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策略下達十日後,金陵城外發動了一場小規模的暴亂。


    “香月!”蘭王氣急敗壞地跑來找白香月理論,“賑災策略是不是有問題?”


    “幹嘛這麽氣衝衝的,你不是該準備準備去前線支援了嗎?”白香月放下手中的毛筆,有條不紊地說道。


    “金陵城外發生了暴亂,如此存亡之際,內憂外患,你是想讓楚國四分五裂不成?”藍辰興氣衝衝地說道:“我本意是想救金陵,可是現在發生這種情況,隻怕皇上也會以為我是有意要陷害金王!”


    “對策沒有問題,是實施對策的人有問題,才會導致眼下的暴亂。皇上很清楚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他會誤會你。”白香月淡然地說道:“你看看我剛給寫的暴亂對策。”


    藍辰興半信半疑地拿起桌上的紙,上麵大致寫了一下如何應對災民的暴亂。


    “這麽說,你明知道賑災對策獻上後,可能會引發暴亂?”藍辰興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我不確定,隻不過早早做了防備。對策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出在金王此人太過於陰沉,他看出皇上根本就是要放棄金陵,所以無論是粥棚還是醫館都出現了懈怠,一碗粥裏隻有四五粒米,如此,百姓能不暴亂嗎?”


    “你怎麽知道的如此清楚。”藍辰興隨後便自己想通了,“你在金陵城中留下了眼線,是不是?”


    “是綠蕪,她和附近城鎮的醫館有過接觸,認識一些醫者,有幾個醫者看不慣金王在金陵城的做派,因此特意前來告狀。隻不過有幾個已經在路上被殺了,隻剩下一個活口,現就在宮外的宅邸。”


    宮外宅邸,是藍辰興為韓錦澤找的住處,宅子不大,隻有一間四合院,阿漢和綠蕪也都搬了過去。


    “這個醫者是人證,可以證實金王的罪。要不要他告禦狀全看你。”白香月靜靜地等待他的選擇,她可以做一切的部署,但最終的決定都需要由藍辰興親自來做。


    “這個醫者一旦將金王的罪狀供出,那金王就完了。如今內憂外患,朝野上下能推舉的人便隻剩下我和穆王,一旦我拿下了軍功,走上太子之位就不再是遙遙無期。香月,你這個如意算盤打得果然厲害。”


    小紅這時候突然進來稟報:“小姐,王公公來了。”


    二人麵麵相覷,王公公來做什麽?


    王公公樂嗬嗬地走進來,向蘭王行了一禮後,對白香月說道:“白小姐有禮了,皇上有請。”


    “皇上?”白香月很驚訝,皇上竟然想見她?難道是他看穿了自己的賑災對策是對金王的一個對策不成?


    “王公公。”藍辰興走到他身邊,小聲問道道:“可有什麽要緊的事?”


    王公公臉色一沉,不易覺察地搖了搖頭,而後又對白香月笑道:“還請白小姐跟老奴走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藍辰興決然地看著白香月,此去麵聖風險極大,他是皇上的親生兒子,皇上自然不會把他怎麽樣,可白香月不同,她自始至終是個外人,又是大魏來的,還在北柔傳出過好些流言蜚語,皇上對她本就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


    藍辰興怕白香月會拒絕,誰知她說道:“好。”


    因為她心中也覺得皇上召見她不會有什麽好事。


    皇上的偏殿中,放著如山一般高的奏章,他正在看金陵傳來的密奏,金陵暴亂,是由於金王下屬榨取了百姓的救災款,許多粥棚裏的粥水多米少,災民根本食不果腹,大批災民在金陵城外一片空地上聚集,有人煽動民眾,掀翻了粥棚,打上了巡防的士兵。


    這一切,都是賑災策略生的是非。策略本身沒有問題,可執行策略的人出了問題。


    皇上正在思索著,王公公進來稟報:“皇上,白小姐已經帶到,蘭王跟著也來了。”


    “嗯,讓他們進來。”自己的兒子對這個女人似乎太過於執著,是不是該幫他一把,除掉白香月?況且他未來的王妃人選早已經選好,不管他娶誰,絕不可能是白香月。


    “微臣叩見皇上。”蘭王和白香月已經進來殿內。


    “起來吧。”皇上陰沉沉地看著白香月,“賑災策略,是你交給興兒吧?”他直入主題。


    “是,民女本意是為了襄助蘭王,拯救金陵,沒想到會發生暴亂。”白香月恭順地說道。


    “是真的沒想到嗎?”皇上臉色發青,楚國如今內憂外患,他已十幾個晚上沒有睡過一個整覺,如今又發生了暴亂,很想殺一個人來泄憤。


    白香月看出皇上的殺機,此時求饒沒用,隻能與他曉之以理,“回皇上,原本救災對策是可以應對金陵局麵的,隻是金王的屬下徇私枉法,朝廷的救災款被層層盤扣,真正發到百姓手中的銀兩根本沒有多少,粥棚也由一日三次施粥改為一日一次施粥,災民無法生存,因此才會奮起反抗。”


    這些事,她一個十七歲的女兒家怎麽會未卜先知。皇上心中明白這些,若強行將罪行扣在白香月頭上,實在有失公允。


    “你講的頭頭是道,可有破解之法?”皇上能走到今日的位子上,靠的是冷靜的頭腦,就算再危急的時刻,也不能亂了陣腳。


    “回皇上,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賑災環節中失職最嚴重的人,定他的罪,要給災民一個交代,隨後派一個皇上信得過的人,親自去監督執行,首先要讓災民吃飽肚子,再過幾個月到了秋冬,還要給災民衣物過冬。”


    “依你的計策,沒有百萬兩是根本不可能的。現如今國庫空虛,前線將士需要糧草,根本不可能拿出這麽多銀兩。”皇上感到頭疼欲裂,這件事情若不馬上解決,會危及到整個楚國的安危。若是情況無法控製,他會選擇以武力手段鎮壓。


    “皇上。”白香月繼續說道:“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災民們有手有腳,是一股不小的勞動力,金陵城外玄武湖周圍有許多未開墾的荒地,又有湖水,是絕好的良田,民女建議皇上,填湖造田,還田地於百姓。如此一來,十幾萬的災民便有地安置,每年可向朝廷上繳萬擔糧食,前線的軍餉問題也就縫紉而解。”


    此言一出,皇上震驚萬分。如此良策,竟是個閨閣女子提出。


    “你說的很中聽,可又有誰能去實行監督?”


    “臣女想,蘭王可當此重任。”白香月看了蘭王一眼,意思是讓他接話。


    可藍辰興完全被她剛才一番話震驚,沒有想到這一連串的事情,都是她早已料到的,最後的目的,竟是讓他去改造玄武湖!難道在地震當日,白香月就想到了這一切嗎?


    “興兒,你有信心去賑濟災民嗎?”皇上看向他。


    這一切是白香月的心血,若他不能完成,便會功虧一簣。藍辰興抬頭看向皇上,堅定地說道:“微臣,定當不負所望!”


    “好,朕即刻傳旨,著蘭王為督察使,前往金陵,便宜行事。”皇上拿出虎符,“這是你從白帝城回來時,還給我的虎符,如今歸還於你,此番賑災規模龐大,且已經有暴亂在先,可以說是難上加難。你要小心行事,保證好自身安全。”


    藍辰興鄭重其事地接了虎符,說道:“是,皇上放心。”


    回到蘭王寢宮後,藍辰興掏出虎符細細觀看,他在考慮賑災是否要帶著白香月。


    “虎符重新回到你手上,金王無論如何也鬥不過你。”白香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不擔心金王,我擔心你。”藍辰興看著她說道:“我這一走,怒娉婷還不知道要怎麽為難你。”


    “她才不會為難我,難道你覺得我會一直待在皇宮裏嗎?”


    “你想和我一起去賑災嗎?”藍辰興欣喜異常,若香月能與他一同前去,事情就會簡單的多。他變得越來越依靠她。


    “當然不是。”白香月一盆冷水澆下來,“前線戰事吃緊,北柔照宇將軍親自率軍,三路攻打綿城。若再想不出退敵之策,綿城危矣。”


    “你要去綿城。”藍辰興已經明白過來,她從一開始的計劃就是要去綿城,“常李在綿城抗敵,因此你要去找他。隻是我不明白,這一連串的計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進行的,是在地震當日,還是在皇上遷都當日。”


    都不是,是在地震前一日。不過這些白香月不打算說出口。


    “我隻是走一步看一步,將計就計。如今你的職責是去賑災,玄武湖變成良田後,每年的收益會大於朝廷賑災的支出,今後的糧草軍餉都會不成問題。等你完成了這個任務,我猜皇上會借此機會收你做義子,從此你就名正言順地擁有了繼承皇位的資格。”


    藍辰興實在沒有想到,她連這一步都算好了。這樣的計謀,這樣的對策,遠勝於他,甚至勝於皇上!他已經不能再擺布她的任何決定,也無法再用任何人威脅她與常李斷絕關係了。她,已經用智謀,在不知不覺間,淩駕於一切。


    “既然你想去綿城,我不阻攔你。照宇將軍此人陰柔詭譎,你一定要小心。即便你能想出這賑災的策略,可興兵打仗靠的可不是紙上談兵,刀槍無眼,我讓吳樹隨你一起去,也好保護你的安全。”


    這是要安插一個眼線在她身邊,不過白香月欣然接受了。吳樹武功高強,可以保護她的安全,這樣常李到時候就不會分心。藍辰興倒是沒有想到白香月安了這樣的心思。他派吳樹跟著白香月,一是要保證她的安危,二是要吳樹成為他的眼睛,回來後把白香月的行動全部匯報。


    白香月令小紅和阿寧留下看守宮苑,帶了丹綺和阿漢去往綿城。吳樹被他主子指派來保護白香月,心中原本十分不服。奈何主子的決定不容質疑,他隻好和白香月等人一同上路。


    綿城距離白帝城有五十裏,是西北邊最重要的要塞,一旦被北柔大軍攻破防線,整個楚國便會暴露在北柔的鐵騎之下。


    白香月心如離弦之箭,恨不得飛到綿城,他們幾人全部快馬加鞭往邊境趕去。之所以帶著丹綺,就是因為丹綺會騎馬。


    三日後,一行人終於趕到綿城城外,城牆上戒備森嚴,一名副將令他們表露身份,在城牆上喊:“來者何人?”


    白香月拿出藍辰興給她的禦賜金牌,吳樹往城牆上喊道:“奉旨前來支援,快打開城門!”


    城門上的士兵不敢懈怠,立刻開了城門。一行人進了城,才發現城中到處都是傷兵,百姓全部轉移到了郊外,這裏是一座空城。


    白香月沒有下馬,一路往綿城北門狂奔而去。北門正在退敵,常李就在那裏,他們馬上就要相見!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北門前麵的屍體堆成了山,烏爾嘎照宇站立於城牆之上,手上拿了一個血淋淋的頭顱,那是他剛剛斬殺的楚國將軍。白香月的心驟停了一下,那被砍下頭顱的是常李嗎?她無論如何也看不清那顆頭顱的主人。


    “白香月,你來晚了!”照宇將軍站在城牆之上向她喊道:“他們全都死了!全部!”


    “不!”


    噩夢被驚醒,白香月出了一身虛汗。她環視四周,是了,他們是在驛站裏。這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都是拖家帶口從綿城轉移出來的百姓。晚飯時分聽他們講述了綿城的戰事,因此晚上做了噩夢。


    “小姐醒了?這才四更天,吳樹護衛說,咱們五更天出發,小姐再多睡會吧,離綿城還需要兩個時辰的路程。”丹綺拎著一個油燈,站在她床前。


    “你去把阿漢和吳樹都叫醒,我們現在就出發。”白香月已經不能再等,剛才的噩夢太過於真實,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她心中清楚照宇的實力,常李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天還未亮,一行人再次上馬出發,一路狂奔到綿城城下。


    暗處一把鐵箭,悄悄對準了白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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