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說,千年前,有人在魔界魔氣最重的地方,播下了一粒優缽羅的種子,如今馬上就要開花了,隻要成功摘下那朵優缽羅,便能瞬間突破勘心之境,省去數百年的修煉。


    於是離草便跟著他去了魍魎穀,決定不論如何也要得到那朵優缽羅。因為隻有自身變得強大,她才有護住小泥巴的可能。


    本以為這一路會是萬分艱險,但一切卻出乎意料的順利與平靜。直到穿過霧靄,那朵閃著神聖幽光、白如凝脂的花出現在麵前。整個山穀都被瞬間照亮,包括永遠是黑夜的天空。


    優缽羅的周圍是寬廣的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域,無風卻總是掀著浪,層層疊疊,隨著每一道波紋向外的擴散,水域便大上一分。那無所不在,仿佛有實體一般繚繞的黑霧便也退去一分。


    男孩走到水域邊,便不再往前了,離草此時終於明白了他為何非要讓自己來采優缽羅。


    “優缽羅是神界聖物,非至純至淨者無法靠近,如有冒犯,便是業火灼身而死。”男孩說道,從身上取了一把匕首扔了過去,匕首剛接近水域,在半空便岩漿般流淌融化。


    離草冷笑一聲:“你覺得,像我這樣的會是至純至淨之人?”


    “不知道,就算不是,對我也沒損失。選擇隻在你,願不願意以命一試。”男孩看著離草嘴角露出笑意。


    離草看著他三秒,最終還是揚起下巴轉身步入水域。腳尖輕觸水麵的那一刹,心火便被點燃,猛的灼燒疼痛起來,但是她沒有回頭。腳步繼續往前,那朵優缽羅那麽美,那一瞬間仿佛幻化成了小泥巴如花的笑顏。離草義無反顧朝著她涉水而去,行走在水麵,每一步都蕩起一圈漣漪。


    她髒爛的鞋履,身上的布衣,全都猶如燃燒後的灰燼,一層層破碎,化作齏粉,飄散於風中。


    但是她依然沒有半分遲緩或猶豫,男孩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赤裸的美麗背影,和一頭飄散的長發,步伐既有少女的風姿綽約,又充滿了力量與堅定。


    而隨著離優缽羅越來越近,她的身形終究也顯現出一絲吃力,滿頭的秀發也開始蜷縮枯萎,掉了個幹淨。接著是皮膚,一塊塊的開始皸裂脫落。


    男孩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猜想她此刻應該十分痛苦,不由得微微握緊了手心。


    然而終於,離草還是成功了,她走到了優缽羅麵前,站在了光中,自己便也成了光之本身,柔和卻又耀眼,讓人無法直視。


    男孩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她,裏麵仿佛燃著火。


    離草卻不急著摘取優缽羅,而是轉身與他隔水相望,緩聲道:“好了,你可以讓他們出來了。跟了那麽久,也累了吧。”


    男孩笑了起來,瞬間整個人氣場都不同了,與方才迥然兩人。他揚了揚手。隻一瞬間,山穀裏密密麻麻出現了無數隻發光的眼睛,成千上萬的魔物將山穀四周圍了個嚴嚴實實。


    一個紫金雙瞳鴛鴦眼的女子緩緩走到了他身邊,跪了下去。


    “參見魔君。”那詭異如絲的聲音在魍魎穀空靈回蕩。


    離草也不由怔了怔,冷嗤一聲:“真是沒想到,萬人懼怕的魔君居然是個小屁孩!”一路太過順利,男孩舉止氣質又非同一般,朝夕相處,離草自然看出馬腳,但也隻是懷疑他或許是魔界的什麽人,怎麽都沒想到他竟然就是魔君步攀星。


    步攀星不再掩飾,他小孩的模樣,舉止卻十分恣意狂傲。


    “這並不是我原本的模樣,隻是當年與某人一戰,被他重傷,外表這才退化到孩童狀態。這件事除了我的大護法牧詭歌以外,其他人都不知情。”


    “身受重傷?”離草想了想不由冷笑道,“我猜,也是那人在這播下的優缽羅花種子吧。看來你拿他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稱什麽魔君,不過爾爾。”


    “你……”牧詭歌目光如炬的看著離草,離草若不是站在水中央,而是站在她麵前,怕是已身首分離。


    步攀星倒是不介意道:“百裏清寒想要用優缽羅花蕩清我魔界的魔氣,這麽久以來,試了無數看上去至純至淨的凡人甚至仙人,卻都無法靠近。沒想到,會遇上你。”


    離草都不用細想,就能猜到他們為了阻止水域的擴大,解除魔界的危機,擄了多少人來實驗,又有多少人葬身在這。


    “你可是我的仇人,還差點殺了我的朋友。現在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反悔不摘這優缽羅了。”


    “你不會。”步攀星眼帶笑意緊緊的盯著離草,仿佛一隻看著獵物的豹子,“我們相處也有一些時日了,我太了解你了。本質上,我們倆是一樣的人——”


    步攀星的目光太過深邃和邪佞,離草心底一陣火起,她才跟他不一樣!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不過,有一點你說的的確沒錯,這花,我要定了。”


    離草才不管這花摘了會造成什麽後果,這天下的事,仙與魔之爭,她一點也不關心!


    說完,離草伸出手,將優缽羅連枝折了下來。一瞬間,花的光芒便消失了,在她掌心中仿佛隻是一朵普通的盛開的白蓮,然後迅速凋謝,成了一滴晶瑩剔透、香氣四溢的白色果實。


    離草一口吞了下去,然後那瞬間,她的胸膛光芒暴漲,之前被毀到麵目全非的臉開始一點點重新修補完整,長發也如柳條般一絲一縷的抽出,漆黑如瀑。


    牧詭歌見周圍水域已經消失,正欲動作,卻被步攀星抬手阻止。


    “魔君……”


    “我留著還有用。”步攀星始終聊有興致的望著離草。


    離草已經完全恢複如初,或者說不能用恢複如初來形容。簡直是脫胎換骨,實力大增不說,身高變高,比例變化,連容貌都與曾經不同了,每一個毛孔都簡直是完美無缺。


    牧詭歌看著她從一介鄉野少女,突然成長得如此貌美誘人,暗自心驚。瞥見步攀星始終目光不移的看著她,更是心中不安。


    離草徑直走到牧詭歌麵前,直勾勾的看著她,很不客氣道:“衣服借我一下。”


    牧詭歌心中不爽到極致,但相比起來,更不願意步攀星再多看她一眼,隻得把身外的薄紗脫下來給她罩上。


    離草完全不把身高隻到她腰間的男孩當成男人,看也懶得再多看一眼,穿上後轉身便走。


    步攀星道:“你去哪?”


    “離開,找我該找的人。我得了優缽羅花,魔界也解除了一大危機。按之前說的,我們倆兩不相欠。你要是想變卦,可以殺了我,不殺的話我就走了。”


    步攀星知道離草是個毫不惜命的人,除非找到她在乎的那個人在哪,否則毫無軟肋,威脅對她也沒有任何用。


    “再做個交易怎麽樣?”


    離草搖頭:“我現在唯一的願望是找到我朋友。這個很明顯你也辦不到,正滿世界找她,還能拿什麽跟我做交易?你對我已經沒用了。”


    牧詭歌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離草。她真是這輩子也沒聽見有誰,竟然敢這樣跟魔君大人說話。


    離草的眼神裏冷漠而無畏,又有著一股野獸一樣的原始的凶狠,是軟硬都不吃的角色。牧詭歌開始後悔自己的疏漏,不管怎麽樣,應該在第一時間就把她弄死的。


    “魔君,真的就這麽放她走麽?”


    步攀星饒有興趣的笑了起來:“不然呢,我對她沒用,她對我那可是用處大了。”


    就這樣,離草離開了魔界。


    她既然要找小泥巴,自然不想跟要通過小泥巴來控製殺阡陌的步攀星繼續攪在一起。


    優缽羅本是神物,在魔界吸收了無數魔氣孕育開花結果。兩股力量互相衝撞,換做任何人吃了,都難以駕馭。偏偏吞下的人是離草。她非黑非白,至暗又至純,本就最為矛盾不過。優缽羅到了她體內很快大部分被吸收,滌蕩筋骨。


    隻是她根本不懂半分修煉法門和身法招式,如同手持寶器卻不懂使用,還是隻能像常人一樣出掌揮拳的去戰鬥,隻是力量極大、速度極快罷了。但也已經是比曾經強了太多。


    天下之大,離草完全不知道去哪裏找小泥巴,但是她知道,找到殺阡陌應該就能找到她。


    讓離草沒想到的是,關於殺阡陌的消息多如牛毛。


    甚至同一時間,天南地北,似乎哪都有他的身影。不光離草,無數的人也都在疲於奔命的找殺阡陌。後來離草發現,許多消息其實是其他妖在冒充殺阡陌招搖撞騙,也有一些真的是殺阡陌出現,因為他根本目中無人的不隱藏行蹤。


    但離草有一個其他人沒有的優勢便是,她知道殺阡陌長什麽樣子,其他見過殺阡陌的人,除了鬼筆淒和蒙麵人,其他全都被他殺掉了。


    離草撲了好幾次空之後,分析了一下殺阡陌出現的一些地點,發現他極其愛美。最後在天下聞名的綢緞莊守株待兔了一個月,終於發現了他的行蹤。離草靠著無我符,一直暗中跟蹤,卻始終沒有見到小泥巴,而且似乎連殺阡陌都沒有小泥巴的下落,也在找她。等到離草幾乎都要絕望的時候,殺阡陌突然趕到了朝霧山。


    那個時候離草就站在不遠處,看見了落在鬼筆淒手上的小泥巴,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得知了這麽久以來究竟發生了什麽,離草大吃一驚。


    原來小泥巴,竟然被變成了妖怪!


    那一刻離草多想上前去與她相認,可是她望著小泥巴的眼睛,發現自己還是沒法抵抗萬厭咒的影響,她還太弱了。她的出現,對小泥巴隻會是傷害和負擔。


    那一刻,離草做了決定,她決定跟殺阡陌一樣,留在朝霧山。


    如果說殺阡陌是在明處守護小泥巴的話,她就在暗中保護她,陪著她。


    正好禦妖大會也是朝霧山招收新人的考核。離草便去參加了比試,並通過了一係列的考驗,靠著優缽羅花洗滌過的擁有超強潛力的身體,一舉奪魁,並獲得了三尊之一雲香塚的注意。成功成為了她的入門弟子,化名菖蒲。


    就像小泥巴哪怕變成了妖,她也一眼認出她來。小泥巴也飛速懷疑了她的身份,在她叫著她的名字,拉住她的手不肯放開那一瞬間,離草差點崩潰。


    她是多想像以前一樣,用力抱住她啊。她們二人終於像曾經幻想的一樣,拜入了仙派,成為同門,可以一起修習,再不會受任何人欺負。可是,她卻再也不能與她相認……


    萬厭符是其次,步攀星肯定在朝霧山安插的有眼線,若是見自己留在這裏,定然生疑。她越與小泥巴親密,便越是置她於危險之中。不如像現在這樣遠遠的守著她。


    看見小泥巴跟羽甘藍比試,羽甘藍輸給她的時候,離草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師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靠著無我符在小泥巴離開斷念殿時便跟在她身邊,果然撞見羽甘藍帶著尖尖,偷拿了雲香塚的一件法寶楊柳枝去找小泥巴麻煩,她便蒙著麵將羽甘藍半途攔下,狠狠修理了一頓。還把她偷盜法寶的事,暴露給雲香塚知道,關了她幾天禁閉,羽甘藍這才暫時安分下來。


    眼看要到下山除魔的日子,離草因為剛進朝霧山,什麽都還沒有學,雲香塚並不打算派她跟其他弟子一起下山封印鎖妖塔。


    離草著急,說了許久,才終於得到雲香塚的首肯。


    說起來,她對自己這個師父十分無語,平日裏看著那是高高在上,美貌端莊的朝霧山三尊之一。但私底下,永遠是大醉酩酊的狀態,銷魂殿裏,不如無念殿熱鬧,就住了她、羽甘藍、尖尖、還有雲香塚四人。她有次夜裏,在草叢裏遇到昏睡不醒的雲香塚還嚇一大跳。那之後,羽甘藍就把這個任務扔給她了,她得經常四處找,把失蹤不知醉倒在何處的師父給扛回殿裏。


    雲香塚雖然有些不靠譜,但總的還算一個合格的師父,隻要是清醒的狀態,便會細心教導離草。有優缽羅的加持,離草的修為一日千裏,雲香塚覺得奇怪問起,她也隻說是在山中吃了奇花異果,那之後力氣速度變得極快。雲香塚當是她的福緣,並不懷疑。隻說那力量還未完全化開,百裏外有一個叫九龍洞的地方,那裏的溫泉和地熱十分特別,應該對她的調理有奇效,離草便去了。


    九龍洞裏全是奇形怪狀的鍾乳石,霧氣迷蒙。離草在洞口施了簡單的結界,走了進去,麵前是極大的一個月牙形深池,離草緩緩脫衣下水,泡在熱騰騰的水中長長的吐一口氣,正當身心放鬆之時,突然聽到遠處一聲輕笑。


    離草雙眼圓睜,透過重重霧氣,這才發現對麵池壁慵懶的靠了一個人,同樣在水裏泡著,隻是掩去了所有氣息,導致她根本沒有發現。


    離草一動不動,眼中殺機畢露。


    對麵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他的發濕了,垂在眼前,遮住了半張臉,胸膛無比寬廣,劍眉極粗,眼角上揚,鼻子高挺,輪廓深邃,霸氣中又帶了一絲玩世不恭的邪氣。盡管浸沒在水中,依然讓人覺得很有攻擊性,猶如一把無論如何也藏不住殺氣和血光的重劍。


    “好久不見。”男子揚起一邊嘴角說道。


    離草心中一驚,不明白對方怎麽會認識自己。這樣的人自己如果見過,是肯定不會忘的。


    但是凝視那熟悉的眼神,她很快反應過來。


    “原來是你!”


    “我的名字叫步攀星。”


    離草危險的眯起眼睛:“看來你的傷恢複的不錯,已經可以變回來了。”


    “並沒有,隻是這溫泉對身體比較好,恢複樣貌個一炷香時間倒是問題不大。”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你這麽大張旗鼓的參加朝霧山的比試,還被雲香塚收為弟子。要找你並不難吧?你之前吃了優缽羅,雲香塚察覺你體內氣息混亂,卻又不知為何,必然會指點你來九龍洞。你既然離了朝霧山又往這個方向,我就先來一步等著你便是。怎麽,不找你朋友了,打算就留在朝霧山學藝?”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離草知道,他想通過自己找到小泥巴,就像自己通過殺阡陌找到小泥巴一樣,以後她必須更加小心!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找殺阡陌麽?”步攀星手撐著頭靠在池壁上,盡管相隔甚遠,氣息依然十分有壓迫性。


    “以前不知道,現在自然能猜到。你要鳳凰心,才能恢複傷勢,變回現在這個樣子。”


    步攀星挑眉:“就是喜歡跟你說話,從來不用多廢半點口舌。”


    離草冷嗤一聲:“可是我不喜歡跟你說話。”說完從池子裏起身,穿衣準備離開。


    “你倒是不害羞。”


    “你又不是沒見過。”離草忿了回去。


    步攀星緊緊盯著她眼神玩味:“你們下山封印鎖妖塔的過程中,會遇見一個東西,那個東西可以替代鳳凰心恢複我的傷勢。”


    離草的腳步頓住:“你想讓我幫你把東西拿來。”


    “對,這樣整個魔界就再也不會追殺火鳳,到處找你朋友了。你覺得,這個交易如何。”


    離草沉默了片刻:“什麽東西?”


    “你隻要見了,自然知道。”


    離草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步攀星眼露笑意,他知道,以離草的性格和實力,一定會萬無一失的把那件東西,交到自己手上。


    ps:這章插入一下小離草最近到底都在幹嘛,下章小泥巴他們就出來啦!下山開啟新篇章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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