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說,“那冬她不是一般的柔弱女人,連鬼門關都闖過了,一刀子對她來說當然不算什麽。”


    看來他不止認識那冬,而且對她十分了解。


    我突然間想起某天在我的辦公室門口,那冬看江楓那深刻的一眼。


    如今想來,那一眼絕不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隻是當時我沒有深想。畢竟江楓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女人多看他兩眼也是正常的。


    自從那冬成為我的司機以後,與江楓見到麵的次數並不少。


    是我太大意嗎?竟然完全看不出他們是認識的?


    那冬是薛度雲安排在我身邊的人,然而她跟江楓卻又是認識的。


    這關係實在錯綜複雜,讓我想不透。


    而且,薛度雲和江楓不從來都是對立關係嗎?為什麽還能開玩笑,還能心平氣和地聊天?


    “再堅強也始終是女人。”薛度雲說。


    我以為還能聽到更多的信息,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睡在另一張床上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


    他們停止對話,朝屋內走來。


    我假裝剛剛被孩子的哭聲吵醒的樣子。


    薛度雲走到孩子床邊,發現是尿褲濕了,於是去倒了些熱水,準備給孩子洗洗。


    這幾天,他又要照顧我,又要照顧兩個嫩娃娃。


    這些事情他畢竟沒做過,剛開始什麽都不會,不過他倒是學得很快,如今看起來已經很像那麽回事兒了。


    江楓站在一邊,似乎是想幫忙又插不上手的樣子,最後他叮囑我好好休息後就離開了。


    秘書來給我匯報這兩天美容院的情況,讓我放心,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剛開始的時候,我什麽都喜歡親力親為。


    而如今,我終於體會到江楓的那句話,做老板動口不動手的意思。


    聽完她的匯報,我說,“這段時間你辛苦了,給我找兩個懂產後護理的過來,我要做直播。”


    秘書一愣,我笑著解釋。


    “我早就想好了,大多女人都要過生孩子這一關,可是又很擔心產後身材走樣,身體得不到很好的恢複,產後護理這一塊兒是女性的福音,市場潛力還是很大的。我準備拓展瑜美人的產後護理服務,拿自己做案例,產後三個月定期做直播,讓大家看到立竿見影的效果,然後借此契機把我們的產後護理服務直接推向市場。”


    秘書聽完,微笑點頭,“沈總,您這想法很不錯,好的,我回去就聯係。”


    秘書走後,一直在旁邊默不吭聲的薛度雲含笑說,“沈瑜,你其實很有商人的慧根,對市場有很敏銳的嗅覺,你選對了自己的路。”


    麵對他的誇獎,我表麵淡定,其實心裏挺不平靜的。


    薛度雲是商業奇才,而從前我隻是一個以他為中心的女人。


    我一直自卑著,覺得跟他的距離很遙遠。


    而如今,親口聽見他誇我有商人的慧根,我心中的那種成就感在膨脹。


    其實我並不需要得到很多的人的認可,他一個欣賞的眼神,一句讚美的話勝過一切。


    薛度雲又說,“不過,你也不要太拚了,你別忘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我一直覺得女人不需要這麽拚的,你可以讓自己輕鬆一點兒。”


    我不讚同地挑起眉頭,“當然需要拚,女人不一定非得依靠男人,靠自己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薛度雲微低著頭,歎了口氣。


    “這也是我不想讓你太拚的原因,我怕你不需要我,不再依賴我。”


    他說對了,我之所以這麽努力,這麽拚命,就是為了不再依賴他,不再愛情至上,不再以他為中心。


    “我必須學會不依賴。”


    我克製著心裏突然湧起的難過,認真地說。


    薛度雲無奈地看著我,握住我的手。


    “好,那如果有一天我落魄了,我來依賴你,好不好?”


    會嗎?會有那麽一天嗎?


    我想是不會的,他那麽聰明,一直有著掌控一切的氣場和能力,不可能會有那麽一天。


    醫生過來查房的時候,提醒我別怕疼,適當下床走動,以防止腸道粘連。


    我聽話照做,隻是憑我自己的能力,下床都很困難。


    薛度雲扶著我,先幫我把腳挪到床邊,然後一手駕著我的胳膊,一隻手托著我的腰,把我扶起來。


    剛落地,我的腰都直不起來,稍一牽到傷口就會痛,我隻能微微彎著腰,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動。


    聽老一輩兒的說,月子裏是不能見風的,可身為護士,尤其是這半年也學了不少的醫理,我覺得這實在沒有什麽科學道理,長期呆在封閉的房間裏,不通空氣,反而容易讓細菌滋生,對傷口的修複不利。


    我堅持要去陽台上透透氣。


    八月的天氣,不冷不熱,空氣涼爽。


    我站在陽台上,無意識地望著樓下的綠化帶。


    綠色的草坪上,有不少的長椅子,很多家屬陪著病人出去曬太陽,散步。


    瞧著瞧著,我的視線卻突然間定在了某一處。


    一條林蔭道上,江楓正扶著那冬緩步走著。


    那冬的個子不高,大概剛好到江楓的耳朵的樣子,遠遠望去,倒很有一種小鳥依人的感覺。


    誰也不會想到,她外表看著小巧清秀,其實卻像一株野草,有著堅韌頑強的生命力。


    他們在一條長椅上坐了下來。


    這會兒的江楓瞧著跟平時有所不同,他在那冬的身邊看起來挺安靜的。


    他們安靜坐著的兩道背影很像是一副的水彩畫,哪怕那冬隻是穿著一身病號服,也讓人覺得這畫麵很美。


    坐了一會兒,江楓似乎是起身準備走,那冬伸手拉住了他。


    江楓低頭看了她一眼,僵立了一會兒,又坐了回去。


    那冬平時看著冷冷淡淡的,對誰都不過分熱情,這會兒在江楓的身邊,卻又格外地柔婉了一些。


    她就像是一朵高傲清冷的臘梅,偏要在冰天雪地裏怒放。


    我不知道在陽台上站了多久,一個護士過來說要開出生證明,讓我們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報上去。


    “你有什麽想法?”薛度雲問我。


    其實在得知是雙胞胎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名字。


    我望著樓下鬱鬱蔥蔥的綠色,淡淡地說,“兒子叫念風,女兒叫念音吧。”


    薛度雲默念著這兩個名字,“有什麽特別的喻意?”


    當然是有喻意的,但是我沒說。


    出院的那一天,江楓推著一輛嶄新的嬰兒車來了,還是雙胞胎專用的那種。


    “幹嘛破費?”我說。


    江楓哼了一聲,“當爸的給孩子買輛車算什麽。現在整個青港的人都知道你生的是我的孩子,我當然得盡做父親的責任,難道你想讓我背負罵名?”


    薛度雲看了江楓一眼,淡淡地說,“自己挖的坑,哭著跳吧。”


    江楓一愣,我也愣住。


    因為我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我尋思著說,“你說你是孩子的父親,也就是承認了那天酒會是你是托了?江總,你該怎麽跟那些商界朋友解釋這個問題?”


    江楓似乎是沒想到這一層,這會兒聽我這麽一說,就傻眼兒了。


    我從他麵前走過,看著他保持微笑。


    “自己挖的坑,哭著跳吧。”


    走出幾步遠,才聽見背後傳來江楓抓狂的聲音。


    “喂,這坑我是為你挖的,你不同情我你還幸災樂禍?太沒良心了吧?”


    我頓步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很同情你,不過……”


    “不過什麽?”江楓不爽地盯著我。


    我笑著補刀,“不過,你自己挖的坑還得你自己跳。”


    江楓叉著腰,咬著唇,看我的眼神很無奈。


    他走到我麵前,突然湊我耳邊低聲說,“為了你,我願意,誰讓我他媽犯賤呢。”


    等我回過神,他已雙手插袋走在前麵。


    而薛度雲因為等我而回頭,大概剛才那一幕也落入了他的眼裏。


    回到我的小公寓,薛度雲把我扶到床上躺下後,便開始打掃房間,洗孩子的衣服,然後做飯。


    我現在什麽也做不了,他隻能把一切都包攬。


    直到月嫂上門後,他才輕鬆了一些。


    為了讓孩子長得更健康,我選擇母乳喂養。但是我的奶水不多,喂兩個孩子更是不夠,所以隻能適當添加奶粉。


    月嫂跟我們睡一個房間,方便照顧我和孩子,薛度雲睡另一個房間。


    因為有月嫂在,他倒是很老實,除了有時親孩子的時候,趁機親親我的額頭以外,基本上沒什麽過分的舉動。


    後來我傷口好得差不多了,也能自己下床走動了。


    時而,我也會走到客廳去看看電視,或者去陽台上曬曬太陽。


    這天中午,月嫂在哄孩子們睡覺,我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望著青港高樓林立。


    突覺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薛度雲已將一隻袋子遞到我麵前。


    袋子裏麵放著兩個東西,一個是我曾經被搶劫的手機,還有就是那條丟失的項鏈。


    就是這兩樣東西,讓我在這些日子已經平靜如水的心又起了波瀾。


    想起在臨水的遭遇,想起丟失項鏈時我心裏好似被剜去了一塊肉似的心痛,我的難過就複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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