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又犯起強頸了,敖謹啊,你不必管他,來這裏坐。”季母拉著敖謹坐在沙發上。


    “小柔,你也來坐吧。”敖謹看著站在一邊怯然看著她的小柔說。


    小柔微微一笑走到沙發坐下來,敖謹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她尷尬的低下頭玩著自己的小手。


    敖謹指著帶來的禮品說:“也不知季媽媽愛吃些什麽,我就帶了些燕窩禮品,您每天喝一盅對身體很好的。”


    “唉,你花這錢做什麽,我的身體很好的,用不上這麽昂貴的滋補品的,我看你不如拿回去給親家母,她應該是吃慣了這些。”季母笑說。


    “您上了年紀應該進補了,我媽那我也給買了,這是我一份歉疚,您就別再推辭了。”敖謹說。


    “好,那就多謝謝你了,隻是,若以後你再來我家,可不許再破費了。”季母說。


    “嗯,好。季媽媽您真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我記得此前您有個孤兒院的。”敖謹說。


    “是啊,我這人特別喜歡孩子,年青時手頭還蠻寬裕的,收養了兩個孩子,真搞不懂生了孩子又不養的人,許是聽說我喜歡收養孩子,那些不想養的就都抱去我那裏,一來二去孩子多了,我也不可能一人代那麽多孩子,想給他們更好的生活與未來,我就正式成了孤兒院,盡力為孩子們找到適合他們的新家,到是還好,也算如願了。”季母親切笑說。


    “那些孩子真是太幸運,這麽多年過去有孩子回來看您嗎?”敖謹說著不時瞥向小柔看。


    “大一些的,大部分都送去國外了,雖然沒回來到也有電話來問候的,小些的都在上學,假期時偶爾會回來看我。”季母說。


    “那個孤兒院不做了,是所有的孩子都安置出去了嗎?小柔她……”敖謹脫口而出,見季母刹時驚詫的表情,她倏然感到自己失言立刻閉了嘴,轉眸看向小柔時,見小柔精致甜美的麵容陰寒似結了一層冰霜。


    敖謹很後悔自己的心急,想說什麽補救。


    小睿騰的站起,虎目似要噴出火指著敖謹說:“我就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敖謹你又想搞什麽事情,我告訴你,這次你再敢造次,我再不會看我姐的麵子,我定痛打你一頓。”


    “呃,我沒想怎樣,我,……隻是想說小柔這孩子真有出息,能考上清華大學,這都是季媽媽教育的好。”敖謹窘然的說。


    “哼。”小睿冷哼一聲,狠瞪敖謹一眼又坐回到沙發上。


    聞言,季母一臉自豪的笑說:“小柔這孩子很會學習的,能考上清華這是她一個人的功勞,也是我季家的榮耀。”


    敖謹偷瞄小柔又恢複了笑容,她才鬆了口氣,說:“我這人性子很獨的,但一見小柔就很喜歡,又乖又懂事還長的那麽漂亮,這端莊溫婉的氣質真是像極了季媽媽,小柔她今年幾歲了?”


    對於小柔敖謹在弟弟敖龍大婚時有過一麵之緣,但那時她是眼高於頂的,對季家人自是很不屑的,隻知季婉有一小妹叫季柔,卻沒有真正好好看上一眼。


    再見就是今年過年,此前季婉幫她離開墨家,她對季婉有了些好感,對她的家人也不再那麽排斥。當她真正看到小柔時,小柔那雙帶著笑意的單鳳眸像極了一個人,而且越看越象,她想親近小柔,可是小柔許是因為敖謹曾傷過季母的事,對敖謹的戒備心很重,敖謹微有靠近她便似受驚的小兔逃開。


    她查季婉時就已經查過季家所有人,知道小睿與小柔是沒有送出去的孤兒,揣測小柔的一切,越發覺得小柔與自己那個十八年前失掉的孩子很相似。


    “女孩,心律太過虛弱,快做心律複蘇……”


    由記得在十八年前生產時,昏昏沉沉聽到醫生說的話。


    她苦苦找尋的孩子,一直沒有絲毫音訊,她一度絕望的認為那個孩子不在人世了,畢竟小小的她那麽的虛弱,怎麽經得起她那該死的父親的顛簸。


    但,看到小柔時,她那雙天然自帶笑意的單鳳眸與那個人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再加小柔的年紀,又是孤兒,她幾乎已經認定了,小柔就是她丟失了十八年的那個苦命的孩子。


    她今天來就是想向季媽媽求證一下,小柔不是她的親生孩子,可是剛一開口就被小睿冷冷的懟回。


    她也感到自己的心急與冒失,但想尋回孩子迫切的心讓她再不想等下去了。她好想撲過去緊緊擁抱住小柔,告訴她自己是她的親生母親。


    她看到季母盈著慈祥的笑臉對自己說話,她卻什麽也聽不進去,隻呆呆的看著小柔,她突然站起走向小柔……


    “姐,您來了。”季婉來了,她一進門就到了有些怪異的敖謹走向小柔,嚇得小柔小臉煞白,小睿衝過去就要抓敖謹。


    季婉的到來讓一切有瞬間的停止,她快步走向敖謹抓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來。


    季婉看向憤然瞪著敖謹的小睿,說:“小睿,給姐倒杯水去,我好渴啊。”


    小睿炯眸迸射寒光很瞪敖謹,轉身走去廚房。


    季婉笑對小柔說:“小柔,功課溫習的怎樣,不要來了客人就偷懶哦,二姐也不是外人不用坐陪了,你回房間去學習吧。”


    “哦。”小柔被敖謹嚇壞了巴不得躲開,應聲後向敖謹訕然一笑回了房間。


    小睿給季婉倒了水,小軒聽到季婉的聲音從小睿房間伸出小腦袋來,笑嘻嘻說:“小舅媽,你也來了。”


    “嗯,……小睿快去陪小軒玩吧。”季婉笑對小睿說。


    “對哦,小睿舅舅快來啊,我一個人玩好無聊呢。”小軒歡喜的叫小睿,小睿衝敖謹沒好氣的冷哼一聲走回房間。


    季婉回眸看向敖謹,她眼中盈淚看著小柔的房間。


    季母一臉詫異,拉了拉季婉的手,表示她的不解。


    季婉食指擋在唇上做了禁聲手勢,季母釋然點頭不語。


    “姐,今天你有口福了,剛在基金會時,太子琛給大家發了海參,我一會兒給你做海參吃……”


    季婉適時的調節著冷凝的氣氛,心情急躁的敖謹也冷靜下來,說笑間不再那麽激動。


    中午季婉做了豐盛的飯菜,小軒享受著美食開心的合不攏嘴,一直歡喜的喋喋不休著。


    敖謹感知到季婉的暗示,她沒有再失態,吃過飯後,敖謹要離開,小軒卻非要留下來與小睿玩,季婉的求情下敖謹便依了他,然後與季婉一起告別季母離開。


    坐進車裏,敖謹再控製不住,滿眼淚水的拉著季婉的說:“季婉,我曾對你,對季家很不好,對不起,我,我……”


    “姐,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說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知道你這次來季家不是來看我媽媽的,而為了小柔。”季婉笑說。


    “不,不是的,我知我自己很不好,但別人對我的好我不是全然無動於衷的,在你幫我離開墨家時,我一個人躺在醫院時我就很後悔對季媽媽做的事,我早想找一天去季家看看季媽媽的,可後來,墨翰說起以前孩子的事,我的心又亂了,我……,小柔,呃,怎麽說呢……”


    “你是想說,小柔很有可能是你失去的孩子,對嗎?”季婉看著焦慮的敖謹說。


    敖謹愕然的看著季婉,說:“你,怎麽知道?”


    “在我去艾媽媽孤兒院援助時,墨翰也去了,他是追查你丟失孩子的下落而去的,從艾媽媽那得到的線索,我心中就已經存著一個疑問,隻是在沒有得到驗證之前我不想過多的猜測。”季婉說。


    “什麽疑問,你知道些什麽,快告訴我。”敖謹說。


    季婉看了看滿臉是淚的敖謹,長籲一聲,說:“我猜測,小睿與小柔是姐你十八年前生下的那對龍鳳胎。”


    敖謹倏然瞪大雙眼,抓住季婉的手臂,說:“什麽?你說什麽,龍鳳胎,這……,怎麽會是……不是應該隻有女孩嗎?……不對,我當時……”


    沉封的記憶再次被揭開,敖謹痛得肝膽欲裂,她緊揪著衣襟,搖頭滴淚,說:“原來我生下的是一雙龍鳳胎,我……竟然不知道……我是一個多失敗不稱職的母親啊,我真是該死,我可憐的孩子們,我……對不起你們……我……”


    “當年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姐你還能記起多少?”季婉問。


    “當年……”敖謹抑製著沉痛的心情,緊閉了下雙眸,再睜開時滿目悲涼,說:“當年,我抱著美好的愛情幻夢與那個人私奔,為了不讓媽找到,我們一直躲在他父親生前在山上蓋的小草房裏,日子過的清貧卻十分的快樂,想著一輩子與他閑雲野鶴的生活也很好。


    一年後,我懷孕了,我們更加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因為山上太過陰潮,為了孩子好也是因我們沒有錢了,就偷偷跑回了他家,那時我已懷孕六個月了。


    回到城裏他找了份收入微薄的工作,僅夠我們虎口度日,日子越來越拮據,我們開始吵架,他說要去找我媽要錢,我不讓,我很清楚媽的脾氣,隻要找到我,媽再不可能讓我們再一起,就算有了孩子也不可能。


    快生產那幾天,他本是想陪我在家,可他一旦休息老板就會扣他雙倍的工錢,為了能攢出生產的費用我一直讓他堅持上班。


    有一天,一大早我就開始肚子痛,但痛得不利害,沒有生過孩子的我不知那是即將生產的陣痛,還是讓他去上班了。他一走,我突然痛得厲害起來,痛得我有些神誌不清,身子太沉我摔了一跤見了血,我害怕極了,爬出家門向鄰居求助,我看到隔壁的張嬸子慌忙跑過來,然後我就人事不省了,等我再有意識時,迷糊間聽到醫生說“女孩,心跳微弱,趕緊做心律複蘇……”,我恍惚聽到嬰兒的啼哭聲,然後再次昏迷,等我徹底清醒過來時,媽媽就在我的麵前,我從簡陋的區診所換到了豪華的私立病房裏,我便知道一切完了。


    我要我的孩子,媽叫來了那個人,那個人……,他說,他說他曾抱著孩子和我媽要錢,讓她救孩子,媽不但不給錢還把他打出去,說孩子被打死了,他說本以為追到我就可得到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卻不想沒得到富貴不說差點沒命,他怨我,罵我,說是我害了他的一生。


    聽著我願為他付出所有的深愛之人的責罵,我心似被刀絞般的疼,傷心絕望之極,我象瘋了一樣和他要我的孩子,我不相信孩子死了,他即說出那麽卑劣的話,我想他應該是想用孩子換錢的,後來,那個人說他把孩子賣掉了,不給他錢他就不告訴孩子的下落,我說,隻要給我孩子,我願給他一筆錢讓他遠走高飛。他答應了,我求媽把孩子給我帶回來,那個人再無情再可惡但畢竟我深愛過,我求媽放過他。


    我怕媽從中做手腳,以死相逼。媽答應了,後來,媽說錢給了那個人,結果他逃跑了,之後,媽派人暗中追查孩子,卻再沒有一絲音訊……”


    一直哭訴的敖謹身子顫抖不已,滿眼辛酸苦楚,哽咽的再說不出話來,雙手捂著臉忍聲痛哭起來。


    敖謹悲傷的往事讓季婉深深凝眉,她終是理解敖謹的冷漠無情,是受了極大的打擊的後遺症。


    她伸手輕拍敖謹的背椎,柔聲說:“都過去了,一切苦難都過去了,墨翰是深愛你的,以後你們會幸福的。”


    “幸福?”敖謹突然抬起頭看著季婉,說:“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我配得到幸福嗎?沒有人知道,十八年的日日夜夜,我都在想那個孩子在哪裏?他在受著怎樣的苦難,或者是,他真的……不在了,每每一想到此,我的心好痛,我的孩子在受苦,我有什麽資格笑,有什麽資格得到幸福,我要陪著他一起痛,一起苦,如果他不在了,我就用這一生的痛向他贖罪。


    你知道嗎?當我生下小軒時我痛到快要昏厥,可硬是要自己保持清醒,因為我好怕,當我再醒來時我的孩子又不見了,我好怕再失去孩子。月子裏,我幾乎不敢睡覺,墨翰暖心的安撫與陪伴讓我的心踏實下來,為了孩子有更多的奶水我好好休息調養身體,小軒很健康,可隨著他漸漸的長大,我更是瘋狂的想那個失掉的孩子,夢中那個孩子滿身是血對我說,媽媽,你有了新寶寶,你不要我了,你不疼我了……。我心痛得要窒息,我不敢再看小軒,不敢再對他好。


    那個失掉的孩子成了我的夢魘,我走不出來,怎麽也走不出來……嗚……”


    敖謹再控製不住自己,失聲痛苦。


    季婉抱住哭得渾身顫抖的敖謹,陪著她默默落淚。


    想到自己那個無意間失掉的孩子,季婉現在想起還心痛不已,她完全能理解敖謹痛失孩子的悲絕心情。


    隻是執拗的她一直無法從那個陰影中走出來,這也能怪,承受被愛人背棄還有失去愛子的雙重打擊,還是在女人產後最虛弱之時,她能活下來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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