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醫生,帶我們去看看他們吧。”敖龍說。


    薑醫生笑說:“當您打電話說要來,這不已經到晚飯的時間,已經為您二人準備了晚飯……”


    敖龍擺手說:“不,晚飯我們回敖家吃就好,還是去看看他們。”


    “那好,請二位隨我來。”薑醫生笑說引著二人走進了別墅。


    這個別墅,內裏是一個環境靜怡清雅的療養院,到處可見穿著醫生與護士,都很尊敬的向敖龍打招呼。


    季婉拉了拉敖龍,明亮的星眸充滿疑問的看著他。


    敖龍淺淺一笑說:“你很快就知道了。”


    他們穿過前樓走進副樓,一聲尖利的慘叫嚇得季婉一哆嗦,“我的天啊,這,叫聲好淒慘啊。”


    敖龍緊握季婉的手,帶她走上二樓腳步停在慘叫聲傳出的房間前。


    季婉從房門玻璃看向房間裏有一人被禁錮在病床上,聲嘶力竭的嚎叫著,那沙啞悲絕的叫聲聽著她毛骨悚然。


    病床上的人麵目猙獰,象是要掙出堅固牢籠的野獸。


    季婉驚恐的看向敖龍,見他緊緊蹙著劍眉,炯眸中泛著愁苦與無奈,問:“他,是什麽人?”


    敖龍歎息,說:“他曾是我最欣賞的下屬,去年的緝毒行動,我派他做臥底打入敵人內部,不到一年他順利的完成了任務。


    可,在執行任務期間,他為了得到毒犯的信任,不得以吸食了毒品,那是一種新型毒品,毒性很強,再因他服食的時間有些長,不太好戒掉。


    半年前安排他去了戒毒所,沒有一點效果不說,毒性還越發的凶猛,發病時就是一隻嗜血的野獸,曾咬傷了幾位戒毒所的醫生。


    曾經英氣勃發的他完全被毒品折磨的不成人形,幾次自殺被我救下,後來我把他接到了這座療養院裏。


    可是我除了把他關在這裏,看著他被毒品摧殘,看著他獨自與毒品抗爭,我無能為力。”


    敖龍語氣中帶著悲涼與無奈,讓季婉很心疼,再看向形容枯槁的病患她的心情很沉重。


    “其實,小誌的意誌力非常的強悍,現在已經比剛來時好很多了,毒癮發作已經從每天一次變成三天一次了。


    對了,前幾天小誌接到一個電話,然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飲食很少。這可不利於他對毒癮的抵抗,我還想著等他挺過這次毒癮後給您打電話,你應該和小誌談談。”薑醫生說。


    “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敖龍利眸立現冰寒怒瞪薑醫生。


    薑醫生愧然的說:“前幾天我去局裏開會……”


    “你去開會,這裏的人都死了嗎?你的職責就是照顧好這裏每一個人,我明明和你說過如果他們有任何意外情緒,你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你不在,那些看護人就不工作了是嗎,那還要他們做什麽,都給我辭退了。”敖龍怒火衝天,周身散發凜冽的寒意,嚇得薑醫生麵色慘白。


    “對不起,是我失職,您處罰我吧。”薑醫生垂首恭立著說。


    季婉拉了拉敖龍,說:“看看你這火氣,有話好好說。”


    敖龍看向病房裏發狂的戰友,矅眸裏閃動著波光,胸口因為強烈的怒氣劇烈的起伏著。


    他閉上雙眼,平複了會兒,牽著季婉的手走出下一個病房,這個病房正與剛才的相反,病者閉著眼睛極安靜的躺在床上,病房裏擺設著各種醫療器械,似乎床上那個極為安靜的人是靠著那些機器存活著。


    “他,是我剛成為特種兵時的班長,第一次做任務時,我犯了錯誤班長為救我被炸傷,沒了一條腿不說,還……成了植物人。”敖龍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為那次失誤而懊悔終生。


    季婉的手被敖龍握著發疼,她看到敖龍極致隱忍悲慟的樣子,她心疼之極,不覺悄然抹淚。


    她是個女人,難過的時候可以哭泣,沒有人會笑她。


    而他是鐵骨錚錚的軍人,他不能哭,她知道,他的肅冷凝重神情下,心卻在為戰友們的苦痛滴血。


    他一聲聲的歎息著,無所不能的他在這一刻是那麽的無力。


    如果敖龍不帶她來這裏,生長在和平年代的她,萬不會想到,軍人在時刻準備著為祖國流血犧牲。


    她從那些殘肢斷臂形容醜陋似厲鬼的戰友們,宛若看到他們經過戰火的洗禮,從模糊的血肉中爬出來,以強大的意誌為祖國戰鬥到最後一刻,流盡身體中最後一滴血。


    那份激憤與昂揚的鬥誌,讓她極為震憾,一顆狂熱的心澎湃不已。


    她想到了魏巍寫的《誰是最可愛的人》,心中有種衝動,好想為這些可愛的人做些什麽。


    走到角落最後一個房間時,一個長相恬靜的女子坐在窗邊仰望著天空,輕哼著悠揚的曲調,女子聽到門外的聲音,她轉頭看向他們,淺淺一笑又看向窗外。


    “她是……”季婉問。


    “她,叫莫芷,是我特種部隊裏唯一一位女兵,我的特種部隊裏從不收女兵,她為了能進我的部隊,左次三翻的偷襲我的軍營,都被我的特種兵們打了回去。軍營中是沒有男女之分的,所以,當戰士認定麵前的人是敵人時,就算是女人他們也不會有絲毫的手下留情。


    之後莫芷有好一陣沒再攻營,我們都以為她放棄時,她卻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我的辦公室,我破格收下她。她是優秀的,不管是訓練還是任務她都是完成的最好的。


    一次任務,她隱瞞了懷孕的事實,結果在與敵人打鬥時她失掉了那個孩子,她忍痛將犯人繩之於法,她被送進醫院,醫生說因為沒有及時就醫,她不但沒了孩子,對子宮還造成了嚴重的損傷,隻得切除子宮。


    切除子宮那便是她將永遠不能做母親,他老公與婆家不但沒有給他一句安慰的話,還氣急敗壞的指責她沒了孩子,要與她離婚。


    她沒有任何猶豫與老公離了婚,養好了身子,再無牽掛的她更是把所有的心都用在部隊與任務上。


    一次反恐行動,敵方的火氣實在太猛,她被炸昏,被恐怖份子生擒。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接受女兵進入我的特種軍營嗎?”敖龍撫上自己的額頭,神情很是疲累頹然。


    “莫芷她被恐怖分子……”季婉不忍說下去,盈淚看著溫婉恬美的莫芷,不敢想象那對女人最為殘忍的畫麵。


    敖龍點了點頭,說:“我不收女特種兵,並不是歧視女人。


    那是我對女戰友變相的保護,男人在戰場流血流汗,若是被捕大不了一條命沒了,為國犧牲是光榮的。


    而那些恐怖份子,他們根本就不是人,女兵一旦被抓到,一定會遭遇各種非人的強暴與淩辱……”敖龍哽咽的說不出話,轉頭望向一邊,他不停滾動的喉結昭示著他極度的隱忍。


    季婉感覺心頭沉悶的得透不氣來,她深深的呼吸著,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


    好一會兒,敖龍又開口說:“後來,我親自帶隊攻進敵營,救下了奄奄一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莫芷……,人是救回來了,她無法從那段恐怖的記憶裏走出來,她一心求死。


    那一陣軍營籠罩著悲傷的情緒,所有人都想盡方法想幫莫芷走出陰影。


    一位戰友想到要娶莫芷為妻,撫平她心中的傷痛。


    莫芷的悲慘,我歸結為我沒能堅持不收女兵的原則,娶也是我來娶,我要為她的一生負責……。


    一直渾渾噩噩的莫芷突然無比清醒的告訴我,她不可答應娶她那個很愚蠢的好意,為了讓戰友們放心,她會好好的活下去。她決定了退役去遠行重新開始新生活。


    我實在不放心她派人跟著她,她跑去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做支教,有天真可愛的孩子們陪伴她看似開心很多,可很快,她的神經出了問題,經常自殘。


    我把她接來了療養院,神經方麵的醫師說她此前的淩辱讓她的神經崩潰,雖然不再尋死,但並沒有得到很好的疏解。


    當她再看到孩子們,讓她想到曾經失掉的孩子,自責與此前的陰影再加長期鬱結,終是患上了嚴重的抑鬱證。


    經過兩年的治療,她現在好了很多。”


    “她除了丈夫,就沒別的家人嗎,如果她有親人的陪伴與安慰,絕不會變成這樣。”季婉盈滿悲傷的目光看向敖龍,說:“這裏的戰友都和莫芷一樣沒有家人嗎?”


    “他們都有親人,可是,象他們的病情想要維持他們的生命,將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普通家庭恐怕供養不起他們,有條件的也沒有那麽多的精力照顧他們。


    我征求了他們家人的同意,免費為他們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把他們接來我的療養院,他們的家人自是同意的,他們可以隨時來看望他們。


    還有一些戰友與莫芷一樣,他們不想讓家人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不忍讓家人難過也無臉見親人。”


    敖龍深深呼吸緩解著沉悶得發痛的心,轉身看著季婉說:“婉兒,我今天帶你來這裏,我不是想向你展示自己如何有愛心,我是向你求助,婉兒,請你幫助我。”


    “我,我能怎麽幫你,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季婉不解的說。


    “不,我做的不夠好,每年部隊因傷退役的軍人不少,國家雖然給了傷殘補助,那些錢對於傷殘不是很嚴重可以工作的還好說,但象不能自理的,還要耗一個人來照顧,也就隻能維持最低的生活標準,想得到治療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無法把他們每個人都接收到療養院來,隻能選擇病情嚴重的和家庭條件差的,其實我很想把他們每個人都安置的好好的。


    就算是正常退役的軍人,本來在軍中是成績卓著的軍人,可一旦走向社會,他們的才能很可能被埋沒,有的甚至為了生計不得以走上邪路。


    辦這個療養院我用了三千萬,安置了近二十幾個無法自理的傷兵,我會負責到他們生命的終結時,這是一筆昂貴的開資,我把我的卡都交給了你,你可以查到,我每年股份分紅有三分之一的錢用在療養院上。


    我相信你會幫我分擔療養院的責任,接下敖家族母的責任吧,有了敖家的富可敵國的財力你可以把軍榮基金做得更大更好,也可幫助更多的退役戰友。”


    季婉看著敖龍噗呲一聲笑了,指著敖龍的鼻子說:“婆婆要是知道有你這敗家兒子,準會被你氣背過氣去。”


    “敖家祖訓,精忠報國,祖先傾盡家財支持抗戰,我效仿祖先哪裏叫敗家。還別說,我這種行為在我媽看來還真是,她卓家人照我們敖家覺悟就是差。”敖龍笑說。


    “婆婆真是白養了你這個兒子,她應該沒你想得那麽差……”


    “行了,不說媽,這敖家族母的職責你必須接下,以後這裏由你幫我看管著,我放心了。”


    季婉依偎在敖龍的胸膛上,柔聲說:“老公,謝謝你能帶我來這裏,我會接下族母職責,有些事我得好好想想,為了你們這些最可愛的人我爭取做到盡善盡美。”季婉笑說。


    敖龍捧著季婉的臉狠親了下,說:“老婆,有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一會兒我會讓薑醫生把這裏所有病人的資料給你一份,你再詳細了解一下。


    你看到的病患他們都曾有引以為傲的戰績與榮耀,成為廢人的他們意識消沉心如死灰。我聘請了各科最好的醫生可以醫好他們的身體,可是心裏層麵的治愈卻是極不容易的。女人的心思總是比男人細,但願,我再次來到這裏時,能聽到些好消息。”


    “我感覺到了責任重大,我會盡力做的。”季婉笑說。


    “每次來這裏那種沉悶的心情好幾天都緩不過來,這一次,許是有你的分擔,雖然難過,但沒有頹敗,我的婉兒,有你在真好。”敖龍輕吻季婉的額頭,又說:“我們回家吧,爺爺應該等我們吃晚飯呢,吃過飯後我要幫我的好老婆準備去這軍營的行李。”


    “什麽,為我準備行李,我和你一起去軍營幹嘛?你堂堂一軍之長也不怕人笑話你。”季婉嬌嗔著笑說。


    “你是我正大光明的隨軍家屬,誰敢笑話?”敖龍說。


    “呃,隨軍家屬,我隻是隨便一說,你還真當真了。”季婉說。


    “老婆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記得……,必須的。”敖龍笑說。


    **************


    第二天,敖龍帶著季婉進入軍營。


    遠遠就聽到嘹亮的軍歌聲,季婉充滿新奇的眼眸有些不夠用了,透過車窗左顧右盼著寬闊的操練場上,一排排一隊隊整齊訓練的兵士們,鏗鏘有力的呼喝聲勢震天,處處都彌漫著男人充滿剛毅的力量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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