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轉身就走的,可腳就像是被定住了。


    何旭應該是看出了我對真相的期待,唇角輕輕牽起弧度,笑得很陰。


    我期待著,卻也害怕著,因為我在何旭的眼中同樣看到了一種叫作報複的東西。


    十秒的掙紮和猶豫,一種想要逃避的欲望生生將我淹沒。


    我逃離一般轉身,走得極快。


    即便事實的背後有另一種真相,我也寧願自欺欺人地活在薛度雲給我編織的這場夢境裏。


    “因為我睡了他的女人,所以他也要睡了我的女人,這是他的報複。”


    何旭的聲音不大,卻一字不漏地鑽進了我的耳朵,緩慢的語調像是透著一種自信,相信我一定會有興趣聽下去,甚至相信,這一句話已經足夠擊碎薛度雲給我的這場夢。


    我如急刹車一般停下了腳步。


    過了一會兒,緩慢轉過身,我看到了何旭的笑容裏有一絲小小扳回一成的得意。


    “何旭,是不是你現在不好過了,所以也見不得別人好過?你認為你隨便一句話就可以輕易地破壞我們?你一向不安好心你認為我會相信你?”


    我語調平靜,語速也不急不緩,我努力表現出一個字也不相信的樣子。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平靜的心湖早已因他的話而驚濤駭浪。


    何旭似乎是已經看穿了我,因為他唇角的笑弧更大。


    “你知道他的女人是誰嗎?”他慢條斯理地又拋出一個問題。


    不得不說,他很精準地抓住了我的心理。


    我盯著他不說話,我的表情應該是警惕的,防備的,可我的心裏是慌亂的,揪扯的,疼痛的。


    在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有一個名字在等著他的答案來證實。


    “他的女人是南溪。”


    果然是她!


    真相如一把利刀狠狠插在我的心上,之後何旭的聲音變得很遙遠。


    “當初他打斷了我的兩根肋骨,我原本是應該對他印象深刻的,可畢竟八年了,他變化又大,我一開始確實沒認出他。等我明白過來以後,我就知道,他的報複遲早會來。”


    “別說了!”我驟然打斷他。


    “我要上班了,沒時間聽你廢話。”說完我轉身疾步離去。


    回到工作崗位,我努力告訴自己,這是何旭的離間計,但心裏卻怎麽也靜不下來了。腦海裏還是不斷地回響他的那句話。


    “因為我睡了他的女人,所以他也要睡了我的女人,這是他的報複。”


    難道這些日子薛度雲給我的一切溫暖,都隻是一場預謀嗎?


    我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我憶起那天在何旭的婚禮上,出現在大屏幕上的南溪的照片,突然明白為什麽看著眼熟了。


    當時在薛度雲爺爺家裏,我看到的那張薛度雲和女生的合照,那個女生就是南溪,隻是那張照片與南溪做歌手時候的照片有很大不同,所以我隻是覺得熟悉,卻沒認出來。


    我突然間像是領悟了什麽,便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請了個假,打車回了別墅。


    徑直走進客廳,我從那個老式音響裏取出了那盤磁帶。


    磁帶上麵的照片很小,因為要容納五個人的一個組合,所以每個人的臉都看得不太清楚。


    八年前的本地樂隊,照片海報什麽的我幾乎沒見過,我唯一見過的就是這盤磁帶。


    我以前曾經覺得薛度雲跟荊棘鳥的主唱很像,然而在知道了一些真相以後再看,就不是像了,而是根本就是。


    我在手機上查荊棘鳥的資料,可它畢竟隻是一個本土樂隊,而且那時候網絡並不如現在這般發達,又解散得早,如今在網絡上能找到的消息十分有限。


    其實我在他爺爺家是見過他長頭發的照片的,可那些照片老舊,而且我確實對荊棘鳥的印象隻有歌聲,沒有畫麵。所以才沒有把他們聯係在一起。


    所以何旭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薛度雲和他的恩怨由來已久。


    怪不得那天在醫院裏,薛度雲能一口叫出何旭的名字,然而按照何旭的說法,他當時並沒有認出他來。


    所以從他說那句“你今天和她離婚,我明天就娶”起,他就是在報複。


    我心上的肉好似被殘忍地剜了一塊,鈍痛到窒息的感覺盤踞在胸中,揮之不散。


    我直接坐車去了雲天國際,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乘電梯上了頂層。


    他的女助理認出我,指著會議室說他在開會,我衝動之下二話不說就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直到裏麵十來個人齊刷刷地看向我,我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衝動了。


    薛度雲坐在上首,對我的到來明顯感到意外。


    “對不起,你們繼續。”我親手帶上了會議室的門,來到他的辦公室等他,助理還給我泡了一杯茶。


    大概等了二十分鍾,薛度雲才回到辦公室。


    而在這二十分鍾的等待裏,我也已經冷靜下來了,所以當他朝我走來時,我的眼神是平靜的,我甚至朝他微笑。


    他把資料往茶幾上一丟,累了似地坐我身邊就往後一靠,一隻手把我摟過去,讓我靠他懷裏,我沒抗拒。


    “怎麽想起過來?想我了?”


    他並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真相,語氣輕鬆中透著曖-昧,是他慣常的語調。


    我“嗯”了一聲,手臂僵在身側,沒有去抱他。


    薛度雲扶起坐直,伸手鬆了鬆領帶,唇角勾著一絲痞氣的笑。


    “既然那麽想老公,看來老公要好好安-慰安-慰才行了。”


    他說著朝我壓過來,一隻手已經滑向皮帶扣。


    我雙手緊張地抵在他胸膛上,製止他繼續靠近,卻努力讓臉上的笑容完美無缺。


    “今天晚上,去碧海藍天吧?上班上久了,實在想放鬆一下。”


    薛度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意外,倒沒生疑,笑道,“老婆想出去玩,老公自然奉陪。”


    這一聲老婆喚得特別自然,而我此刻卻覺得特別諷刺。


    夜幕降臨,我們直奔碧海藍天。


    我叫來了黎落,薛度雲也叫了他的幾個兄弟。


    落座以後,我開口就要來了兩打黑啤,把一眾人都驚住了。


    薛度雲神色微斂,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低聲道,“有點反常啊。”


    “有嗎?”我望著他微笑。


    從知道他用完美的麵具掩蓋了他的陰謀開始,我決定同樣用麵具來保護自己。


    後來我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黎落看我的眼神像見了鬼。


    在她的印象裏,我應該是不敢玩這麽刺激的遊戲的。


    詢問了一圈兒大家都表示同意,我最後把視線定在薛度雲的臉上。


    他凝視了我一會兒,淡淡一笑,“好啊。”


    盯著這張好看的麵具,我的內心是痛的。


    我很快別開眼,將湧動的情緒壓下。


    我們扔篩子比大小,玩了幾輪,薛度雲的運氣一直很好,好像連老天爺都挺照顧他的。


    可我的運氣顯然沒那麽好,很快就輪到了我。


    我沒考慮就選擇了大冒險,這是我在玩遊戲之前就在心裏做好的決定。


    題目是從一個盒子裏抽出來了的,卓凡看完之後笑得特別厲害。


    “進門第一個男人,去詢問他底-褲的顏色。”他念完,大家爆笑。


    黎落表情尷尬,像是有點兒替我擔心。


    薛度雲深看著我,突然勾了勾唇說,“你要是不想大冒險,就耍賴吧,女人有耍賴的資本。”


    “不。”


    我的一個“不”字讓薛度雲臉色微變,在他很深的目光中,我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口氣兒喝幹,又給自己倒上了半杯,然後起身,緩步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也正是這一刻,門口正好有一個男人走了起來,一個長得真還不賴的男人。


    他穿著白襯衣,一隻手插兜裏,一隻手上掛著一件淺灰色的西裝,渾身透著一種纖塵不染的儒雅氣質。


    “這位先生。”


    隨著我的聲音,他在我麵前停下了腳步,看向我時眼神有些詫異。


    估計他已經把我歸為專門在這種場合釣鎧子的女人了吧!


    我想這會兒,卡座裏的那群人應該都是看著我的,包括薛度雲。


    我一隻手端著酒杯,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襯衣麵料很好,摸上去很舒服。


    我傾過身,慢慢向他靠近。他雖然有點僵硬,卻也沒有躲避。


    其實我當時內心還是有些忐忑的,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情,生怕被拒絕。


    我在一個很近的距離停住,笑道,“其實,是這樣的。”


    “在玩什麽遊戲?”一道溫潤好聽的聲音突然鑽進我的耳朵。


    我有些驚詫地盯著他,“你,聰明啊!”


    他像是被我驚訝的樣子逗笑了,聳了聳肩。


    “不難猜。”


    既然已經被他猜到了,我隻好吐出實情。


    “其實我們在玩一個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我想問問那個,那個你底-褲什麽顏色?”


    說到後來我聲音變得特別小,首先問題太尷尬,其次我怕他尷尬,更怕他拒絕回答。


    誰知他淡淡一笑後說,“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笑起來非常好看,與薛度雲的那種好看有所不同,他好看得非常純粹。


    “什麽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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