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會前殿。


    眾人如臨大敵。


    展言坐在門樓之上,沉凝的帝威如同烏雲蔽日,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雲錦繡進了院子的時候,所有人都重重的鬆了口氣。


    白瑜道:“會長,仙帝怎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


    雲錦繡道:“問問不就知道了。”


    她抬起頭,看著門樓之上坐著的男人,開口道:“仙帝這兩日,哪裏在消遣,昨天怎麽沒來喝喜酒?”


    展言的臉色十分的難看。


    下一瞬,他出現在雲錦繡麵前,沉聲道:“讓連柔出來見我。”


    他一逼近,雲錦繡的發絲都被那帝氣給卷了起來。


    雲錦繡微微抬起目光道:“連柔曾姑母還沒起床呢,畢竟昨晚良辰美景,洞房花燭,喝了不少的酒,仙帝就讓他們好好的休息吧。”


    展言的眼睛都紅了,“你將木歸同她聯姻,什麽居心?”


    雲錦繡不由笑了,“兩人情意深深,我能有什麽居心?再說了,他們成親,你著急什麽?”


    “你!”展言盯著雲錦繡,額角青筋微突。


    周圍的房屋因承受不住那強悍的底氣,紛紛垮塌下去。


    雲錦繡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宗會重建不易,仙帝還是收了自己的帝氣吧。”


    展言卻沉聲道:“她在哪?”


    雲錦繡道:“你要怎樣?搶人嗎?”


    展言身形一滯。雲錦繡卻冷嘲起來,“仙帝的心思可真是越來越難猜了,當初你休了連柔,一心撲在慧心身上,怎麽現在人家成親了,你又不高興了?難不成你心裏喜歡的人不是現帝夫人


    ,而是前帝夫人?”


    展言像是被戳到了心事,臉色倏地變了變。


    他對連柔,什麽時候有過情?


    他對她一直是厭惡透頂的!


    可知道她成親的那一刻,他居然如此惱火,以至於直接就衝到這裏來了!


    展言轉身不耐,“我要見連柔。”


    雲錦繡道:“他們大婚的消息,我們早就送到劉家了,為什麽你三日前不來?前日不來?昨日不來?怎麽單要等到今日生米做成熟飯了,卻跑來破壞人家夫妻感情了?”


    展言惱聲道:“此前,你們何曾說過要昨日成親了?”


    雲錦繡嘲弄道:“這件事,整個中元城沸沸揚揚,仙帝稍微探個神念,或者稍微找個人問一問便能知道?仙帝不要告訴我,這幾日你在閉關吧?”


    展言臉色一僵。


    這三日,他確實沒有在閉關,可他竟在……


    展言神色變得十分的怪異。


    雲錦繡道:“仙帝若真要責問,還是去責問一下那些有心人吧,我們宗會不背這個鍋。”


    展言臉色變幻,過了片刻道:“讓連柔出來見我一麵。”


    “展言。”


    展言話音一落,身後一道聲音傳來。


    展言身形一滯回頭,卻是見連柔站在門前。


    她穿了件紅色的長裙,發絲也挽了起來,麵色紅潤潤的,整個人看起來溫婉許多,全然不似平時的潑辣。


    那一刻,展言覺得心裏無比的悶堵起來。


    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連柔的手,“跟我走。”


    連柔卻微微偏首,看向身後的木歸,微微一笑道:“夫君,你先去忙吧,我與仙帝說幾句話便回來。”


    木歸看向連柔,目光微緩,“好。”


    他抬步,進了院門,視線落在展言身上,開口道:“還請仙帝注意分寸,這是我的妻。”


    展言捏著連柔的手微微收緊。


    連柔也抬手,將他的手拿開,開口道:“這邊說吧。”


    她轉身,向一旁的長廊走去。


    其他人紛紛讓開,神色怪異。


    雲錦繡卻看了一眼木歸道:“木歸長老今天氣色不錯嘛。”


    木歸驀地回神,神色微有些尷尬,卻還是道:“昨日,是我們失態了。”


    雲錦繡笑道:“人逢喜事,難免會失態,不要在意。”


    她走到木歸盯著他的臉,仔細的瞧著。


    木歸身子下意識的往


    後仰了仰,全身緊繃道:“會長看我做什麽?”


    雲錦繡道:“你這臉……”


    木歸心念一滯,偏開頭,“嚇到會長了。”


    雲錦繡笑了一聲,“嚇?這世上,還沒有那張臉能讓我趕到害怕。”


    她微眨了下眼睫,開口道:“不過,你這張臉我倒是可以嚐試一下,看能不能醫好。”


    臉上的皮膚是最難治的。


    再好的醫術,也很難不留疤痕,何況木歸的臉被毀成了這個樣子。


    木歸一愣,“會長要給我醫治?”


    雲錦繡道:“試試吧。”


    *


    宗會長廊。


    連柔在一處涼亭停了下來,她頓了一會才轉身道:“展言,你來找我想說什麽?”


    展言上前一步道:“不要跟木歸在一起。”


    他微一皺眉,覺得自己的話過激了些,又開口道:“我不希望你們在一起。”


    連柔看著他,良久偏開頭,視線看向涼亭外,“我跟木歸,已是夫妻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手微微的顫了一下,卻又用力的抓緊了衣衫,凝聲道:“展言,我不知道你今日來找我是什麽意思,但我覺得,你沒有什麽權利來阻止我的選擇。”


    展言目光微深,“如果我說,我一直喜歡的,是你呢?”


    如果是這樣呢?


    這麽些年來,他如此的厭惡她,到底是真的厭惡,還是不敢麵對自己的感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從慧心複活開始,他似乎越來越的在走向另一個極端。


    慧心並沒有讓他感覺到溫馨,滿足,越來越多的,反而是精神上的空虛。


    唯一讓他覺得充實的時刻,是跟連柔爭吵的時候。


    可當他知道她跟別人成親的時候,心空了。


    那種無法捕捉的空,讓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


    連柔嘲弄道:“展言,你現在說這些話,什麽意思?”


    展言卻一把將她的手腕抓住,“柔兒,過往種種皆是我的不好,隻要你願意,我現在便帶你離開,好不好?”


    連柔被他拉的險些撞他懷裏,她睜圓了眼睛,眼底彌漫出層層水霧來,“你發什麽瘋?鬆手!”


    展言目光微深,低低道:“你等了這麽多年,就這麽放手了嗎?”


    連柔身形一滯,旋即看著他,低聲道:“是你讓我放手的。”


    展言身形僵硬,卻說不出話來。


    連柔道:“你從未信過我一次,對我不是冷言就是惡語,可無論我怎麽做,都抵不過慧心一句話!”她用力的掙脫開他的手,後退了兩步道:“我想通了,也想明白了,是我對你不斷的委屈,卑微,才讓你給了傷害我的機會。我選擇放手,不是我想放過你,而是想放過我


    自己!”


    她幾乎忍不住眼淚。


    她等了這麽多年,恨了這麽多年,在那一日,所有的追尋和信念都崩塌了。


    是他親手將她的信念摧毀的。


    她也是人,也有心,憑什麽她就要受這種侮辱,去委屈求全的選擇原諒?


    展言心口一陣陣的發緊,“是我不好。”


    他想要安撫她,可她情緒很激動,卻不讓他碰一下。


    連柔一直退到涼亭邊,梗著聲音道:“你走吧,從此,你做你的人上人,我也過好我的小日子,我們之間,再不要有任何瓜葛了。”


    展言看著她決絕的背影,過了許久,方後退了一步,許久,方道:“隻要你願意,我隨時等你回來。”


    連柔僵著身子,卻沒有回頭看他。


    展言看了她許久,才轉身離開。


    連柔僵站著,許久方體力不支般的,靠著亭柱緩緩的坐了下去。


    *


    劉家別院。


    慧心正坐在梳妝台前梳妝。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她嚇了一跳,驀地回神,卻是見展言臉色陰沉的,直接的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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