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走過了半個月,再過幾天,言諾就可以出院了。盡管她的身體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調理,但是長久的待在醫院裏,對她並不是一件好事。


    而顧承一近來的心情卻越來也焦躁,他離開b市的時間太長了,陸淳趁他不在,也憑借他擁有顧氏百分之五的股權時常上顧氏找麻煩,他對自己的秘書了解頗深,能力有之,魄力卻不夠,勉強撐場麵是夠的,可是對上陸淳就應對得很是狼狽了。


    這兩天,公司已經開始一天三次催他回公司了。


    電話再一次響起來,顧承一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就按了拒接,慕塵歎了口氣,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言諾出院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如果公司那邊真的出事了,你再趕回去就來不及了,先回去吧。”


    顧承一在言諾麵前掩飾的很好,可是慕塵卻將他的煩躁和這幾日的奪命電話看在眼裏,說實話,他這段時間看著顧承一每天絞盡腦汁的改進食譜為言諾調理身體,都忍不住動容。


    顧承一不可能真的拋下顧氏,言諾的身體已經在慢慢裝好,他在這個時候離開並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等她出院了,我再離開。”然而顧承一並不這樣想,他對自己說過,再也不會因為顧氏而拋下言諾,哪怕少一天,他也是違背了諾言。


    慕塵聳聳肩,表情有些無奈,“那就隨你吧。”


    可是當天他就和言諾提了幾句,點到為止,說明了顧氏現在的危機,主事人不在,對手又虎視眈眈,對顧承一實在是太過不利。


    順便還告訴言諾,明天就是顧承一的生日。


    如果說關於顧氏的消息,言諾尚可以做到無動於衷,可是聽到明天是顧承一的生日,她還是難得露出一絲動容的情緒。


    她和顧承一的相識源自一場意外,他們的糾纏是從四年前開始的,可是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總是被各種誤會、矛盾所困擾,細細想來,竟然沒有真正在一起度過一個特別的日子。


    一種特別的情緒,在言諾心底漾開。


    晚上顧承一送飯過去的時候,敏感的發覺言諾似乎有些不對勁,這段時間,他們之間甚少有交談,言諾也表現得很沉默,可是今天,她卻總是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她的眼神裏好像涵蓋了千言萬語,最後卻都淪為一句歎息。


    “言諾,你是有話要跟我講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顧承一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遞給言諾一杯溫水,眼睛卻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點情緒。


    他不確定言諾會不會對他直言相告,他隻能自己去猜測她的想法。


    出乎意料的,言諾沒有躲開他的眼神,而是坦白說道:“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們一起慶祝吧。從相識以來,總沒有一起慶祝過什麽節日,總歸是有些遺憾。”


    這一刻,顧承一覺得心裏像是有一朵花綻放開,絢爛至極,讓他不敢相信。他臉上的笑容太傻氣,言諾有些看不下去,連忙補充了一句:“替你慶生後,你就離開吧,我已經痊愈了,你回b市去吧。”


    顧承一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原來言諾是想讓他離開,他說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感覺,好像置身在冰火兩重天,心裏的煙火還沒有燃盡,六月飛雪卻已經鋪滿心頭。


    “好,幫我慶生完,我就離開。”他艱難的吐出這句話,略微失態的離開了病房。


    他沒有拒絕言諾的資格,畢竟當初是他親口承諾照顧到她痊愈就離開,如今不過是提前了一兩天,甚至他還可以和她一起度過一次生日,是他賺到了。


    他應該感到滿足的,可是為什麽心裏像是被掏空了一塊,怎麽都填不滿。


    顧承一要慶生的事情,很快蘇煙和慕塵都知道了,蘇煙麵露詫異,慕塵則是一臉了然,早在他去找言諾的時候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他知道顧承一做不了決定,他和言諾之間,真正有資格宣告結束的人,是言諾,而不是他。


    男人三十而立,三十歲的生日,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然而在顧承一心裏,這一天卻被蒙上了悲傷的色彩。


    哪怕這一天天公作美,晴空萬裏,微風不燥,顧承一心裏卻是烏雲遍布,度過今日,他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諾,徹底退出她的生活,還她一份安寧自在,再也不去打擾她。


    “好歹是過生日,臉上有點笑容,不要這麽苦大仇深。”慕塵屈起手肘撞了顧承一一下,他也知道好友心裏苦不堪言,可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除了接受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與其痛苦麵對,不如讓這最後的時光成為記憶中最美好的一幕。


    他也要回b市了,這是他心裏苦苦掙紮一夜之後做下的決定,蘇煙早已痊愈,他卻始終沒有走進她的心裏,再留在這裏,恐怕就是招人嫌棄了。


    與其在她心中留下一個胡攪蠻纏的印象,倒不如趁著現在,她還沒有對他徹底生厭,抽身離開。


    “走吧,抬頭挺胸,接我們的公主去。”慕塵深呼了一口氣,他今日特意打扮了一下,盡管還是一身休閑裝扮,整個人看上去卻帥氣無比,他臉上的笑容那樣明媚燦爛,真的像是一個戰勝而歸的勇士去迎接他的公主。


    顧承一在他的感染下,緊蹙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兩個同樣英俊,卻有各有千秋的男人,一路上招惹了不少目光,然而他們始終目不斜視,直到來到言諾的病房外,男人故作淡定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分顯而易見的緊張。


    “進去吧。”慕塵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打氣。


    顧承一回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這才抬起手推門而入,看到站在窗邊一身白裙的女人時,他隻覺得呼吸一滯,眼睛裏再也看不見其他。


    她烏黑的長發紮在腦後,聽到聲響回過頭來時,漆黑的眼眸清澈明亮,她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像是等了他很久很久,“你來啦。”


    這一刻的她,意外的和四年前那個天真單純的女孩重合在一起,顧承一能夠清楚得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他緩緩走過去,卻在距離她還有兩步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他不敢走近,他怕再近一點,他就會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


    “我來了。”他深情的凝視著她,那目光像是跨越了四年的歲月流轉,像是掩蓋了所有前塵過往,克製而瘋狂,如此矛盾,又如此自然。


    其實,生日對於顧承一而來從來都不是美好的詞語。


    少年時代,母親忙忙碌碌的奔波於她夢想的舞台,偶爾會寄回來一些昂貴卻並不令他開心的禮物,但是卻從來不曾和他一起許過一個願望。


    久而久之的,他自己甚至也時常忽略。


    唯獨慕塵把他生日記得牢固,如今這場告別的生日宴,怕也是因為他的多嘴吧。


    不過,無論如何,還能夠見到眼諾如此笑容,哪怕從此萬劫不複,也值了。


    因為蘇煙的腿上未愈,便留在了街角的小酒館裏喝檸檬水,慕塵自然是如何都趕不走的護花使者。


    而顧承一,則陪言諾漫步在八廓街的街頭,他們迎著並肩而行,偶爾看到奇怪的店鋪也會低聲交流,兩個人就像是尋常的朋友一般,閑適而自在。


    住院以來,多數時間都是悶在醫院裏,這會兒出來走走雖然心情很好,可是言諾的身體卻有些吃不消,行至小昭寺的時候,顧承一見她額頭已經有了微微的汗漬,不覺開口:“我們稍微休息一會兒,進去參觀一下。之前就聽聞小昭寺雖然不如大昭寺那樣盛名在外,但卻有自己的特色。”


    “嗯,那我們進去看看。”言諾心知他是體諒自己,於是笑著點了點頭。


    行至第一個大殿的時候,偏殿裏有卜卦的僧人,顧承一幾乎是鬼使神差的拽住了言諾的手腕,對她說道:“難得來一次西藏,我們去算一卦。”


    言諾的眼裏有些不可置信,她知他從小受盡西方教育,卻無任何宗教信仰,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唯物主義者,現在卻莫名的執著起來,想到是他生日,雖然猶豫了片刻,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慢步往前,顧承一拿起擺放著一把簽字的竹筒,卻是遞給了言諾,說:“你替我。”


    言諾本想托詞,卻見他眼眸明亮,仿佛是充滿了期待,於是緘默的拿起竹筒,輕輕的搖晃了幾下,然後一直竹簽,輕輕的彈了出來。


    顧承一拿起卦簽,到一旁懸掛的卦書裏邊找到相應的一張,打開之後,隻見上麵寫著:


    沙雁群飛起,終須回顧裏。


    何必戀消息,裏中有狐狸。


    莫名的詩詞,讓兩個人都是一頭霧水,隻能遞給了老僧人認真問道:“大師,還請您給解釋一下這卦中的含義。”


    顧承一格外虔誠的坐在僧人麵前。


    隻見那僧人看了一眼簽文,又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兩個人,不由得彎了彎嘴角,低沉的聲音隨即響起:“施主,這卦書是要告訴二位,感情的事情不要太過執著,命運注定的姻緣,不管經曆如何的風雨,最終也隻能是彼此。所以,不要執迷於一個困境之中,讓自己徹底地放開一些,方能看到真在的清明世界。”


    明明是一個解釋,顧承一和言諾心中卻有了不同的理解。


    她一心隻想,徹底放手,從這段糾纏的感情中走出來,而顧承一的心思,卻都限於那句注定之中,隻覺得命運最終還會眷顧他們,讓他們重新走到一起。


    於是,從小昭寺離開的時候,顧承一嘴角的笑容都格外的明媚起來。


    言諾其實也能看透他的心思,隻覺得心口莫名的壓抑了幾分,卻沒有多說些什麽。


    這時候,正巧蘇煙打來電話:“言諾,你們什麽時候繞回來。我跟你講,我們已經從小酒館離開了啊,在差不多隔著兩條街的一家烘培坊裏,正在親手給顧承一做生日蛋糕呢。”


    “好,我知道了,已經往回走,我們過去找你。”


    言諾掛斷電話,心裏卻突然想起什麽,於是抬起頭,眼眸裏寫著十分明顯的抱歉。


    她說:“顧承一,不好意思,我都沒有給你準備生日禮物。”


    一句沒關係還未說出口,卻一眼瞟見了對麵的銀匠鋪,於是漆黑的眼眸瞬間閃出幾分耀眼的光,他說:“那你現在送我,也來得及。”


    說完,不由分說的牽住言諾的手,帶她走進了對麵的銀器店裏。


    言諾不明所以的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十分認真的在櫃台裏挑選出一對平麵的指環,然後遞給老板,說:“麻煩,幫忙在上麵刻上兩個名字。”


    甚至不等言諾開口,就已經報上了他們的名字。


    心口一陣壓抑,但是那種情緒還在繾綣,抬頭卻見顧承一一臉期待的說道:“言諾,這一對戒指,就當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吧。”


    素靜的指環,沒有任何的裝飾,並不值錢的物件,偏偏象征著如此特別的意義,拒絕的似乎就在嘴邊,可是最終她還是歎了一口氣,說:“好。”


    這樣一個答案,讓顧承一的臉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幾乎在同一時刻,他突然抓緊了言諾的手,走到屋子靠左側的操作台旁邊,看著那個小夥計低頭刻字。


    一筆一劃格外認真,而顧承一的樣子更是專注,甚至沒有注意到,被他攥在掌心的手已經冒出了一層微微的汗漬。


    大概十幾分鍾以後,銀匠店的小夥計把兩枚刻好名字的銀戒裝進紅色的小盒子裏,遞給了言諾。


    她笑了笑,說聲謝謝之後,轉身便把盒子放到了顧承一的手裏,然後從挎包裏找出幾張人名幣,遞給了小夥計。


    等待找零的過程,她終究還是微微揚起下巴,看著顧承一認真的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其實,他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遙遠的地方,聽他如此認真的說上一句生日快樂,他那麽強烈的想要把那枚刻著“言諾”名字的指環套在她的無名指上,可是理智最終讓他把戒指放到了衣袋裏。


    他十分清楚,言諾的縱容不過是因為即將到來的離別,他讀得懂她眼睛裏無可奈何的讓步,更確信如果自己再往前的話,她也許會在下一秒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所以,猶豫再三,他也隻是站在拉薩陽光熾熱的街頭,伸手扶住言諾的肩膀,認真說道:“謝謝你,言諾。謝謝你還願意縱容我的霸道,我從來不喜歡感情綁架,可是今天卻還是借著生日知名要求你。但是我答應你,今天之後我便離開這裏,從你的生活中消失。哪怕我依然愛你,可是我知道我的存在隻會讓你感到更多的痛苦,受到更多的傷害,所以我願意放手。


    這枚戒指我會始終保留,雖然是奢望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我始終等你,在遠離你的地方。這一生,顧太太的位置,隻會為你保留。”


    四年前的相遇,一年前的重逢,這段感情一路走過來,跌跌撞撞,但最終還是走到了盡頭。


    如今離別麵前,他傾盡所有勇氣,能夠開口說出來的,也不過如此一個承諾而已,隻可惜這樣的抵死深情,卻再也激不起言諾心頭的半分漣漪。


    她最終也沒有任何的回應,隻是自顧的轉過身,快步往前。


    顧承一大步跟了上去,經過這樣小小的一段插曲,彼此之間莫名有些尷尬,一路都無話,直到尋見了那家烘培坊,找了蘇煙和慕塵,這才恢複了尋常。


    “看不出來,手藝還真不錯。”言諾一掃剛才的沉默,坐在木桌前的小凳子上,仔細瞧了瞧他們合作的水果蛋糕。


    “這水果可都是我切的,奶油也是我塗上去的。不過蛋糕坯子是蘇煙烤的。”慕塵最先邀功。


    幾分孩子氣的模樣,讓言諾忍不住低笑起來,她說:“慕塵,你怕是不知道吧,蘇煙可是拿過烘培的專業證書。”


    慕塵一愣,想到自己剛才還跟蘇煙跟前賣弄,隻覺得尷尬極了。幸好,這時候蛋糕最上層的水果已經拚好,賣相極好。


    他急忙轉移話題,朝著顧承一說:“怎麽樣,顧大少是不是第一次吃到diy的愛心生日蛋糕。”


    顧承一並沒有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而是跟蘇煙說了一聲謝謝。


    這時候,已經是中午。


    他們找到了一家當地有名的小酒館,點了一桌子的菜。


    吃蛋糕,點蠟燭,許願,把慶祝生日最俗套的過場,全都走了一遍,慕塵還十分應景的唱了一首生日歌。


    明明而立之年的男人,如今卻像個孩子一樣坐在蛋糕前格外認真的許願,仿佛這樣俗套的生日就是他生命對珍貴的儀式。


    如果說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一醉方休。


    因為顧承一下午還要做飛機返程,蘇煙和言諾的身體也還在恢複,於是大家隻能是果汁代替飲料,喝的歡暢。


    一頓飯的時間,大家都十分默契的沒有提及關於離別的話題。


    直到每個人吃光了長壽麵,似乎再也找不到停留的借口,終於還是走出了小酒館。


    一種莫名的惶恐和不舍湧過心頭,顧承一幾乎本能的抓住言諾的手,顧不得還在身旁的人,忍不住開口,可是喊出的也隻有她的名字:“言諾,言諾???”


    對於他有些失態的行為,言諾也能夠理解,她隻是輕輕的推開了他的手,十分平靜的說道:“顧承一,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不用掛念,一路順風。”


    之後,牽起蘇煙便轉身離開。


    彼此背對而行,而這條路終將是殊途再難同歸,可是顧承一無法反悔,隻能堅持著走了下去。


    他在下午四點二十八分離開了拉薩,言諾沒有送行。


    至此他們的生活,再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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