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夏海山的不動產,都在他出事之後被查封,就連沈墨和夏茗兒的那套婚房都沒能幸免。


    不過後來,沈墨想方設法把它買了回來,之後,也一直住在這裏。


    房子不大也不小,一百多平,剛好足夠兩人生活。


    婚前,夏海山心疼夏茗兒,幫著雇過一個保姆,後來在夏茗兒的堅持下,把人家辭退了。


    和沈墨結婚後,家裏的大小事務,都是夏茗兒親自在做,盡管一開始她做得並不好,可她始終在努力。


    兩年多過去了,這個房子裏的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


    包括夏茗兒兩年前留下的衣服,還有梳妝台上她用了一半的護膚品,都還是她離開時的模樣。


    沈墨會讓人定期過來打掃,卻不允許他們動這裏分毫,尤其是夏茗兒的東西,一定要從哪裏拿放回哪裏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堅持這些無意義的事,隻是下意識地就不想她的東西有絲毫變化。


    這兩年期間,沈芸也曾提出過要他搬去和她住或者她搬過來和他一起住,卻都被他拒絕了。


    他當時給的理由是習慣了,可現在,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了,就像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抗拒碰觸沈芸,卻又輕易在夏茗兒身上失控一樣。


    外麵,雨還在下,沈墨洗了個澡換下了一身濕衣,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


    這個時間,f國的清晨應該正要來臨。


    男人修長的指尖在黑色的觸屏手機上逗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刷開了屏保,撥了個號碼出去。


    他在f國的那幢別墅,最後留給了喬唯打理,反正她暫時也沒地方住,而他這個電話正是打到別墅裏的。


    電話這頭,喬唯在整夜的借酒澆愁之後剛剛睡下就被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頭痛欲裂之下,她的脾氣也不是很好。


    “我他媽不管你是誰,警告你別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說完,她管都不管電話那頭是誰,就直接掛線。


    沈墨看著瞬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不急不躁地又撥了一遍,這一回,電話響了更久才被接起,而他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決定在喬唯開口說話之前先聲奪人。


    “你敢再掛我電話,就別怪我把你掃地出門。”


    喬唯一聽是沈墨的聲音,一肚子的怒火又旺了幾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她才不管他的威脅。


    “沈墨你個混蛋還敢打電話過來!你把茗兒一個人丟在那個勞什子古堡裏就走,我昨天那古堡門口等了整整一天,連她的麵都沒見上。她那麽怕生,現在又看不見,你讓她一個人怎麽去過全然陌生的生活!聽說有錢人都有很奇怪的癖好,萬一那鬼伯爵欺負她怎麽辦,她連逃都沒處逃!”


    聽到喬唯的話,沈墨皺眉:“萊斯特伯爵不讓你見她?”


    “準確來說,我連大門都沒進去!我根本就沒見著那勞什子伯爵,他們隻用了一個看門的就把我打發了!”


    是嗎?沈墨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件事我會處理,之後你記得常去陪她說說話,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聽到沈墨的話,喬唯忽的笑了起來:“沈墨,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既然把茗兒一個人丟在了這裏,還非把她弄到那個牢籠一樣的古堡裏去,還做這些多餘的事做什麽?你以為我們會感激你嗎?別做夢了!”


    “我不需要誰的感激。”沈墨不帶絲毫感情地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聯係我,我也不是非要多管閑事不可。”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時間已晚,經過長途跋涉,身體也已經疲憊不堪,可他卻沒有休息的意思。


    隻是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鍾,打開床頭燈,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直到時針滑向兩點,沈墨再次撥了個電話出去,這一次是打到萊斯特伯爵的府邸的。


    電話很快被管家接起,在得知他的身份以後,管家用極短的時間把電話交給了萊斯特伯爵。


    兩人稍作寒暄之後,沈墨便直奔主題:“昨天,茗兒的一個朋友去看望她,卻被攔在了門外,不知道伯爵是否知道這件事?”


    “是嗎?”萊斯特伯爵表現得非常意外,“真是抱歉,因為平常有太多人打著各種各樣的名頭想要混進古堡了,可能是被看門的下人給攔住了。沈先生放心,我這就吩咐下去,凡是來看望茗兒的客人,都要經過茗兒的親自確認才行。”


    “這樣就好。”沈墨的語氣淡淡的,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關心,可他接下來卻說,“茗兒這邊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隨時聯係我。”


    聽到他這句話,就連萊斯特伯爵都感覺到有些意外。


    據他了解,這個叫沈墨的東方男人並不是個熱心腸的人,對於夏茗兒他也是沒有多少感情的。


    所以他才會在夏海山出事以後沒多久,就向法院提出了離婚訴訟,如今他幫忙牽線夏茗兒成為他們家的養女,也不過是出於對“前妻”的那麽一點點道義和責任。


    可剛才他的那句話,怎麽聽都不像是夏茗兒於他而言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呐。


    萊斯特伯爵皺了皺眉,聲音裏卻依舊洋溢著滿滿的熱情:“好的,那我就先替茗兒謝過沈先生了,說真的,茗兒沒能和沈先生白頭偕老,還真是她的一大筆損失呢。”


    萊斯特伯爵把沈墨大誇了一頓,沈墨有些興致缺缺地聽著,等時間差不多了,就禮貌地寒暄了幾句,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的那一瞬間,沈墨就有些嫌棄地把手機丟在了一旁。


    這個萊斯特伯爵,如果他不是夏海山臨死前親自交代的人,他是絕對不放心把夏茗兒交給他的。


    可是,夏海山這麽寵愛夏茗兒,是絕不可能坑害她的。


    再加上他後來對這個萊斯特伯爵進行過全麵調查,確實沒有發現他有什麽問題,而他也想不到還能把夏茗兒托付給什麽更加合適的人,也就隻能按照夏海山生前所說的去做了。


    不知不覺,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沈墨卻了無睡意。


    百無聊賴之下,他坐到了夏茗兒的梳妝台前,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看著她兩年前留下的那些護膚品。


    仔細一看,才發現有一些早就已經過期了,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順手拿起手機,拍了下照。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沈墨終於躺上了那張king-size的大床左側。


    床的左側靠門,和夏茗兒結婚以後,他一直睡靠門那一側,而夏茗兒睡靠裏的右側。


    這個習慣,至今仍被他保留了下來,哪怕另一側的床空空如也,他也隻會占一半的位置。


    這一覺,沈墨睡得很不安穩,一直以來他都很少做夢,就算是在處心積慮把夏海山拉下高位的那段時間,他都沒有怎麽做過夢。


    可是這天晚上,他卻夢到了夏茗兒,在夢裏,他們還是兩年前的模樣。


    她還是會照常送他出門上班,然後又在晚上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等他回來。


    冬天快到了,玄關的光麵墊子被她換成了毛絨絨的毯子,她還重新買了拖鞋,兔子頭,粉色的,是情侶款。


    可是,她的那雙拖鞋都快被她拖爛了,她卻還是沒有把那雙男款的拖鞋拿給他,就被她藏在鞋櫃的最角落裏,就像是被她徹底遺忘了一樣。


    說實話,他不喜歡兔子,也不喜歡粉色,更不喜歡和她穿情侶款的拖鞋。


    可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把這件事記得特別清楚,可能是因為印象實在是太深刻的緣故。


    不過短短睡了四個小時,沈墨的生理鍾讓他在七點半的時候準時醒來。


    他如同往日一般,洗漱穿衣,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卻在出門時,看著玄關處的鞋櫃出了神。


    鬼使神差的,他彎下腰,打開櫃門,在櫃子最底層的最裏麵,那雙粉色的男款兔子拖鞋還在裏麵。


    還包著透明的包裝袋,連吊牌都還在。


    男人伸出手,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即將碰到它的時候,又險險地收了回來。


    他怔愣了一下,片刻後,才關上櫃門,匆匆轉身離去。


    沈墨並沒有急著去公司,而是去了醫院,在路上還買了一個超大的小熊毛絨玩具。


    他一身西裝革履,本身氣場強大,臉上的表情又是一貫的嚴肅,本來應該和這種可愛的玩具很不搭的。


    可不知為何,當他抱著那個超大號的毛絨玩具出現在朵朵的病房門口時,那種巨大的反差萌,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附近的護士和醫生都迅速以朵朵的病房為中心進行圍觀。


    “誒誒誒,你們看到了沒?那個男人就是傳說中沈墨,他是不是很帥!”


    “是啊,尤其是他抱著玩具熊的姿勢,簡直帥呆了!好想變成他懷裏的那隻熊被他抱著哦……”


    “哇塞,這身段這氣質這氣場,甩我們院的鑽石級單身貴族季醫生好幾條街啊!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沈墨絲毫不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很多人注目的焦點,隻徑自抱著玩具走進了朵朵的病房。


    小姑娘運氣不錯,手術很成功,術後的排斥反應也不是那麽明顯,氣色看起來比之前不知道要好了多少,也長了些肉。


    一看到沈墨,她笑彎了眼,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沈叔叔,你可來啦!好久沒見到你,朵朵好想你哦……”


    看著她臉上天真無邪的笑容,沈墨難得勾了勾唇,露出一抹顛倒眾生的笑。


    “看來你恢複得很不錯。”說著,他把玩具熊放在了病床邊的一把椅子上,“送你的,等你出院了讓你爸放你房間裏。”


    朵朵看著那隻比她的人還要高的大熊,眼睛都在發光:“哇!沈叔叔你真是太好了,我想要這種超大型的毛絨玩具很久了呢!”


    如果不是身體條件還不允許,她一定會死死地抱著它一整天都不撒手的!


    沈墨笑了笑,動作輕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你爸爸呢?”


    “爸爸去打水啦,很快就回來。”


    話音剛落,小馮就提著兩個熱水瓶從外麵走了進來,一見到沈墨,他也是一臉驚喜:“沈先生,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前兩天恰巧碰到胡秘書,聽她說起,才知道您去出差了。”


    “嗯。”沈墨點了點頭,沒有否認,“剛回來,順路來看看朵朵,看來她情況很不錯。”


    “是,托您的福!”一提起朵朵的近況,小馮就止不住喜笑顏開,“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她恢複得也很不錯,很快,她就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健康啦!”


    “這就好。”沈墨拍了拍小馮的肩,“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好好照顧她。”


    話落,沈墨又對朵朵吩咐了一句“好好聽你爸的話”之後轉身就走,小馮連忙追了上去,很大聲地對他說:“沈先生,一直以來,真的很謝謝您!”


    沈墨腳下的步伐一頓,卻又在片刻後繼續向前,沒有作聲也沒有任何表情動作,也不知道他到底聽到了沒有。


    季向陽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到了沈墨在醫院的消息,連院長找他談話都不管,直接把他堵在了電梯口。


    “來了也不知道來跟我打個招呼,你這未免也太不夠哥們了!”


    “你不忙?”


    “那也要看對象,見你,我什麽時候都有空!”


    季向陽嬉皮笑臉地把沈墨拉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很殷勤地給他泡了壺他珍藏了好久都不舍得喝的上等龍井。


    沈墨認識季向陽那麽些年了,看著他那一副無事獻殷勤的模樣,就知道他目的何在了。


    他慢條斯理地抿了口季向陽雙手奉上的龍井:“行了,我在那邊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給喬唯住也不過是個順水人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看穿,季向陽麵上掛不住,反射性地反駁:“誰說我是為了她了,我這完全是出於好朋友的真心關懷好嘛,你不要喝就算了!”


    說著,季向陽就要去搶沈墨手中的茶杯,沈墨哪裏會讓他得逞,一個靈巧的閃避就躲了過去。


    “如果真的這麽關懷我,麻煩你下次不要再隨便造我的謠,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的腎功能很好,性取向也很正常。”


    說完這句話,沈墨剛好喝完那一小杯龍井,隨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話落,他朝季向陽揮了揮手,也不管他什麽反應,就直接推門而出。


    這兩年,沈墨已經把生意做得很大,原來夏海山還在的時候,他隻是個搞技術的程序員,而現在,他已經是家財萬貫的上市公司老總,業務涉及餐飲、服裝、房地產、以及他的老本行電競等多項領域。


    他就像是一匹忽然殺出來的黑馬,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時候,一夜之間成了無人能敵的商業新貴。


    在得知他和夏海山的關係以後,也有不少人懷疑是他從夏海山那裏拿了錢,所以在夏海山出事之後,他的財產也經過了司法機關的嚴格調查,結果證明全是清白所得。


    到如今,他儼然已經是這個城市的商業巨頭,其地位無人可及。


    而與財富和地位相隨而來的是,越來越少的自由時間,他總是很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飛機上。


    所以之前,在f國和夏茗兒糾纏的那段日子,已經實屬是奢侈的浪費。


    然而這一天,這位傳說中的大忙人,卻沒有在離開醫院後第一時間到公司報到,而是進了商場,去的還是化妝品專櫃。


    在裏麵轉悠了一小會兒之後,才找到了夏茗兒留在屋子裏的那個品牌,掏出手機,要櫃員按照照片裏的款給買一套。


    櫃員在看過沈墨手機裏的照片以後,有些為難地道:“先生,這款產品我在一年前就停產了,現在市麵上已經買不到了。不如您試試咱們家新出的產品?效果比這款更好,外觀也更精致,絕對是送女朋友的不二之選!”


    停產了?沈墨好看的眉頭微微隆起:“我就要這款,多少錢都行。”


    說著,他掏出一張無限額的黑卡放在了櫃台上。


    “停產了就給我重新生產,如果你拿不了主意,把你們老板的號碼給我。”


    櫃員一看他那不達目的是不罷休架勢,心慌得不得了,尤其是在看到他那張不限額的黑卡以後。


    老大,他們這隻是個中等的護膚品品牌,需不需要這種陣仗啊?這麽有錢,直接去隔壁買貴婦級的世界頂級奢侈品嘛!


    小櫃員簡直欲哭無淚,在沈墨的眼神威逼之下,無奈打電話給了店長,店長搞不定又打給地區負責人,地區負責人又聯係了總公司,最後店方答應把庫存賣給沈墨。


    於是,一個小時以後,沈墨成功地拿到了以天價購買的一套已經被淘汰的平民護膚品。


    隨後他也沒急著去公司,反而回了家,拿出了那一雙被夏茗兒“遺忘”多年的粉色兔子毛絨拖鞋,穿上之後,提著那一袋子護膚品進了臥室。


    換下那一套過期的護膚品,新品擺放的位置和原來那一套一模一樣,連瓶身的方向都是原樣複原。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沈墨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一些,終於心滿意足地走出了房門。


    在經過衣帽間的時候,他的人影從全身鏡裏一閃而過,他驚鴻一瞥,又倒退了一步,站定,往裏麵看。


    鏡子裏,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在大夏天穿著一雙冬天才會穿的粉色兔子毛絨拖鞋,宛如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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