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足足開了兩個小時的車才開到了殯儀館。


    殯儀館的位置著實有些偏僻,車越開越荒無人煙,已是冬季,一從開了暖風的車上下來,更是免不了感覺十分寒涼。本就冷颼颼的北風刮在身上,仿佛還帶著殯儀館裏陰森森的陰氣,讓我和謝柔一下車就打了個哆嗦。


    但當我們走進殯儀館內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在這館內的人數不算少。


    冬季本就是疫病多發的時節,更兼有許多老人在嚴冬熬不過去,所以每到冬季之時,反而要送走許多的生命。


    熙熙攘攘的吵鬧聲也驅逐了一些殯儀館的寒涼。我和謝柔在這人群之中尋找著林嬌的身影,忽然,我被一個老太太攔住。


    她用她那細瘦的雙眼看著我:“你這個娃娃呦,怎麽懷著身孕就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她絮絮叨叨地數落著我:“你曉不曉得來這種地方會衝撞到孩子?要是你的孩子出生之後有什麽問題,或者沒出生就保不住怎麽辦呦……”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的話聽起來像是為了我好,但我總覺得這像是一種莫名的詛咒一般,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她拉著我還想說些什麽,謝柔看到我被為難住了,過來擋在我身前:“我家妹子怎麽回事就不勞您操心了。”


    謝柔表現地一臉蠻橫,那老太卻絲毫沒有被嚇住,反而指著謝柔道:“你這個小姑娘我看也不太好,老公身體有問題吧,是不是平常特別容易覺得累?偶爾容易頭痛,晚上還總都睡不好?”


    我琢磨了一下,這不就是現代人的常見病嗎?


    哪個上班加班的年輕人身上沒有點這毛病?


    但是在殯儀館這種具有恐怖色彩的地方,這一點小毛病就會在心理作用下無限放大。果然,我又聽那老太道:“你老公身體有這毛病啊,那是邪崇上身了!有小鬼作祟!”


    若是平常人肯定是會被這老太的話嚇一大跳,然而我和謝柔什麽陣仗沒見過?我們兩現在還開著陰陽眼呢,隻需掃一眼,就能看到這殯儀館內漂浮著的形狀各異的小鬼,一點也不懼怕她口中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


    實話說,若是我身上有小鬼,說不定我肚子裏的孩子還挺高興,晚上還能吃個夜宵。


    我們不搭理她,繼續在殯儀館內四散找著林嬌,我轉身之前,仿佛看到了那老太臉上露出了一個十分詭譎的表情。不過我忙著找林嬌,沒有將此放在心上。


    ……


    “您找誰?”我們毫無成果地晃了一圈,最後才想起來我們可以找殯儀館內的工作人員。


    “真是忙昏頭了……”我一拍腦門,轉頭問謝柔,“你記得林嬌今天穿的是什麽衣服嗎?”


    尋人總要有一些醒目的特征,不過如果她特地偽裝過的話……那無疑會使我們找人的難度翻倍。


    “不太記得,”謝柔想了想,“當初帶她去買了幾身衣服,都是黑白駝色的大眾款式,都不是很顯眼。今天我們好像一直沒有見到她,早上吃飯的時候她就不在,然後我們去了醫院,回來之後她就不見了……”


    謝柔緊皺著眉頭:“她會不會是在我們出門的時候就走了?”


    “應該是,特意挑了我們出門的時間,避開我們,如果沒猜錯的話,她肯定還做了一些偽裝。”我想了想,又道,“況且你看這秋冬季節,每個人都帶著口罩,要找人實在是大海撈針。”


    “先找傅塵的屍體吧,找工作人員問一問那天送來的屍體都放在了什麽地方,有沒有開始火化,我想這些屍體應當是一批的。”


    我們隨手拉了一個工作人員問話,那人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又拉了一個人,那人滿嘴都說此乃機密,不能對外人透露。


    謝柔想了想是不是要用金錢攻勢,然而我們出門都沒有帶現金,便隨手拉了身邊的一個人想要手機轉賬給她,讓她給我們換些現金。


    結果她滿麵惶恐地對我們道:“不能換不能換!”


    她擺擺手,逃也似的離開了我們身邊。


    我們莫名其妙,又拉了幾個人,都一臉恐懼地拒絕了我們。


    終於有一個年輕的姑娘看不過去,把我們拉到一邊對我們說:“殯儀館內換錢,誰知道你們換到的是真鈔還是冥幣?”


    “小姑娘啊,看你們年紀輕輕,還是多長點心吧,殯儀館這種地方,說邪性也邪性,雖說咱們都是生長在紅旗下的唯物主義者,但有些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還是要遵守一番的……”


    她說了我們一會兒之後,我們才回過神來明白了這個道理。


    麵對這樣的局麵,我們實在有些措手不及。


    我和謝柔麵麵相覷:“現在怎麽辦?”


    找人找不到,問人也問不明白,我們兩個現在就跟沒頭蒼蠅一樣亂轉。


    說放棄吧,又不甘心灰溜溜來這一趟;說繼續找吧……又絲毫沒有頭緒。


    “再試試找找他們的領導……”我朝謝柔使著眼色。


    要是用常規的方法實在找不到人,那就隻好試試非常規的方法了。


    “兩位找人?”先前那個勸我不要再殯儀館久留的老太太又出現在我身邊,“需不需要老婆子我幫個忙?不管怎麽說,老婆子我常常來這裏,與這殯儀館內的人還是熟識的。”


    謝柔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思,正想與對方說話。但我卻回想起剛才這個人臉上那陰森詭譎的笑容……


    明明被我們拒絕之後露出了那樣一副表情,然而現在卻又舔著臉送上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用了。”我拉著謝柔離那老婆子遠了點。


    這老婆子說能夠與殯儀館內的人熟識,說明這些人都與她有種共同的利益牽扯。


    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落入他人設下的陷阱。


    “兩位小姐,”就在這時,殯儀館的主事人出來了,對我們道,“聽說兩位姑娘在找人?”


    “林神婆……”


    他笑著和那個老太太打了個招呼,那個老太太滿是皺紋的臉頓時笑得跟一朵菊花一般,對他道:“王館長……”


    “不,我們不找人,”我改口道,“我們想知道三天前送來的那批屍體在什麽地方。”


    “三天前的屍體?”那人臉上仍然笑著,我卻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敵意,“不知小姐問這件事情做什麽?”


    我睜眼說瞎話道:“裏麵有個故人,沒能趕上參加他的葬禮,想要見他最後一麵。”


    “那可難嘍,”王館長道,“我們這裏每天有各大醫院送來的屍體,還有一些家屬自己送來的,還有一些事故現場送來的……這位小姐,您不說清楚,我可找不著。”


    “況且,就算是天氣冷,屍體不易腐化,我們也是都會盡快將屍體焚燒的,不然產生疫病或是一些屍變的現象就不好了……”王館長笑眯眯道,“三天前送來的,誰知道現在有沒有化成骨灰呢?”


    我被這館長說得有些動搖,而後這館長又道:“我勸二位還是不要跟我玩什麽心眼,直接將你們的要求說出來,在我的地界內,我會盡力為你們做到的。”


    這是威逼利誘了。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讓自己羊入虎口,搖搖頭,對那館長道:“不了,我們走。”


    我拉著謝柔離開,回到了車上,謝柔不解地問我:“難道就這樣放棄了?”


    我道:“現在我沒有自保的能力,上一次在看秀的時候險些陷入了魔障,我的法力似乎隻要動用許多就會讓各種負麵的信息侵入我的腦海,我怕我在這裏會失控。”


    謝柔歎了口氣:“那我們回去吧……沒準我們的猜想是錯的,林嬌她就是偶爾出個門而已,沒有來殯儀館這種地方……”


    “咚咚咚——”


    我們正要驅車離開的時候,一個帶著口罩的全身都穿黑色的男人忽然敲了敲我們的車窗。


    謝柔把車窗降下一條縫,而我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危機,已經半捏好了法決,隻等這人攻擊我們的時候出手製止他。


    ——我沒辦法保證在殯儀館內打架,對付這麽一個普通人卻是沒有問題的。


    “小姐,”那個口罩男的聲音悶悶的,“聽說你們在找人?”


    “你怎麽聽說的?”我懷疑道。


    我和謝柔雖然出現在了殯儀館內,但是我們還沒來得及找人問林嬌的下落。


    雖然……這主要是因為我們根本沒辦法準確形容林嬌……或者說是饒曼的外表特征。


    “嗬嗬,”他笑了笑,“我剛才就在那裏一直看著你們慌亂得在大廳裏轉來轉去,我能不知道嗎?”


    我心中警鈴大作:我和謝柔竟是一進到殯儀館就被人盯上了?


    我當即就要按下車窗,讓謝柔驅車離開,卻不想那個男人將自己的手指頭卡進了我們開的那一道小縫裏,汽車的防受傷係統被觸發,車窗玻璃再也上升不動了。


    “別關窗嘛,”那人流裏流氣的,“沒準我能夠知道你們要找的人的消息呢?”


    我依舊沒有放鬆警惕,怒視他道:“你是誰?”


    那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張堪稱驚豔的臉。


    妖嬈陰鬱,竟是比我這些年見過的美男子還不逞多讓。


    他淺淺一笑,淺棕色的瞳孔微微閃著光:“我叫江意之,是這座殯儀館的入殮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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