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離開庭的那一天,我應了魯三兒的一場大賭。


    即便u盤裏無關南北,我都會應那場賭約,因為那關乎一個少女的一生。


    這些年來,雲天國際的版圖擴展得很快。在世人眼中,我是一個很有野心的商人。但其實那張雲天國際的版圖真的不是我最在意的東西。這場賭,雖然我有贏的手段,但若真的中途有什麽我不能掌控的變故導致輸掉了,我也不怕。


    我沒想到江楓會把沈瑜帶來。


    我不怕輸,怕的是讓她看到我輸掉的過程,


    我問她,“怕不怕我一無所有?”


    她搖頭,很堅定。


    “我不怕,你也不會一無所有,你還有我。”


    那一刻,我真覺得就算是輸得一無所有我也無所謂了,隻要還有她,我就足夠富有。


    那場賭我還是贏了,雖然耍了一些手段,贏得不算光彩,但魯三兒用那張u盤逼我賭又哪裏是一件磊落的事?不過是彼此彼此。


    我給沈瑜買了一隻新的貓,她給它起名叫滾滾。我知道滾滾代替不了醜醜,但多少可以填補一下她對醜醜的思念。


    已經發生的無法改變,便隻能盡力去彌補了。


    ……


    卓凡被灌醉的那一天,我走進了酒吧的調音室。


    戴著耳機的dj看到我笑著跟我揮手打招呼。


    “雲哥。”


    我取過他頭上的耳機說,“你休息一會兒,我來。”


    戴起耳機,我開始打碟。


    五彩的霓虹燈跟著音樂的節奏飛快閃爍,舞池裏一個個放縱的靈魂隨著節奏搖擺著。


    打著音樂的節拍,我眯著眼望著外麵,看到了坐在吧台前的沈瑜和黎落。她們背對著我坐著,沒看到我。


    再轉移視線,這裏正好可以看到一間包房的門。


    “凡哥喝醉了。”那個dj說。


    我順著他指著方向看過去,隻見卓凡醉熏熏地,正被人扶著離開酒吧。


    他的位置剛好在吧台背後,所以沈瑜和黎落應該都沒有看到。


    我把耳機還給dj,坐一邊打了個電話給酒吧外麵的老楊。


    “我兄弟喝醉被人帶出來了,幫我跟上,這裏有我。”


    “好的。”老楊說。


    大概二十分鍾以後,那間我一直緊盯的包房的門終於打開,趙雷從裏麵走了出來,朝酒吧外麵走去。


    我後一步走出酒吧,看到趙雷進了一家小超市。


    這時老楊又打了電話過來。


    “據可靠消息,前兩天姓趙已經宣布金盆洗手,估計今天晚上的消息是他放出來耍我們的。”


    我盯著那家超市問,“我兄弟被帶去哪兒了?”


    “不遠,就在斜對麵的凱悅酒店。”


    我徒步穿過馬路,在凱悅酒店門口看到了老楊的車。


    我鑽進車裏,老楊看了下表說,“他們大概進去有一二十分鍾了,剛才正好遇到一個線人,所以我沒跟進去。”


    說完他似是有什麽想說,卻又欲言又止。


    我點煙的手頓住,看著他。


    “怎麽了?有話就說。”


    “我剛才看到你老婆也進去了,跟一個女的一起。”他說。


    我點起煙,掏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給沈瑜,她告訴我她在黎落家裏。


    她不善於撒謊,所以口氣裏的心虛很明顯,在我的追問下,她才終於說了實話。


    我走進酒店,與她碰頭。聽她講述完她們的壯舉,我簡直震驚。


    那時我就總結出一句話:別小看女人,女人什麽都幹得出來。


    我還沒來得及找到卓凡,他的事就已經暴露了。


    我想把他拍醒,可他醉得太狠。


    黎落對他特別失望,把戒指扔他身上,沈瑜追著黎落出去,卓凡過了一會兒也搖搖晃晃地追了出去。


    他和趙雷在馬路上就打了起來,我攔住了趙雷,把他從馬路上扛回來。


    因為這件事,他和黎落徹底決裂,從那以後,他變了個人似的。


    我有時候在想,或許這就是老天爺給他的考驗吧,讓他在經曆中變得成熟穩重,隻可惜他的成熟已經挽不回那個他想要挽回的女人。


    江野維持原判,依照約定,我要把飛石寨旁邊的那塊地給了江楓。


    我約了江楓在我的辦公室見麵,他過來的時候,沈瑜也在我的辦公室裏,我以想吃黃花魚的借口讓她先回了家。


    沈瑜走了之後,江楓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把關於那塊地的轉讓合同遞給他,他簡單翻看過後就簽了字。


    我說,“你要地我給你了,希望你離我老婆遠一點。”


    江楓突然笑了,“以薛大總裁的魅力,還會擔心我搶了你的老婆?”


    我一本正經看著他,“我知道你對我不滿,但我希望你有什麽事衝我來,她不過是一個女人,不要讓她卷進無謂的戰爭。”


    江楓依然笑容不減,“放心吧,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應該會很忙,因為我要在這塊地上幹大事兒,沒空調戲那傻丫頭。”


    至於他說的大事,我並不感興趣,即便後來知道他要修墓,我也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因為那畢竟是我們欠他的,哪怕是弄垮了飛石寨,我也沒有意見。


    可父親知道這件事情以後,卻怒氣衝衝地衝進了家門,抓起魚缸狠狠地砸在了我的頭上。


    我預料到他會因這件事情而生氣,所以,見他這麽激動,我很平靜,即便他拿魚缸砸破了我的頭,我也很平靜。


    可是他那一棒子敲在了沈瑜的身上,我平靜不了了。


    她真的很傻,我一個大男人,當然比她更承受得起一棒子。


    麵對父親的怒火,我沒有反駁。站在父子的立場,這件事情我是做錯了,所以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是站在人性正義的立場,我沒有錯,我是在替他贖罪。


    父親太過激動,急怒攻心,暈了過去。


    在醫院裏,我待父親接受完檢查,確認沒有大礙,才去包紮自己被打破的頭。


    醫生從我的傷口裏取出了好幾個玻璃片,還小心地對我說,讓我忍著點兒。可我其實一點兒都不覺得疼,我隻是痛心和失望。


    我時常在想,如果在很多年以前,父親隻是一個普通人,哪怕比普通人再貧困一點也沒關係,沒有好衣服好玩具,那都沒有關係,隻要他是一個清白且正直的人,那就很好。


    那樣我也許就不會走上這條孤獨的道路,我可以憑我自己的雙手,改變我們的生活,讓他過上好日子,讓他因為有我這樣的兒子而驕傲。


    可是現實是那樣的殘忍,父親犯下的罪,所造的孽注定是壓在我肩上的一座山,我唯有艱難背負著一步一步往前走,一輩子都放不下。


    去病房裏看父親的時候,溫碧如來了,她婉轉地指責我。


    我突然就覺得父親自從有了這個女人開始,他已經就不需要我了。所以我走了,牽著沈瑜的手走了。


    那時候我覺得隻有我和沈瑜才是互相需要的,我們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彼此給彼此溫暖。


    這不是父親第一次打我,但這是我第一次在父親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想要撕碎我的狠厲。


    想來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有一個疼我的母親偏偏走得早,而給我生命的父親疼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可是在我成長的歲月裏,卻一直背著父親的罪孽,帶著枷鎖活著,活得好累。


    房間裏沒有開燈,淹沒在黑暗裏的我有一種無邊的絕望和受傷。


    我說,“沈瑜,我冷,給我一點溫暖。”


    在父親打破我的頭的那一刻,我對他從失望變成了絕望。他親手把我丟進了一個封閉的冰窖裏,任我自生自滅。


    此刻唯一給我溫暖的人是沈瑜,他抱著我,用身體溫暖我,她輕輕地吹著我的傷口,溫柔得仿佛要將我融化。她像一團火,是我想要抱緊一輩子也不鬆手的人。


    那一刻我真想與她融為一體,永不分割。


    第二天清早,卓凡躺在我家門口。


    為了黎落,他這些日子變得很頹廢。我知道這一次他動了真心,我也知道,有的緣分不能強求。


    老天爺最喜歡開玩笑了,總會在你覺得幸福就要來臨的時候,給你狠狠的一擊,打醒你,讓你覺得從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錯覺。


    ……


    幾天後我出差,上次定南北為女一號的那個導演給我打電話,說他們正在舉行新劇開機發布會,希望我能夠出席。


    我是那部劇的讚助商,而且我也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南北的消息了,我關注她有多少的進步和改變,於是我去了。


    南北看起來已經適應了劇組,並且和劇組裏麵的成員都相處的很不錯。


    她在台上看到了我,高興地朝我揮手,我朝她點了點頭。


    發布會過後,她走下來坐我的身邊,拉著我的胳膊。


    “度雲哥,你怎麽來了?怎麽提前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將手臂從她手中抽離出來,說,“臨時的決定。”


    我與她短暫交流,過問了一下她在藝術學院的一些情況,便準備起身回酒店。


    “度雲哥,我請你吃夜宵吧?”南北在我身後急急地說。


    我轉身看著她,“不用了,南北,這次機會得來不易,我希望你好好珍惜,把心思用在拍戲上。女孩子單純一點,會更招人喜歡。”


    回到酒店,我洗了個澡,出來才看到沈瑜的未接電話。


    我抓起一張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給她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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