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度雲兩手插兜裏,聽見她喊側過頭,說話時的表情特別認真。


    那女人一隻手捂著肚子,眉頭皺著,像是有點不舒服。薛度雲動了動嘴皮子,說了什麽我聽不清楚,隻看見他把她扶到等候區的一把空椅子上坐下,還把手中的礦泉水瓶子遞給了她。


    其實他離我的距離並不遠,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注意到我。


    看到這一幕,我隻覺心都碎了,這些日子所有的溫暖和保護,都成了一場欺騙。


    在我的心裏,他一直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難道我又眼瞎了嗎?


    不知道薛度雲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麽,竟突然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我趕緊退了一步,隱在拐角處。等我再探出頭去,他已經收回了目光。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走回去的,把化驗報告遞給那個同事的時候,她一個兒勁兒地說謝謝,我如失魂了一樣,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沈瑜,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啊。”李姐關心地問我。


    我麻木地搖搖頭,特別輕地說,“沒事兒,就是有點兒不舒服。”


    “哪兒不舒服?可別硬扛,實在不舒服就請假吧,這會兒有我呢。”李姐還在勸我。


    “心裏不舒服。”我呆呆地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手機屏幕裏亮起薛度雲的名字。


    我的喉嚨裏像有一團棉花塞住似的,特別難受,可我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


    “想我了沒?”


    電話那頭,薛度雲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醇厚撩人。


    我靠在椅背上,仰起頭,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想。”


    “想就出來見我,我在華山醫院。”他說。


    他會主動承認他在醫院,還這麽坦然地來找我,難道這其中有什麽誤會?


    我走出行政樓,一眼就看見他坐在院子裏的涼椅上,卷起半截袖子的手臂慵懶地搭在椅背上。


    這樣一個側影,畫一般地好看。


    我深吸了一口氣,朝他走去,他很快看見了我,一抹笑容在他的唇角蕩開,這樣一個沐浴在陽光下的笑容看起來實在過於溫暖。


    我移開目光,強迫自己清醒。


    有很多美好都是一種表相,我不能被蒙蔽,更不能再沉溺,不能!


    他拽我坐在她身邊,手臂很自然地摟住我,不自在的是我。


    “你怎麽來了?”我狀似平靜地問他。


    “來看你。”


    他答得很快,我的心卻隨之沉入穀底。


    如果他不撒謊,我還抱有一絲希望,可是他說了謊,如果足夠坦蕩,又何必說謊?


    “中午了,餓了嗎?出去吃飯?”他一邊問我,一邊用手指纏繞著我的幾縷頭發。


    我一眨不眨地看著腳下的草坪,連每一根草的姿態都看得分明。


    “我不想吃。”


    “怎麽了?”他像是終於發現了我的異樣,語氣裏透著一絲關心。


    若是往常,我總會因他一句不經意的關心就心跳,可這會兒我的心卻平靜得不得了。


    “沒胃口。”我淡淡地說。


    他突然伸手扳過我的臉,我被迫與他對視。


    他審視我一會兒,卻突然勾起一絲邪氣的笑,“難道是有了?”


    有了的人不是我。


    我輕輕推開他,“沒有,隻是現在不想吃,而且既然上班就該有個上班的樣子,總不能動不動就離崗,你去吧,午飯我會自己解決。”


    我生怕他固執,還好他點了點頭,“那好吧,不過你可別不吃啊,你要是敢不吃飯,以後就別想上班了。”


    他離開後,我回到工作崗位,一整個下午都一直心不在焉。


    下班的時候,我也沒等他來接,自己坐了公交車回去。


    再站在這棟別墅裏,什麽歸屬感,什麽女主人的感覺,全都沒了。我覺得我像個外人,原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裏。


    可若是不問青紅皂白,一言不發就離開,又顯得太矯情,所以我依然做好了飯,就一直抱著醜醜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發呆。


    開門的聲音響起時,天已經黑了。


    屋裏沒開燈,他大概是找了一圈兒,才最後在陽台找到我。


    “你怎麽在這兒?”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嗯,屋裏太熱了,我呆這會兒涼快一會兒。飯菜可能已經涼了,你熱一下吧。”我說。


    “你吃了嗎?”他問我。


    “吃了。”


    其實我沒吃,撒謊是怕他逼我吃,怕抵擋不住他霸道的關心,怕在他溫柔的陷阱裏越陷越深。


    他突然一腳橫跨過來,坐在我腿上,我的雙-腿頓時被壓得雙麻。


    他一隻手抬起我的下巴,一本正經地看著我。


    “你怎麽了?白天就看見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見我不說話,他直接拿額頭對著我的額頭,我往後縮他就摟著我不許我動。


    “還是……你真的有了?”他的臉上帶著調侃的笑,語氣挺輕鬆。


    “如果我真的有了,怎麽辦?”我直視著他,不想錯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盯了我一會兒,突然伸手來捏我的臉,捏得挺重的,像是帶著點兒懲罰的力道。


    “你說呢?在青平的時候我就說過了,吃不吃藥你決定,有了就別想著把孩子打掉,老子會負責。”


    “怎麽負責?”我窮追不舍地問。


    他突然傾身壓向我,我逃無可逃隻能緊緊靠著椅背。


    他一隻手捏著我的下巴,“你要是懷了孩子,我就是孩子他爹,你說我怎麽負責?你今天怎麽了?才上兩天班就把智商用完了?”


    他是開玩笑的口氣,可我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他提到孩子,提到負責,一點兒愧意都沒有,是他真的坦蕩,還是演技太好?


    耳邊的鼻息不知何時重了起來,他的手嫻熟的撈起我的衣服伸進來。由於他坐在我腿上,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某個部位的變化。


    我按住他的手,別開臉,躲了他的吻。


    “我累了。”


    還好他沒強烈要求繼續,最後隻是親了親我的額頭。


    “累了就早點去睡吧。”


    於是我最終也沒吃晚飯,就洗澡上了床。其實一直沒有睡著,腦海裏不停回放著薛度雲與那個孕婦的畫麵。


    真相到底是什麽,看來隻有我自己親自去找答案了。


    我不知道薛度雲什麽時候睡的,大概是因為我先前的拒絕,他沒進我的房間。


    第二天,他依然送我上班,我沒推辭。


    他把車停在老地方,我下車時,他突然喊我,“沈瑜。”


    他最近心情好的時候都叫我“老婆”,以至於他現在叫我名字,就顯得特別地正經。


    我回頭,他表情嚴肅地看著我,“如果還是不舒服就去檢查一下,要是真有了就別上班了,我不想讓我的老婆這麽辛苦,更不想讓我的孩子跟著一起受苦。”


    如是這樣的話依然能給我帶來心靈衝擊,但我冷靜得很快。


    “有沒有我知道。”


    關上車門,剛剛跨進醫院的我又很快折返了出來,眼看著他的車調轉車頭,我很快招了一輛出租車,跟了上去。


    跟蹤他我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昨天晚上想了一夜之後做下的決定。


    我不願委屈求全,更不擅偽裝演戲,我必須找出真相。


    跟了一路,看見薛度雲的車開進了一棟大樓的地下車庫,出租車才停下來。


    我從車上下來,抬頭一望,這是一棟特別氣派的大廈,頂上是雲天國際四個大字。


    這會兒是上班時間,進進出出的人非常多。


    我從來不知道薛度雲是做什麽的,跟他相處了這麽長時間我也沒問,總覺得問了就有了覬覦他錢財的嫌疑,他也一直沒有說。


    難道他在雲天國際上班?


    我躲在馬路對麵的一個老舊的電話亭背後,看見薛度雲從停車庫出來,走進雲天國際。那些一同進出的員工似乎在跟他打招呼。


    我記得上一次在碧海藍天,那兩個準備把女兒介紹給他的人叫他薛總,或許他是雲天國際裏麵哪個部門的經理?


    我以為至少要等到中午下班他才會出來了,可十點剛過,他拿著西裝外套出來了。


    等他把車從車庫開出來,我又招了一個出租車跟上。


    路過廣場,他停下車後,我親眼看見他進了一家孕嬰店,頓時心就猛地直往下墜。


    “小姐,下車還是繼續走啊?”出租車司機問我。


    我說,“等等,呆會兒繼續走。”


    沒一會兒,薛度雲提著一袋子東西出來了,等他出發以後,我繼續讓出租車司機跟上。


    他越開越偏,最後,他終於在一個老舊的小區外停了下來。


    他下車後直接進了小區,我也趕緊付了錢,下車跟上去。


    我怕被他發現,不敢跟得太近。


    他走進一個單元樓後,我也很快走進去,但我沒上樓,而是在樓下默默數著他上樓梯的步數。


    沒多長時間,我就聽見他下來了。我能確定是他,因為他穿的是皮鞋質量好,腳步聲我熟悉。


    我躲在樓梯下,等他離開以後,才朝著樓上走去。


    根據他剛才走的步數,我來到了五樓,有左右兩戶人家,一定是其中一戶。


    真相不過一門之隔,這一刻我緊張到手心都冒出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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