你看到這一副畫麵,又當如何。


    “誰說我們小遠沒有媽媽了,她隻是去了很遠的地方。”他聲音沙啞的回了句,卻將孩子抱得更緊了。


    小遠低頭看著懷中的照片,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打落在透明的水晶框麵上。


    “媽媽,小遠很想你,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孩子哭的肖墨寒心一陣陣的絞痛著,他伸手抹掉小遠臉頰的淚,柔聲哄著,“隻要小遠聽話,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的。”


    “嗯。”小遠用力的點了點頭。


    “就算小朋友無理取鬧,也不能動手打人,知道嗎?小遠,下次不可以這樣了。”


    小遠的小嘴巴翹得高高的,眼角還掛著淚花,卻又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我已經忍了他們很久了,忍無可忍,隻能用武力解決。”


    肖墨寒頓時無語,這話,怎麽那麽熟悉啊。好吧,他當初就是這麽對付他老子的。這小鬼,不愧是他兒子。


    “好了,小鬼,去吃飯吧。”肖墨寒摸了摸兒子的頭,抱起他向外走去,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哪裏真舍得餓著這小東西。


    肖墨寒將小遠抱到餐桌旁坐下,張嫂忙給孩子準備了專用的碗碟,又盛了滿滿一碗飯。


    “今天有我們小遠最喜歡的糖醋排骨呢。”肖老爺子看著孫子,幾乎笑眯了眼,夾了一大塊排骨到孩子的碗中。


    “爺爺最疼小遠了。”小遠討好地笑著,大口咬著碗中的排骨。


    小東西一向嘴巴甜,將肖老爺子哄得團團轉。


    “小遠也要多吃蔬菜,才能營養均衡。將來才能和爸爸一樣長的高大英俊。”林婉婉笑著夾了些蝦仁和油菜在小遠的碗中。


    “謝謝阿姨。”小遠回了句,然後又低頭扒飯,卻不去動她夾來的食物。


    小遠對林婉婉的態度,一向是禮貌而疏離的,孩子雖小,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中卻有著良好的教養,他不會大吵大鬧,隻是用自己的方式表示著不喜歡。


    林婉婉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孩子對她並不友好。她略帶尷尬的笑,繼續安靜的吃飯。


    “小遠,聽阿姨的話,多吃些蔬菜。”肖老爺子是明眼人,自然明白林婉婉現下的處境,隻好念道孫子幾句,讓她寬心。


    小遠口中還含著飯,說起話來支支吾吾的,小模樣無辜又可愛。


    “爺爺,幼兒園的老師說過,孩子的基因百分之九十九來自於遺傳。爸爸的基因好,小遠就算不吃蔬菜也一樣能長的高大威武。”


    “小鬼頭,就你話多。”肖墨寒寵溺地刮了下兒子的鼻尖,這小鬼的馬屁拍的恰到好處。


    肖老爺子無奈的搖頭輕笑,真是拿這對父子沒辦法。


    林婉婉一直低頭吃飯,這樣的場麵,她儼然就是個外人,她害死了林落施,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卻還是與這個家格格不入。小遠隻要媽媽,而肖墨寒心中,隻有那個叫做林落施女人。


    她算什麽?


    林落施的妹妹,小遠的小姨,還是肖墨寒的未婚妻?


    有什麽林婉婉甚至覺得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甚至連張嫂都不如!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退出。


    明明林落施已經死了,肖墨寒身邊的位置應該輪到自己了。


    她就不信自己還比不過一個死人!


    這樣一想,林婉婉的眼裏一閃而逝一抹寒戾。


    *


    張落施的記憶中,這是她第一次踏上s市的土地,卻沒來由的有一種熟悉感。


    她讓助理將行李送到酒店,一個人漫無目的的遊走在街道上。道路兩旁種著高大的法國梧桐,午後的陽光穿過濃密的葉,落下斑駁的暗影。她微仰起頭,閉目深深呼吸,似乎連空氣都是微甜的。


    她確定,她很喜歡這個城市,沒有任何理由。


    “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麽會永垂不朽……”包中優美的手機鈴聲響起,張落施停住腳步,掏出手機,不斷閃動著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千禦野’的名字。


    “小野。”她淡淡的笑,將手機置於耳畔,繼續向前行走著。


    “到s市了嗎?”他的聲音永遠是溫柔的,一如陽光。


    “嗯,剛剛到。”她簡單的回了句,目光依舊觀望著四周的景致。


    “感覺怎樣?”千禦野試探性的問了句。有些人、有些地方很容易勾起潛藏的記憶。或許是很自私的想法——有些人有些事,他不想她記得。


    “很美的一座城市。”張落施不以為意的回答。


    “嗯。”那端傳來淡淡的釋然的笑,“施施,我在機場,很快,我們就能見麵了。”


    “好,一會兒見,小野。”張落施含笑著說了句,然後掛斷了電話。


    路的盡頭是寬曠的廣場,路旁的石碑上用篆體瀟瀟灑灑的寫著群馬廣場四個字。


    水晶高跟鞋踏在墨色大理石地麵上,映出美麗的倩影。張落施雙手握著精致的數碼相機拍下一段段美麗的風景。


    這三年中,她去過很多國家和地區,漸漸愛上一個人的旅行,愛上無拘無束的生活。


    耳畔流淌著唯美的古典音樂,雪白的鴿群從身後飛向天空。時間與風景似乎都停住在這一刻,流動的隻有暮陽與飛翔的白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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