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月愣了片刻,竟然跟了上去,“如此,香月推您吧。”她在木椅後,雙手推著木椅前行。周遭的宮女都仿佛受到驚嚇一般,平日裏誰若是不長眼的去推藩王的木椅,輕則斷手斷腳,重則送去獸房,這大魏來的姑娘推著藩王竟然能平安無事,真是匪夷所思。


    “她們為何這樣看著我?”白香月覺察到周圍宮女的異常反應,這才想到,剛剛大殿之中是有其他宮女的,為何別人見到藩王都沒有上來推木椅呢?


    “沒事,你且不用管她們。”藩王病態的臉上透露出一絲微笑。


    北柔皇宮的禦花園與大為不同,不是按照天圓地方來的,規模也比大魏皇宮要大許多。園子裏的地麵全都是由平整的地磚鋪成,是女王專為藩王打造,如此來方便木椅通行。


    “這禦花園從前沒有這麽大的規模,女王登基後,令工匠整改,將東南角的宮宇盡數拆除,才有了這麽大的園子。”藩王愜意地說道。


    “從未聽說過帝王拆除宮宇,女王果然是英明神武,雷厲風行。”白香月讚歎地說道。


    藩王聽到此處,卻大笑起來,笑了好久才說,“在我麵前不用拍她的馬屁,她今日為難你,難道你不怨恨她?”


    白香月摸不準這個藩王的心性,但她心中總覺得此人並無惡意,因此如實說道:“她是女王,我與她而言不過一個螻蟻,女王要我橫著死,我不敢豎著死,何來什麽怨恨。”


    藩王聞言,舉起一隻手示意她停下,“你過來。”


    白香月停下腳步,走道藩王麵前,跪下說道:“王爺有何吩咐?”


    “你抬起頭來。”


    白香月抬起頭看著藩王白皙的臉,長發遮住一半的麵孔,露出來的另一半顯得格外慎人,“王爺。”


    “你的父親,是大魏的鎮北大將軍。”


    這是一個陳述句,白香月不明白藩王的意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藩王繼續說道:“鎮北將軍一直以來都是我朝的心腹大患,他離開邊境不過兩年,北柔的鐵騎就踏進大魏的土地,掠奪大魏的河山,你說,大魏的君主是不是太過昏庸。不如就效忠北柔,女王對你父親必定會以禮相待。”


    原來是在策反,白香月明白藩王的意思,歎了一口氣,“王爺的美意香月明白,隻是家父是個剛正不屈的性格,這是骨子裏的倔強,香月自知無法動搖家父的意誌,無法承擔王爺的美意,還請王爺恕罪。”


    藩王黑色的瞳孔裏綻放出一絲奇特的光芒,重複著白香月的那句話,“骨子裏的倔強。是麽,那麽你是不願意勸說你父親為北柔效力了,是嗎?”


    “不是我不願意,是我無能為力,王爺。”白香月如實說道。


    “很好,果然也是倔強的很。你起來吧,本王不會強求你。”藩王不怒返笑。


    “王爺不生氣?”白香月疑惑地看著他,不敢起身。


    “我不生氣。你起來吧,推我回正陽宮。”藩王淡淡地說道。


    白香月聽到正陽宮三字,心下對這藩王起疑,他竟然在正陽宮住,可見是這宮中的正經主子,女王屬意的繼承人。可是這位繼承人顯然下體殘廢,日後會不會有子嗣尚且不能定論,竟然入住在正陽宮,可見是個足智多謀,天資聰穎的奇才。“王爺住正陽宮,往東邊走,一定沒錯。”


    “你倒聰明,從東邊出了禦花園便是正陽宮。”藩王說道。


    白香月一路推著藩王至正陽宮,一路上凡是看到他們的宮人,全部跪地低頭,仿佛不敢見到藩王似的,亦或許是不敢見到白香月。


    到了正陽宮門口,立刻有八名宮人上來,將木椅抬起,直接將藩王抬進正陽宮大殿之中。


    白香月一路跟著他,正陽宮的氣派不在大魏玉華宮之下,果然是北柔的正經主子。若是這位藩王對她有敵意,那她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掉的,好在現在看來,這位藩王對她既沒有敵意也沒有情意。


    “王爺既已回宮,香月能否先行告退。正殿的地磚還沒有完全擦幹淨,香月要趕在天黑之前打掃幹淨。”


    “不用回去了。”藩王自己轉動木椅,他的寢室很大,書房和寢室是相連的,省去了邁門檻的麻煩。“以後你就在我這裏,女王自不會再為難你。”藩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說道,“本王看書的時候,不習慣任何人打擾,你在這裏看著,若是要緊事,你先替本王處理了。”


    “王爺,這樣恐怕不妥。”白香月沒想到自己剛來就成了藩王的大宮女,她是異國人又是個對北柔皇室完全不了解的,哪裏能擔此重任。


    藩王卻不再講話,自顧自的看起書來。


    白香月不再講話,這裏人生地不熟,一旦把藩王惹惱了,不光自己的小命不保,還會連累母親和夏香。


    藩王一旦看起書來,真是茶飯不思,一連看到天黑,白香月在正陽宮中無事可做,也不知道自己能做點什麽,自然是一直守著藩王看書,她見書架上各種古書,有些絕對是孤本,已然明了這烏爾噶?哈達為何是正陽宮的主子,這位北柔的藩王,不僅天資聰穎,而且勤奮好學,這樣的人若是身體無礙,稱霸天下都指日可待,可惜他一生之中隻能在木椅上度過。


    天漸漸黑下去,宮女換上了宮燈,白香月找了一處舒適的地方坐著,等待了許久,自己不知不覺都睡著了。夜晚冷風吹著,她感到身上暖暖的,睜開眼睛一看,才見是藩王給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我見你睡著,怕你凍著。”藩王淡淡地說道。


    “多謝王爺,我沒事。”剛說完便一陣咳嗽,來北柔的路上落了病根,隻要受涼便會咳嗽。


    藩王見此情況,對宮人說道:“準備晚膳,白小姐會與我一同用膳。再請一個太醫來給白小姐診治。”


    宮人立刻準備了晚膳,一個橫長的桌子,擺滿了各種菜肴,跟大魏的東宮比起來都要奢靡。


    “第一次和你用餐,也不知你愛吃些什麽,這裏有你喜歡的盡管讓他們拿給你。”藩王客客氣氣地對她說道。


    白香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人好,這藩王必定是對自己別有所圖,可見他的神情又是那麽的真誠,真是奇怪得很。


    “多謝王爺。”白香月行禮道謝,禮儀恰到好處,就算是皇親國戚也不一定能有她的儀態。


    謝過之後,白香月點了些清淡的飲食,飯後有宮人伺候她漱口,隨後又有太醫來為她診脈。


    藩王對她的病情很是上心,親自問道:“張太醫,白小姐的咳嗽是舟車勞頓所致,可有方法治愈?”


    張太醫把脈後,向藩王行禮說道:“啟稟藩王,白小姐是舊病未愈又添新病,加上舟車勞頓,還有氣血淤積,數症齊發。需要安心靜養,慢慢調理,方可治愈。微臣回去後會親自為白小姐煎藥,每日服用。十日後微臣再來把脈,看是否有所好轉。”


    藩王點點頭,“如此甚好,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太醫退下之後,藩王看著白香月,“你看看你削瘦的,臉色也蠟黃,好好聽張太醫的囑咐,安心靜養。以他的醫術,半年內你必然會恢複如初。”


    白香月跪地,行了一禮,“多謝藩王,此大恩大德,香月無以為報。隻是香月的母親和妹妹尚在宮外,與她們分離,必然會憂思不斷,又如何能安心靜養。王爺若是開恩,放我回去與母親和妹妹報個平安,也好讓她們不必日日憂心。”


    這番話說完,藩王遲遲沒有接話,而是在沉思。白香月看不出來他在沉思什麽,這個藩王實在是太過於奇怪。


    終於,藩王說道:“你不想你母親妹妹為你擔憂,很簡單,你寫封信給她們,我托人帶出去,這樣你可放心的在這裏靜養了麽?”


    白香月沒想到藩王會這樣打算,心下也沒有其他更好的主意,於是說道:“多謝王爺。”


    “你就在正陽宮裏休息,宮人會服侍你沐浴更衣。”藩王輕描淡寫地說道。


    白香月臉色一變,沐浴更衣是何意,莫非這藩王心裏打的是別的主意不成?看出了白香月的心思,藩王淡淡地說道:“放心,本王不會對你做無禮之事。你且放寬心在我這裏養病,女王也不會拿你怎麽樣。”


    藩王確實對她沒有任何那方麵的心思,白香月看著他像瀑布般的長發,總覺得這情景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可是又想不起來。


    “多謝王爺。”白香月行了一禮後,由宮人引領下去沐浴更衣。


    第二日一早,白香月依舊在正陽宮中,早膳是一排排的膳食,用完早膳,張太醫送來了湯藥,白香月乖乖喝下。這是人家的地牌,再說人家也是好意,她隻能順從。


    正陽宮雖然威儀,卻也隻是四四方方的天。白香月仰望天空,看那白雲似乎都比自己逍遙自在許多。


    “在看什麽?”藩王順著她看的方向看去,除了雲彩別無所有。


    “在看這天上的白雲,自由自在的。而我,如今莫名的被帶到一個非常陌生的環境,原本就很匪夷所思了,還遇上一個對我極好的王爺。”白香月目光轉移到藩王身上,“王爺,您對我如此之好,究竟是想做什麽?我從不虧欠別人,您若是想讓我幫您做什麽,請盡管說。否則香月心中有愧,實在無法安心養病。”


    “瞧你這嘴皮子,難道我對你好就一定是別有他求不成,這天底下就沒有無緣無故就想對一個人好的心思嗎?我就是這樣的心思,你若是不信而不能好好養病,我也是無可奈何。”藩王絲毫不買賬。


    “王爺雖說是待我無緣無故的好,可我身在這四四方方的宮殿之中,身不由己,無法自由,也不能去見我母親和妹妹,難道這就是無緣無故的好?令我們骨肉分離,我不覺得這是一種什麽好。”白香月想試試看這個王爺的底線,究竟自己怎樣做怎樣說才會激怒他。


    沒成想藩王一點惱怒的樣子都沒有,反而嬉笑起來,“骨肉分離,哪裏這麽嚴重,你從小有母親嗬護父親疼愛,又是大魏第一美女,生活必定是無憂無慮的。而今雖然與母親分開,但你知道母親身在何處,還能時時想著出去和母親相見。”說道這裏,藩王左右看了兩眼,周圍的宮人立刻退下。


    他接著說道:“你可知我從小生長在這宮中,沒有母親的嗬護,也沒有父親的疼愛,隻能一個人拚死長大,雖是錦衣玉食,卻是步步驚心。”說到這,他瞪了一眼白香月,“你還覺得自己很慘嗎?女王有心要整你,而我卻拚死把你護在正陽宮中,你真以為我有那麽大的本領,可以對抗女王不成,一個弄不好,我的王位不保,性命都有危險。而你,卻在為了與母親分離而苦楚。你我,生來就注定是天壤之別。”


    白香月聽完後大驚失色,這王爺把他自己說的更慘,難道今日二人是在比誰的身世慘不成?


    “王爺生來高貴,怎麽與我這鄉野來的小女子比較起來,也不怕別人笑話。”這是在借坡下驢。


    藩王被她逗笑,“你轉變的也快,是不是覺得沒法跟我比,索性就放棄了。”


    “王爺今日對我的大恩,來日若有機會,我必然報答。隻是我想知道,究竟女王為何要千裏迢迢把我從大魏擄到北柔來,這點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藩王轉動木椅回到寢室,“過來陪本王看書吧,這裏的藏書很多都是孤本,平日誰借我都不給,你,可以隨便看。”


    白香月簡直受寵若驚,她見藩王對自己不存在男女的心思,更加奇怪,這藩王究竟為何要幫自己,女王又為何要整自己?她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安下心來養病,等身子調理好之後再去動心思。


    突然有宮人進來稟報,“王爺,女王的鑾駕往正陽宮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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