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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血鬼一族究竟誕生於何時何處,其曆史早已不可考,其實人類的曆史亦是如此,所以並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目前得知最早的曆史發源地是在巴爾幹半島北方的外凡尼西亞,位於羅馬帝國的邊疆地區,對基督教創立後的歐洲而言也是邊疆地區,同樣亦是伊斯蘭教世界的邊疆地區,吸血鬼一族在曆史上的存在意義,就隻是邊疆地區的少數民族罷了,過於顯眼的少數民族隻會落得受到周圍強大民族迫害的下場,所以保持低調、安分守己才是上策。


    吸血鬼之所以會在現今社會特別出名,完全是拜瓦拉齊亞的「穿刺公」——弗拉德·責別斯所賜。


    吸血鬼德古拉正是以這位弗拉德為藍本創造出來的人物,也因為有他的存在,才會令吸血鬼惡名遠播,說到德古拉,他可是一位會讓淳司與雅香兩個稚嫩的吸血鬼發自內心讚歎的偉大人物,當然曆史上的弗拉德並不是真正的吸血鬼。


    他以瓦拉齊亞大公弗拉德·德拉庫裏第二個兒子的身份誕生於一四三○前前後,並在一四五六年成為瓦拉齊亞大公,他放逐當時的君主,以血腥與陰謀權術統治瓦拉齊亞。


    作風殘忍使他惡名遠播,他將頂端削成尖狀的木頭硬生生地穿過顎圖曼軍俘虜的身體,號稱虐殺了兩萬三千人,還有一件事情也很有名,他曾經將身心障礙者、重症患者、乞丐、貧民、老人全部聚集在一間屋子裏放火燒死,並且發下豪語「如此一來,我的國家就不會再有人為貧窮和病痛所苦」。


    另外,弗拉德身為君主傑出的一麵也出現在文獻之中,有不少幫他辯護的文章,當時的瓦拉齊亞受到神聖羅馬帝國與顎圖曼土耳其帝國兩大強國的包圍,處於難以維持統一和獨立的局麵,外有強敵、內有分力的諸侯,社會秩序混亂不堪,弗拉德·則別斯深信唯有利用暴力以及陰謀權術才能將之一掃而空,進而創造一個強大的瓦拉齊亞,他將瓦拉齊亞軍隊重新編製,運用巧妙的作戰,再三擊破顎圖曼大軍,並獲得「夜襲專家」的美名,內政方麵,他從中調停諸侯和地主之間的紛爭,針對經濟和交通問題提出的各種政策更是獲得顯著的成果。


    也因此,弗拉德究竟是明君或是暴君,依照不同的角度觀看,結果也會迥然不同,「為了國家與民族的統一,犧牲是無可避免的」抱持著這種想法的人就會稱讚弗拉德,羅馬尼亞有名的詩人——米哈伊·愛明內斯庫(一八五○——一八八九)就曾經以一篇名為「第三封信」的作品歌頌弗拉德,內容是「則別斯大公啊,請您再次降臨吧!將這群狂人與不法之徒全部送進監獄,並且焚燒殆盡」。


    「實行穿刺刑和焚燒貧民的君主,除了弗拉德·則別斯之外也大有人在。」


    雖然也曾經出現過這種辯護,不過畢竟不是多數人采取的行動就是正確的,另外,為何隻有弗拉德擁有穿刺公這個別稱也是一個問題。


    弗拉德·則別斯於一四七六年遭到暗殺,傳聞暗殺他的是暗地與顎圖曼土耳其帝國結盟的瓦拉齊亞境內的地主貴族勢力,因此當時的瓦拉齊亞納入羅馬尼亞版圖的可能性就消失了,後世的人們或許會感到些須惋惜,不過對當時的國民而言,或許都有種輕鬆了口氣的感覺,弗拉德是個在主觀上正義感強烈的人,隻要有小偷躲在村子裏抓不到,他就會將全村的人視為共犯,並且燒掉整座村莊,或許弗拉德稱得上是英雄人物,可是接受統治的終究為凡人。


    弗拉德·則別斯這個名字在「德國故事」、「斯拉夫故事」、「摩爾多瓦年代記」等書中皆是令人恐懼及厭惡的存在,英國作家布蘭姆·史托克在一八九七年更以他為題材,寫出一本名為「德古拉」的小說,正式將這個名字推廣到全世界。


    東京都各地暴動與騷亂頻傳,陷入無政府狀態的的人民肆無忌憚地使用暴力,這副景象出現在日本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動亂的發生起源於藥局和藥品公司,還有大大小小的診所與醫院,不用說,目的正是鼠疫的疫苗以及抗生素,失去控製的人們手持金屬球棒跟木刀,朝著能夠得到它們的地方前進。


    「把疫苗交出來!想要趁機大撈一筆嗎?你們這群黑心商人!」


    「那群高高在上的家夥們根本隻顧自己的死活,我寧可被警察抓走也不要死在鼠疫上,把藥給我交出來!」


    玻璃和展示櫃被敲碎,演變到最後,人們的目標已經不隻是藥品而已,凡是商品皆在他們的掠奪範圍中。


    不光是日本人,對二十一世紀的文明國家而言,鼠疫不過就是從前的傳染病罷了,會有人畏懼癌症,可是不會有人擔心感染鼠疫,但是這個情況將有所改變,此刻的鼠疫席卷人心,使民眾瘋狂,資訊不足和政府對策的不周全導致人們失去控製。


    惡劣的天候也加速混亂,從鼠群消失的那天午後起,東京便籠罩在一陣暴風雪之中,朝陽就如同這場暴風雪的前兆,尚未化為白雪的雨水狠狠地打在東京街道上,手持雨傘卻全身濕透的人們仿佛受到風雨嘲笑他們無謂的努力,成田、羽田機場因此關閉,東京正漸漸受到孤立,在其他地區有親朋好友的人們正在為逃離東京做準備,但是政府當局既不鼓勵人們離開,也無法下定決心禁止,假如首相先行離開東京,都民心中的不安想必會隨之爆發,都政府現在處於動彈不得的狀態。


    「事情好象變得很糟糕,簡直就像東京的末日。」


    雅香歎了一口氣之後,淳司冷淡地回答:


    「搞不好還會更糟。」


    簡短的回答讓雅香突然發起脾氣。


    「那麽惡劣的天候居然還照常舉行期末考,真是罪大惡極,他們是不是根本沒有考慮到學生的狀況啊。」


    說得沒錯,先不論她那顆即使狀況好也不想考試的心,立刻將真心話說出口證明她還不夠成熟。


    「我的腦袋現在就像一鍋燕窩粥一樣,隻有鬼才會叫我以現在的狀況去參加期末考。」


    「我就是吸血鬼啊。」


    淳司諷刺地回答她,雅香甩了甩她的及肩長發,並將不通人情的大學當局批評一頓之後歎了口氣:


    「不過啊,與其花時間抱怨,還不如多背一些德文單字來得有意義。」


    然而雅香的憤慨並沒有維持太久的時間,關東大學在一月二十四日宣布,取消期末考改以期末報告的方式決定成績,其他大學也幾乎同時發出了相同的公告,看來東京的大學生總算是逃離受到這個押韻(注:考試的日文テストtest與鼠疫的日文ベストpest發音押韻)強敵夾攻的命運了。


    「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著正義。」


    雅香現在樂極了,反觀淳司,一想到說不定要幫她製作報告,就無法開心起來。


    期末考的結束也意味著入學測驗的開始,接二連三的異常事件接踵而來,今年東京各個大學可能沒有辦法好好地舉辦入學測驗,不過在接受入學測驗前,生命的安危或許才是更大的危機。


    隱蔽不利的情報是政府一貫的手法,但是這次爆發的鼠疫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短短一一天的潛伏期結束之後,許多醫院都出現了感染鼠疫的病患,各國大使館針對鼠疫的問題如排山倒海般襲來,政府根本沒有辦法隱瞞情報,於是出現了新聞標題為:


    「鼠疫重現東京!」


    這則新聞快速地在國際間流傳,首都爆發瘟疫,這令身為泱泱大國的日本顏麵盡失,不過眼前有遠比顏麵來得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擬定對策。


    政府已經發出公告,要求各大藥品製造商緊急增產鼠疫疫苗,另一方麵也從國外引進大量的疫苗,對社會造成混亂的不良分子則是予以重罰,更在研討是否除了機動隊以外,要一並出動自衛隊,


    在這段期間,三十所醫院內出現了四百個淋巴腺鼠疫的病例。


    目前的狀態還隻是淋巴腺鼠疫,過一段時間將發展成為肺鼠疫,到時候病菌會以空氣為媒介四處飛散,演變成那種情況,患者的數量將會呈現爆發性地成長,現今的疫苗生產和配給量絕對無法應付,究竟以東京為中心的首都圈會不會因此毀滅,這種情況簡直就像中世紀令全歐洲陷入恐慌的「黑死病」再現。


    西元一三四六年到一三五○年間,整個歐洲受到傳染病的侵襲,受到感染的人會長出黑色的囊腫、不斷地吐血,受到高燒與劇痛折磨後在數天內死去,當時的歐洲失去了高達三分之一的人口,試著想象一下,就如同現今的日本死了四千多萬人一樣,黑死病一般推測是淋巴腺鼠疫和肺鼠疫同時傳染,由克裏米亞半島延伸至地中海,四年的時間內肆虐全歐洲,根據傳聞,黑死病是由來自東洋的船隻帶進歐洲,而所謂的東洋是指從埃及到西亞洲整塊區域,照這樣看來,當時有半個世界皆籠罩在黑死病的陰影下。


    也有傳聞指出,人們對黑死病恐懼跟各地的各種傳承結合後,演變成今日的吸血鬼傳說,黑死病經由巴爾幹半島朝西歐傳染,城鎮、村莊、街道到處都是屍體,因為連埋葬的時間都沒有,隻能將屍體疊在一起全部燒掉,或是連人帶屋一並燒毀,利用火焰淨化病菌是唯一的手段,再加上當時正值英法百年戰爭,歐洲的人民等於是同時受到戰火和傳染病雙重的痛苦侵襲。


    2


    三人在咖啡店喝著咖啡的同時,街道上不斷傳來警笛以及玻璃破碎的聲音,相對於屋外的混沌與暴力,咖啡店內反而一片祥和,仿佛就像兩個不同的世界,而像這樣混沌、奇妙、分裂的世界正出現在東京的各個角落。


    此時的伯父很失禮地用手上的湯勺敲打咖啡杯的邊緣。


    「我先說出我的結論,山手俳句愛好會那群人飼養了吸血鬼。」


    「我想還有另一個可能性。」


    吞下一塊土司後,淳司語帶神秘地說:


    「山手俳句愛好會的成員中存在著吸血鬼。」


    雅香側著頭。


    「什麽意思?」


    「也許兩項都正確,那就是吸血鬼飼養吸血鬼……」


    「又是為了什麽呢?」


    「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雅香越想越覺得可怕,想象漸漸地往黑暗的方向前進,她發現有必要改變一下氣氛,期末考的取消通知讓她成為一個精神飽滿的女孩。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與其在這裏開作戰會議,不如動身去把敵人找出來,我們不是早就宣戰了嗎?」


    一個手捧戰利品的男人從窗邊跑過去,受到石頭丟擲的男子額頭流血倒在街角,翻覆在路邊的汽車冒出黑煙與火焰,隻見滿臉疲倦的消防員和警官四處奔走,僅僅過了兩、三天社會就荒廢至此,不過要是鼠疫發生在拉丁美洲或是非洲諸國,可不是這種程度的混亂就可以了事。


    「的確,枯坐在這裏也沒用。」


    伯父表示讚同,該不會又輪到自己登場了吧,淳司無法不這麽想。


    「淳司,你仔細聽我說。」


    「是的是的,怎麽了?」


    「這筆帳你先幫我墊一下,我好象忘了帶錢包。」


    這一天,堅原倍高在下午五點走出了日本產業聯盟的專務理事室,正準備與保守政黨的副黨主席共進晚餐,副黨主席是個擁有四十年議員資曆的老政客,卻稱呼遠比自己年輕的堅原「老師」,這也代表著他有多麽倚重堅原的靈能力,為了招待堅原還刻意準備了黑色寶士,司機加上秘書以及書記共達十人的大陣仗,畢竟社會的情勢非常混亂,隻怕有任何的萬一。


    堅原慎重地接受他們的迎接,就在剛搭上寶士的那一刻,從產業聯盟大樓的大門入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與鬥牛犬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朝堅原走去,並用低沉,但是頗有威嚴的聲音自我介紹。


    「您就是堅原倍高先生吧。您好,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溝呂木警官,不知道是否可以打擾您幾分鍾。」


    「警官?」


    浮現在堅原臉上的微笑帶有一絲輕蔑。


    「我可不記得有和區區一個警官會麵的預約,你先升個三級再來重新向我遞名片吧。」


    能夠傲慢到如此程度也是十分了不起,堅原講完話後便從容離去,隻留下受到刺激呆立在原地的溝呂木警官。


    「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


    警官大吼一聲,讓決心與緊張感從體內湧出後追上前去,一站到堅原麵前,就同時有兩、三隻手抓住警官的肩膀和手臂,他將這些妨礙者全部甩開之後朝堅原問:


    「堅原先生,聽說你創立了一個十分可疑的愛好會,並且在進行一些十分可疑的研究。」


    堅原聽了之後不發一語,隻用他那有如細針般的視線盯著警官。


    「那項研究乍看之下是由於已經去世的村尾領導的,其實在幕後操縱村尾的人正是堅原先生吧,如果那個實驗真的有助於社會大眾,早就公諸於世了,該不會在進行什麽人體實驗吧。」


    「……」


    「喂,你也說些話吧。」


    警官的頭突然低了下去,有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壓住警官的後頸。


    「你這家夥,區區一個警官竟敢在堅原先生麵前如此放肆。跪下,你就在這裏跪到堅原先生原諒你為止,否則就不光是革職可以解決的了!」


    十隻以上的手抓住警官的身體,溝呂木警官也漸漸無法抵抗,他的上半身向下彎,腰部遭到腳踢,最後連膝蓋也失去力量,手臂和肩膀被緊緊地按住,頭則是貼在水泥地上,額頭也因此擦傷流血。


    突然傳來一聲「到此為止」的命令,溝呂木警官才得以重獲自由,堅原的隨從在放開雙手之餘還不忘對溝呂木警官投以嘲笑與辱罵。


    「真是愚蠢,不知天高地厚也該有個限度。」


    「這樣一來也該了解現實的殘酷吧,太過失禮可是會吃苦頭的。」


    「居然敢冒犯鼎鼎大名的堅原先生,看來你未來無望了,我可以預見你的前途渺茫啊。」


    接著有一句充滿威脅意味的話傳進溝呂木警官的耳中。


    「你好好期待吧,我們會把你送到警視廳轄區內最偏僻的地區,你就準備在奧多摩或青島安渡餘生吧。」


    如果這句話傳入奧多摩或是青島人耳裏,肯定很不是滋味,當然身為當事人的溝呂木警官也是非常生氣,他摸摸額頭上的傷痕,上麵滿是鮮血及塵埃,而堅原則是早已坐上了黑色寶士。


    溝呂木警官坐在水泥地上,狠狠地木送黑色寶士以及尾隨在後的兩輛國產車離去,氣得咬牙切齒的警官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堅原這個家夥,看來他真的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如果你以為能用暴力解決一切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這就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即使自己會遭到免職,也要將堅原倍高這個怪物從空中狠狠地拉回地麵,今日的會麵雖然稍嫌魯莽,但是對溝呂木警官來說,為了觀察堅原的反應隻能用這個辦法,其實會采取這種行動有一部分該歸咎於淳司的慫恿,隻是本人似乎沒有察覺這一點。


    「你給我走著瞧,堅原。」


    站起身來的溝呂木警官還不忘抱怨,他回瞪圍觀的群眾之後便快步離開產業聯盟大樓。


    3


    就在溝呂木警官治療額頭傷痕的同時,綠川淳司及花村雅香兩人正在寒雨中造訪織本美幸居住的公寓,雅香將左手伸入外套口袋中,並不是她懶得把手伸出來,而是因為她的手中正抓著一個放有小型針筒的盒子,針筒裏麵裝滿了大蒜的主要成分——硫化烯丙基丙


    基二硫化物,這是對抗患者——也就是後天性吸血鬼極為有效的武器,雅香一想到若是針筒不慎摔破會有什麽下場,就不自覺地握緊盒子。


    美幸房間窗戶上的防盜百葉門是關閉的,於是兩人詢問管理員她是否在家,得到的回答卻是「不確定」。


    「從早上開始就關上了。」


    「很神經質吧,音樂家就是這種樣子,日夜顛倒的人也很常見。」


    停止思考才是真正的幸福,看來管理員是這麽想的,不過這類的主觀認定並沒有必要加以指正的必要,向管理員道謝後,淳司與雅香前往她的房間,站在無人的走廊上,淳司發揮他的特級,隻花了十五秒就將房間的門打開。


    「織本美幸或許就是患者。」聽到伯父的話時,淳司及雅香隻覺得難以置信,因為從織本美幸的言行找不到一絲患者的跡象,伯父又跟著補充「事到如今,將與山手俳句愛好會有關聯的人物都視為疑犯才是上策」。的確,若是山手俳句愛好會中真的有吸血鬼,為了守護愛好會的秘密,與其運用金錢或言語恐嚇,倒不如直接將對方變成吸血鬼加以控製比較方便。


    仔細想想,像這種注重防音並且高密閉性的房間,本身就像一具棺材,隻要拉上數層厚重的窗簾,並且將防盜門百葉門關上,就再也沒有比這裏更適合後天性吸血鬼在白天休息的房間了,即使原本有地下室的西洋式建築重新裝潢,也未必會如此適合後天性吸血鬼。


    燈光照射在原本昏暗的房間,更讓人有種身處密室的印象,吸引兩人注意的是一張靠牆的單人床,床上的棉被鼓起一個人形,淳司向雅香使了眼色,雖然事到如今才注意禮節顯得有些怪異,但是女性的床鋪還是交由同為女性的雅香觸碰比較好,雅香翻開棉被,身穿兩件式洋裝的織本美幸正睡在床上。


    「織本小姐……!」


    她似乎是聽到了雅香的聲音,隻是好像沒有理解話的內容,織本美幸睜開原本緊閉的雙眼,紅色的瞳孔不斷注視著淳司及雅香,瞳孔漸漸失去原本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微血管般的顏色。


    「患者……!」


    狀況突然激烈地變化,美幸無視麵前的雅香,她朝著淳司一躍而去,完全不給淳司應戰或是閃避的時間。


    這猛力一擊讓淳司雙腳離地,並以驚人的速度撞上房內的平台鋼琴,這股衝擊使淳司一時無法呼吸,如果普通人遭受這種程度的撞擊,肯定會因為骨折而動彈不得。


    受到吸血病毒入侵的人類就如同麻藥中毒的人一樣,可以發揮出異於常人數倍的力量,這股力量在短時間之內甚至可以淩駕先天性吸血鬼。


    就在淳司準備起身的同時,織本美幸早已快他一步以山貓般的速度飛奔靠近,她抓起淳司的衣領用力撞向身旁的平台鋼琴,淳司的後腦勺仿佛迸出火花,這令他感到一陣暈眩,隻能勉強抬起一隻叫將美幸踢開,隻是這一腳似乎不太有力,麵對重整擺好架勢的美幸,淳司爭取到的時間隻夠他站穩,就在此時,雅香展開行動,她趁美幸重新擺起架勢的空檔,用十分誇張的動作舉起身旁的鋼琴椅,朝美幸的腳用力一砸。


    美幸發出慘叫聲,天花板與牆壁的隔音板將她的慘叫聲全數吸收,屋外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


    織本美幸應聲倒地,裙子底下的大腿因此裸露在外,隻是此時的淳司完全沒有觀賞美景的閑情逸致,他迅速地將美幸壓倒在地,並朝雅香張開手掌,雅香見狀立刻將口袋中的針筒遞給淳司。


    淳司拿著針筒朝織本美幸的頸部刺下,一股更勝先前的慘叫聲回響在房內的牆壁上。


    ……大約過了兩百秒,綠川淳司及花村雅香滿臉疲倦地從屋內走出,隔壁房間的門也突然打開,有位頂著一頭邋遢長發的男子探出頭來。


    「喂~~就算這侗公寓的隔音設備再怎麽好也該有點分寸吧。我們這邊至少還懂得什麽叫做節製。」


    在男子的頸部和鎖骨附近可以看到幾個清楚的口紅印,那一臉淫穢的笑容也說明了他誤會的方向,淳司出手製止了打算向男子扮鬼臉的雅香,朝男子致意之後便轉身離開。


    「對了,要不要一起來熱鬧一下啊,反正東京早就因為鼠疫變成一座死亡都市了。讓我們一起慶祝地球暖化的時代到來吧。」


    當身後的男子說完這句話,房內一群男女發出此起彼伏的讚同聲,在男子關上門後,來自房內的聲音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真是的,他們該不會以為全世界的人會跟自己一樣做出那種事情吧?」


    「有何不可,如果他們覺得死了也不會留下任何遺憾的話,像那樣大鬧一番也不錯。」


    一如往常,消滅患者並不會帶給淳司一絲的快樂與欣喜,織本美幸剛才抓住淳司的頭部用力朝平台鋼琴撞去,光是這個動作就足以證明她的精神已經完全失去控製,如果精神狀態正常,立誌成為音樂家的她是不可能會做出那種舉動的,一切的罪過都在於吸血病毒,以及將吸血病毒送入她體內的那個人。


    對於美幸與她的雙親,淳司及雅香並沒有發表任何感想,因為即使說了也沒有任何意義,等到一切都告一段落,而且兩人都健在的話,再來向令人同情的犧牲者們哀悼致意吧,現在的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這場戰鬥以後的事。


    老鼠的蹤影一開始是出現在千代田大學醫學部法醫學教室的地下室,放置在該處的村尾一家人屍體現在究竟怎麽了呢?位於豐島區內的千代田大學醫學部校園遭到全麵封鎖,受到鼠群肆虐的痕跡依舊清晰可見,在烏雲密布、寒雨稍作停歇的現在,整個校園看起來就像一座鬼鎮,在池袋的咖啡館向伯父報告完織本美幸的事之後,三人徒步走向千代田大學醫學部,一旦開啟戰端,就隻剩下完全殲滅敵人一條落了。


    東京遭受老鼠以及鼠疫侵襲的現在,警方正處於焦頭爛額的狀態,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此時沒有任何人阻止他們的行動,不過即使遭受盤查,對這三個人而言也有很多手段可以應付。


    淳司等人無視「禁止進入」的告示與設置在周圍的繩索,本來打算盡量保持低調不引人注目,不過這附近似乎連人都沒有,雖然正門有足以組成一支棒球隊的警員們負責看守,但是三名吸血鬼並不打算從正門進入,三人繞到校園的後方,跨越石造圍牆進入了校園,兩萬坪的校地現在空無一人,在諷刺性地感激警方的人手不足後,三人走在一片灰色的校園內朝法醫學教室前進,「步行於荒涼廢墟中的三名吸血鬼」,乍聽之下是頗具美感的作畫題材,但是一看到眼前的三人為了閃避水漥不停地跳來跳去,最後還不慎一腳踩進另一個水漥,這種情景實在很難稱為一幅畫。


    法醫學教室的校舍玻璃破裂、牆壁龜裂,老鼠屍體和排泄物的惡臭隨著寒風一並吹向三人,出入口的門早已被鼠群咬壞,淳司跟雅香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門在發出一陣聲響後就直接脫離鎖鏈倒下,「往事就讓它隨風而去」,說完這句話之後將門靠牆放好,走進屋內的三人順著前往陰暗地下室的樓梯往下走,終於到達了目的地,走在兩人麵前的淳司檢查了眼前的門,他稍微歪了歪頭。


    「怎麽了,淳司?」


    「太平間的門是開啟的,這……」


    「可能有人忘了關上。」


    「對啊,忘了關門又不是什麽大事。」


    「我覺得並不是有人忘了關門,也就是說,這扇……」


    淳司一時停頓。


    「這扇門是由內側打開的。」


    聽到淳司這麽說,伯父立刻安靜下來,雅香則是環視四周,忽然間,從暗處傳來一道聲音,這道聲音並不是來自太平間內,而是從外麵傳來的。


    是嬰兒的哭聲,察覺這件事的三人不禁麵麵


    相覷,看來整件事正朝令人心寒的方向發展,隱暗潮濕的走廊上,有一個不知名的物體正緩緩地爬行在水泥地上朝三人前進,出現在淳司一行人眼前的是一個全身蒼白,裸體的嬰兒,雖然他毫無生氣也顯得幹癟,大但的確是個嬰兒,就在嬰兒再次哭泣的同時,雅香仿佛受到一條看不見的絲線牽引,將手伸了出去。


    「雅香,別靠近!」


    淳司大喊,受到驚嚇的雅香趕緊將手縮回。


    「那個嬰兒是患者,已經沒救了,不要靠近!」


    「但是……」


    就在雅香猶豫不決的同時,嬰兒動了起來,在這一瞬間,映照在眼裏的一切就像慢動作播放,發出怪聲的嬰兒用他細小的腳往水泥地一踏,朝雅香的喉嚨部位撲去,此時雅香看見了一條從嬰兒的下顎連接到下腹部的紅黑色解剖刀痕,雖然她絕對不是一個膽小的女孩,但是眼前的景象卻令她仿佛神經凍結般動彈不得。


    然而,嬰兒卻像撞到一麵看不見的牆一樣掉落在地上。


    淳司擲出的飛鏢毫無憐憫、不偏不移地射中嬰兒的身體,準備重新爬起的嬰兒突然發出一陣慘叫,接著倒在地上不停翻滾,塗在飛鏢上的硫化烯丙基讓早已經曆過一次死亡的嬰兒痛苦不已,眼前的情景實在叫人不忍正視。


    暗處再次傳來騷動,這次出現在眼前的是全身蒼白、像以廉價蠟製而成、一絲不掛的七名男女,這七個是身上擁有與先前的嬰兒同樣傷痕的後天性吸血鬼,他們將三人的退路完全封鎖,淳司吐了一口氣,雖然並沒有看不起他們的意思,但是對淳司而言,與眼前的大人們戰鬥要比剛才的嬰兒簡單得多。


    「來啊,你們誰要先上?」


    虛張聲勢也是戰鬥的一環,淳司將事先準備好的軍刀拔出刀鞘,並且瀟灑地將刀鞘扔在一旁。


    患者們停下了腳步,他們發現刀刃上塗抹著對自己具有極大殺傷力的大蒜主成分,這對他們而言就如同毒刃一樣,萬一被那把軍刀割傷,硫化烯丙基與烯丙基丙基二硫化物將會為他們帶來劇烈的痛苦,戰鬥能力也會被一並奪走,光憑這把刀子就足以令擁有超人般戰鬥力的後天性吸血鬼畏懼,沒錯,對吸血鬼而言,一些小東西往往可以對他們造成巨大的威脅。


    「喂,怎麽了,不敢過來嗎?」


    淳司向前踏出一步並用手上的軍刀朝空氣橫揮一次,隻見患者他們逐漸後退並不斷發出帶有厭惡和憤怒的吼叫聲,此時伯父與雅香則是環抱雙手站在淳司身後,一副要將打鬥交給他一個人全權負責的模樣,察覺到這點的患者們停下後退的腳步,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用那顆不正常的腦袋想到了以量取勝的戰術,所有的人突然都朝著淳司撲去,此時刀光一閃。


    「第一個!」


    頸部遭到割傷的患者發出慘叫聲並向後仰,硫化烯丙基丙基二硫化物開始入侵他的體內,稍微掙紮之後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第二名患者一邊踢開礙事的夥伴,一邊用力跳向淳司,隻見淳司稍微後退一步閃開攻擊,再用尖銳的軍刀刺向第二名患者的手腕,此時第三名與第四名患者早已倒在地上,伯父與雅香趁著患者們將注意力都放在淳司身上時,趕緊拿出各自預藏的小刀朝患者們攻擊,雖然不至於致死,卻足以讓患者們倒在地上痛苦不已,也可以確實地奪走他們的戰鬥能力,第五名患者應該是村尾的其中一個兒子,是個擁有壯碩身材的男子,他弄掉淳司手上的軍刀並緊握住淳司的手腕,兩個人扭打摔倒在地,在地上翻滾了兩、三圈之後,率先站起身來的是淳司,他將患者那碩大的軀體壓製在地上。


    「沒事吧,教練?」


    雅香趕到淳司身旁,隻見他調整好呼吸之後,開口調侃雅香:


    「我說啊,被你這麽一問,除了回答沒事還能有別的選擇嗎?下次問問題之前先動一下大腦吧。」


    「啊~~我是擔心你才這樣問的,你那是什麽態度,真是一點也不可愛。看來有必要和教練好好討論一次什麽叫做感恩的心!」


    「或許你說得沒錯,不過你們兩個可不可以晚一點再討論。」


    伯父出來打圓場,他指向一個蒼白的患者,最後一隻吸血鬼正準備逃走,現在的時間是夜晚,要是讓它逃出去肯定會連續產生更多的患者,淳司和雅香瞬間暫時休戰,趕緊去追患者。


    真是危險,最後一名患者隻差一步就逃出這棟建築物了,一切都多虧淳司在危機時刻丟出手的軍刀,成功地命中患者的背部,正所謂千鈞一發,就這樣,成為後天性吸血鬼的村尾一家八口的屍體在先天性吸血鬼麵前一字排開。


    淳司大大地歎氣,因為令人厭惡的工作還沒有告一段落。


    「伯父,這些屍體要怎麽處理。」


    「那些遺體不能留下,隻能燒毀,連法醫教室的資料也一起燒掉。」


    「啊~~又要當縱火犯了嗎?算了,反正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雅香歎了口氣,淳司則是毫不在乎地回答:


    「他們都已經死了,不過是在替他們火葬罷了,燒得一幹二淨不是很漂亮嗎?」


    三人合力將八具屍體堆在地下室的地板上,隻敢睜開一隻眼睛的雅香也沒有逃避自己的義務,將女性和嬰兒的屍體在地上擺好,為了預防萬一,先灑了一些硫化烯丙基在他們的屍體上,再將暖爐的燃料淋上去,然後點燃火柴朝堆成山般的屍體扔去,整個房間立刻陷入一片火海,硫化烯丙基的臭味而來,讓三名縱火犯忍不住捏起鼻子向後退,淳司等人並沒有幫助患者們的力量,唯一能做的就隻有抹去他們的生命,藉以阻止災情繼續擴大,這個方法距離完善還有很長的一段路,患者將會永無止境地出現,妄想利用患者的人們也絕對不會消失,這也正是「深紅薔薇結社」——這個先天性吸血鬼互助組織存在的理由。


    火勢逐漸增強,三人逃出了房間,為了不讓氧氣燒盡,他們刻意將鐵門打開一半。


    與當初來的路徑相反,他們這次朝反方向逃初期,就在準備翻牆而出的同時,傳來一陣輕煙與人聲,發現火災的這群警察肯定會被追究責任吧,雖然令人有些同情,不過為公家服務就是這麽一回事。


    在人煙稀少的道路上,三人快步離開學校,此時雅香歎了口氣。


    「全身都是大蒜的味道,要趕快找個地方衝澡才行,不然男孩子們都不敢接近了。」


    「那也不錯,可以將責任全部推給大蒜。」


    本來想回嘴反擊,不過此時的雅香卻閉上嘴開始思考,臉上出現難得一見的認真表情,當然,她不是在思考大蒜以及淳司調侃她的那些話。


    「喂,怎麽了,你生氣啦?」


    「是有點生氣,隻不過我的猶豫另有原因。」


    「你到底想表達什麽?簡單扼要地說明一下。」


    「簡單的說,我還沒辦法理解整起事件。」


    聽到雅香的抱怨,伯父和淳司互看了一眼。


    「總覺得之前的動作都沒有碰到事件的核心,接下來一定還會有什麽陰謀出現。」


    「雅香的直覺總是很準,我也不打算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伯父微微一笑。


    「就在你們用功讀書的同時,我們這群老人家可是在努力收集情報喔。」


    用了這群老人家這個字眼,就表示不光是伯父,還包含了其他crs日本支部的成員,crs不光隻是一個靠拳腳辦事的組織,在醫院和醫藥業界都有布下情報網,對那些情報進行分析,藉以揪出那些crs的敵人,以及對先天性吸血鬼們的和平造成不利的人們,才是crs的首要任務。


    「隻要循著這條線索走下去,很快就可以一口氣做出了斷。我們是既沒錢也沒權的弱小


    吸血鬼,唯一能靠的就隻有智慧與勇氣。」


    ……就在千代田大學醫學部發生火災的同一時刻,位於成城的堅原邸裏,在此工作了二十年以上的老女傭人正推著放有咖啡的手推車往主人的房間前進,當她正打算敲門時,房內發出了怪聲。


    「那個,老爺,請問發生了什麽事嗎?」


    回答女傭人的是一陣類似野獸的嘶吼聲,異樣的恐懼感令女傭人縮回了放在門把上的手,在反複默念一些驅邪咒語後,她盡量不發出腳步聲,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走廊,不過手推車上的杯子跟碟子還是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此時,一輛國產汽車正停在可以監視堅原邸正門的地方,那是警視廳的便衣警車。


    額頭上貼著ok繃的溝呂木警官,義憤與私仇正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他用雙眼透過車窗玻璃緊緊盯住堅原邸,他坐在副駕駛座上,身旁則是坐了那位看起來像是鐵絲人偶的大岩刑警。


    大岩刑警此刻的心情與上司完全相反,他是一名身心健全的單身男性,並且對花村雅香抱有極大的好感,在幾天前的夜晚、在陷入一片混亂的涉穀附近與她見麵時,她麵帶微笑留下了「請你加油吧」這句話,自此大岩就下定決心要在雅香麵前展示自己威風的一麵,可是能讓大岩展現威風的對象目前並不在這輛車內,也因此他對這種監視行動抱持的熱情不到上司的十分之一,他會坐在這輛車內,有一部分是因為抵抗不了溝呂木警官可怕的視線,另一方麵則是來自搜查一課課長的密令——「溝呂木已經氣到冒煙了,給我看好他,別讓他亂來」。


    突然間,警官用他的粗壯的手抓住大岩刑警的手臂,他忍住發出慘叫的衝動,往警官注視的方向看去,夜幕低垂的天空突然掠過一道黑影,從未聽說過會在東京出沒的蝙蝠從堅原邸裏頭飛出。


    「喂,跟著那隻蝙蝠,跟著它肯定能找到什麽,別追丟了。」


    又是所謂的第六感嗎?歎了一口氣的大岩刑警無奈地握起方向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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