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費世凡和司徒清談了很多很多,開始是文若,後來也不知道是誰開始談白遲遲。於是話題就轉到白遲遲身上,她的可愛,她的單純,她的善良,她的一切都讓兩個男人既感痛惜又覺得萬分不舍。


    費世凡發現其實司徒清是真的很愛白遲遲,說起她時,他時而高興,時而深沉,時而傷感。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文若要成全他們,聽了他們之間的事,他想任何人都會想成全的。


    費世凡的話讓文若深思,沒錯,她最希望看到他們兩個人能重歸於好,不想良心不安。


    假如她自殺能夠讓他們每個人都過的高興,她願意那麽做,她不想成為清的負擔,又轉身成為費世凡的負擔。


    成為一個負擔的感覺讓她特別難受,很無力,就像看著自己的生命在一天天消耗一樣無力。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想到一個對誰都好的辦法。


    “阿凡,你幫我一個忙行嗎?就當我答應你了,我們回去的時候讓清和白遲遲都知道我們要結婚了,這樣我就可以說你會照顧我,讓清和遲遲都走。至於我以後的治療,我爸爸媽媽還給我留下了一筆錢,夠我自己的醫療費了。如果我需要人照顧我,我也可以請人幫忙的。隻是借你一個名義,拜托你了。”


    費世凡微微笑了一下,說:“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像你這樣的女孩兒不會在意世俗的一些名頭和金錢,大概也沒聽說過我家裏的事。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是費爺的獨孫。我的女人,我當然會照顧,而且費家就算是養你這樣的人養一百個,一千個,也不算什麽事。”


    “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做,讓他們兩個人能安心。”他站起身,把花放到她的手上。他欠白遲遲的,答應過照顧她一輩子,現在他不能照顧她,他要想辦法讓她真心愛著的男人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去照顧她。


    “謝謝你!阿凡,你真是一個好人。”文若真心誠意地說道。


    “慢著,先別急著謝我,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可以不急著跟我結婚,不過我們既然讓他們覺得我們在一起了,你就不能拒絕我陪在你身邊。對我來說,這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相信我,陪著你對我來說絕對不勉強。”他溫和地握了握她的手,讓她感受到他的誠意。


    文若望向不遠處許大夫的房子炊煙嫋嫋,是清在為了她做早飯呢。


    如果她不答應,她會弄的兩個人都陪著她。


    她朝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無論任何時候你都是自由的,我不會認為這是你給我的承諾,你明白嗎?”


    “嗯,我明白。”費世凡抓住她一隻小手,路上他跟文若說,他還需要跟白遲遲談一下,希望她不要誤會。


    文若停下來,很認真地看著費世凡,對他說道:“遲遲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兒,不管是你還是清跟她在一起,我都會祝福。隻不過我覺得她心裏愛的是清,所以才請你幫忙成全他們。你和她,就在昨晚之前還是男女朋友,就因為這樣一次意外,莫名其妙地分開了,本來就會有很多不舍……我的說法可能有些亂,我的意思是,你和清你們都是自由的,不管你要說什麽做什麽,真的不用跟我說。”


    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呼吸又一次加快了。費世凡輕撫她的後背,柔聲說:“我明白了,你別急。”


    進了房間,他們看到白遲遲在跟老許討論那味藥。


    誰都不知道老許是怎麽想通了,答應把那味藥給白遲遲,她把藥的用法用量認真地記載在本子上,打算到時候交給費世凡。


    費世凡等到兩個人談完了,才走到白遲遲身邊對她說:“可以跟我談談嗎?”


    “晚一點兒再說,我先把這些整理一下。”白遲遲衝費世凡微笑了一下,扭頭看見文若手上的白色花朵。


    她和費世凡一起回來,也在她意料之中。


    “走吧,跟我去拿藥。”老許對白遲遲說道,她跟上他的腳步去了他的藥房。


    他的屋子,客房主臥都不大,倒是藥房蔚為壯觀。


    白遲遲看到裏麵滿是草藥,很認真地寫著標簽,上麵有每一味藥的說明。她隨便看了幾味藥的說明,都有很獨到的用法。


    難怪他這麽怪異,的確是個奇才。


    可惜的是他又不怎麽給人看病,這滿屋子的藥也變的沒有用武之地了。


    白遲遲接過老許手中的藥,問了一句好奇了幾天的話。


    “您這麽好的醫術,到底是為什麽不給人看病,這不是浪費了嗎?”


    老許今早以來的和顏悅色,瞬時變了。


    “你懂什麽?再不準問這個問題!”他怒氣衝衝地吼了她一句。


    “出去出去!我要鎖門了!”


    隻要一談起這個,老許就會有很大的情緒變化,這說明他內心有一件一直都沒法釋懷的事。


    白遲遲想,隻要解開了他心結,也是給無數患者帶來福音啊。


    就算要挨他的罵,這也是值得的。


    “我不走!你不告訴我是為什麽,我今天就賴在你藥房不出去了。”白遲遲還真沒這麽耍賴過,她往地上一坐,梗著脖子看他,一臉挑釁。


    “你不出去我抓你出去!”老許氣的咬牙切齒的。


    “你抓吧,你抓我就說你耍流氓,我看你怎麽說的清。”她再逼了他一步,老許哆嗦著手指指著她,怒道:“你,我給你藥,你還反過來害我,你這不是忘恩負義嗎?我就知道什麽狗屁學生都是忘恩負義。全是忘恩負義!”


    他越說聲音越大,越激動,司徒清費世凡和文若都聽到了藥房這兒的聲音,從不同的方向趕過來。


    白遲遲發現一說起學生,他就生氣,還有他拒絕別人叫他醫生。


    難道是他曾經做醫生的時候他帶過的學生對他做過什麽?


    “老許,是不是你做醫生的時候,你的學生……”她的猜測讓老許身體明顯的一震,臉色更加難看。


    多少年了,他都沒有跟任何人提過。


    他後悔,痛苦,除了埋頭研究那些藥,他甚至憎恨整個世界。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老許,許醫生,你說出來。說出來說不定就沒這麽難受了,不說的話,這就是一根刺,永遠刺在你心裏。”白遲遲從地上站起來了,走到他身邊,盯著他的雙眼說道。


    “我不想說!不想說!他們太壞了!是我親手帶起來的學生,他為了排擠我,他自己升職,糾結醫鬧鬧事。那次的事情鬧的很大,我的妻子在那場事故中為了保護我意外死了,我的孩子在受傷了以後失蹤了。我找了他這麽多年,始終沒有他的消息。我隻要一想到他們,我就恨不得能把那個學生給殺了。可是他也有老婆有孩子,我能那麽做嗎?我,我隻有自己忍著,我忍著.....”老許說著說著,哽咽了。


    他把手插進頭發,很痛苦地蹲下身。


    難怪他這麽怪異,白遲遲也蹲下來默默輕拍他的後背。


    那三個人麵色嚴肅,無聲地站在門外,各自在心裏想著,他們能幫老許做點兒什麽。


    老許一個人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一個大男人哭的如此淒涼和悲切,任誰聽了也都難免動容。


    這社會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總有一些人,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肆無忌憚地去傷害別人。


    難道他們就不知道因果輪回,他們在做的,孩子在看,總有一天他們所有的事情都會回報到他們自己的頭上嗎?


    老許心裏多年的陰霾好像終於得到了很好的宣泄,待他平靜了,白遲遲才又開口:“對不起,老許,我為你的學生跟你道歉。可我還是想說,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麽壞。世上總有好人的,比如你的孩子,我相信一定是有某個好人收留了他,把他養大成人。你能告訴我,他長什麽樣嗎?或者你有沒有他的照片,我們都會幫忙找的。”


    “沒用的,我找了那麽多年。”老許搖了搖頭。


    “相信我們,隻要有照片,他還活著,我們就一定能幫你找到。”司徒清也跨進了門,拍了拍老許的肩。


    費世凡也跟了進來,對他說:“我家裏人脈也很廣的,這件事就交給我們辦吧,一定會給你找到的!”


    “真的?”老許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


    “真的!相信我們!”


    “隻要你們能幫我這個忙,讓我做什麽都行。”老許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他看著白遲遲說道:“你不是要跟我學用藥嗎?我可以教你。還有文若,我下山去到你們家裏給她治療都行。文若……”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以後,再次認真地看了看她的臉。


    “你們不知道吧?其實她長的有點兒像我過世的老婆子,我會盡全力給她治療的。下了山,中醫西醫結合治療,說不定能有奇跡。”


    司徒清和費世凡聽了這話都喜出望外,費世凡再上前一步,說道:“你能下山就太好了,就到我家治療吧。剛才文若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們很快就結婚了。”


    白遲遲和司徒清兩人的目光同時看向文若,老許也很奇怪地看她,怎麽也想不清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文若,你答應他了?”司徒清問道,見文若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答應了,我覺得這是冥冥之中注定了讓我們在一起。同時我們也祝福你和白遲遲!”費世凡看向白遲遲,他本想在說出要跟文若結婚之前先跟白遲遲談談的,看來是來不及了。


    他的歉意全濃縮在眼神中,白遲遲牽動了一下嘴角,表情有些僵硬。


    她覺得自己還不夠喜歡費世凡,絕對沒有愛上他。他說跟文若結婚,她沒有嫉妒,沒有心痛,不像司徒清說出跟她分手時感觸那麽深。


    但她不是完全沒有負麵情緒的,她想起在火車臥鋪車廂裏,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忽然覺得有些悲哀,他和費世凡,他們都是曾經對她有過承諾的人。


    可見承諾這種東西真是靠不住的,也許這世上真沒有人是全心全意愛她的。


    她眼中的落寞深深觸痛了司徒清的心,他覺得她就像個無助的孩子,像個被拋棄了的孩子一樣。記得小時候當文若知道父母亡故了,就是這樣的眼神,讓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他幾乎是出於一種保護她的本能,他要抱住她,緊緊的抱住她,告訴她:他沒有拋棄她,她還有他在呢。


    白遲遲此時也因為文若的話看向了他,他已經來到她身邊了。


    在他張開雙臂之前,她往旁邊走了一步,輕聲說:“我也祝福你們。文若,好好養身體,我不是已經答應過你了嗎?等你完全好了,我們會在一起的。”


    “老許,你兒子的照片有嗎?”白遲遲轉身問老許,她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


    “有,我現在就給你們找。”


    白遲遲拿到了他的那張照片,用手機拍了一張。


    幾個人都分別用手機拍了下來,司徒清和費世凡第一時間把照片傳給底下的人,把他兒子的年紀走時的時間地點等信息一同發過去,叫他們盡快把人給找到。


    “有兩種給文若用的很重要的草藥,要在半個月左右才能成熟,我們再等半個月就下山。”老許說道,又對白遲遲說:“這期間你就跟我在這裏學用藥吧,等我下山了,你還可以跟著我繼續學。你們兩個男的,白天給我到菜地裏種菜去,這地可不能荒了。”


    “太感謝您願意教我了!您放心,我會是一個好學生的。”白遲遲調皮的笑容讓費世凡和司徒清都很欣慰,隻是他們卻沒看出這是她有意表演的。


    她跟著大家一起吃早餐,吃完後,費世凡還試圖跟她單獨聊聊,她是當著司徒清和文若的麵跟他交流的。


    她說:“你說什麽我都知道,我理解你的選擇,真的是真心祝福你們!還有,我很感謝你對我的照顧。以後大家還是朋友,我還要跟葉主任和老許學習呢,說不定還要到你家裏打擾,你別嫌我就行。”


    “隨時歡迎。”費世凡說道,又摟住文若的肩膀問:“你也會歡迎她和清來我們家是嗎?”


    “當然會啊,清,我希望早點看到你們結婚。不如你當著我們的麵向她求婚吧?”


    白遲遲臉一紅,低聲說道:“你忘了嗎?他早跟我求婚過了,求婚這樣的事,隻能一次,哪兒還能求幾次的?”


    從司徒清的內心來說,他是渴望著小時跟白遲遲廝守在一起。


    可是他覺得文若答應求婚有些突然,就算是真的,他見她一有人照顧了,立即就放下她,尋找自己的幸福去了,那他成什麽人了?


    何況他昨晚剛答應過白遲遲,不再騷擾她。


    他已經沒有資格去跟她說什麽喜歡,說什麽愛了。


    他隻希望在這段他跟著老許學醫的日子裏,他能多看她幾眼,他就知足了。


    誰都沒有想到,白遲遲會在司徒清和費世凡去種田,文若休息了以後,不辭而別。


    她把草藥,她寫的詳細說明,還有一封短信留在了第二間客房裏。


    信的內容大致如下:忽然接到家裏的電話,我回家了,很抱歉,以後我有機會再來向許老師學習。


    即使是最後的留言,她也盡量讓他們覺得合情合理,不想讓他們擔心。


    為了不讓他們找到,她一個人挑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下山,想著文若和費世凡的祝福,她淒楚地牽了牽嘴角。


    白遲遲,過去的就是過去的,潑出去的水沒有能收回來的。假如他真的愛你,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你。


    司徒清,費世凡,還有文若,再見了。


    昨晚她就已經想好了,這些人這些事讓她覺得疲累,也許她不夠勇敢,還不夠博大無私,她真的做不到無動於衷,她選擇離開。


    小路上滿是荊棘,她穿著裙子,裸露著的小腿被荊棘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在摔了一跤以後,她坐在地上苦笑,心想:白遲遲你這個傻子,你就是走大家都走的那條路,也沒有人會來追你。何必給自己找這樣一條難走的路呢,好像誰會多在乎你似的……


    司徒清比費世凡先回到老許的房子,準備開始做飯前,先去看了一眼文若。


    他走之前叮囑兩個女孩兒在一起互相照顧,所以他此行不隻是想看文若,也想趁機去看看他的白癡。


    他推開門以後,文若醒了,見他的目光往室內掃了一遍,文若心領神會地笑了。


    “她可能怕吵到我,去隔壁房間了吧?”


    “我沒找她。”司徒清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言不由衷地說道。


    “你快去找吧,我都要結婚了,還沒看到你們成雙成對,我要急死了。你以為人家會永遠等著你啊,機會錯過就沒了。快去啊!”


    見司徒清還是不動,文若隻得威脅道:“你不去,我去幫你找吧。”


    “好了,我自己去,你別動了,今天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司徒清來到第二間客房門外,敲門。


    “白遲遲,我進來了。”


    沒聽到她的答話,有股淡淡的失落縈繞他的心頭,推開門,見裏麵沒有人,以為她是去找老許了。


    剛要離開,桌子上壓著的一張紙條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心下一凜,幾乎是飛奔到桌邊。


    拿起那張字條時,他的手在輕顫著,不會是她走了,不會的。她還想學用藥呢,不會說走就走。


    那麽簡單的一句話,卻足以說明她是真的走了。


    來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司徒清一個箭步衝出了門,朝著下山的路狂奔。


    一邊飛跑著,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羅會安打電話,他得確認一下是不是她家真的有什麽事。


    果然跟他猜測的一樣,她並不是因為家裏有事才離開。


    她走了,是對他和費世凡失望了吧。


    這白癡,你就算對我們再失望,再難受,也不應該不顧慮自己的安全。


    這山上有蛇,萬一你被蛇咬了,可怎麽辦?萬一遇到壞人,又怎麽辦?


    打她的手機,該死的關機了。


    他朝彎彎的山路看下去,根本就看不到她是不是在主幹道上。


    她撒了個謊,就是不想讓他們找到她,這樣她會不會不走這條路而是走崎嶇的小路?


    那就更危險了!


    都是我不好,白癡,是我該死,是我讓你陷入了危險中。


    我求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出事,算我求你了。


    他帶著極大的恐懼感,一路往下衝,很快就到了幾條岔路的分界處。怕錯過了她,他還給費世凡打了個電話,好在他昨晚把他手機號存下來了,這時候能派上用場了。


    “白遲遲一個人下山了,我拜托你,馬上幫我追她。你在下山的大路追,我去那條隱蔽的小路。”


    即使是小路也有兩三條,在費世凡答應以後,他在幾個小路口稍做判斷後,果斷追了下去。


    他選擇的路沒有錯,隻是距離白遲遲走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他狂追下山,一路跑到長途車臨時站點的時候,都沒有看到白遲遲的身影,他很擔心是自己追錯了路,來回張望之時,正好看到一輛中巴車絕塵而去。


    他在車的最後一排座位上看到一抹鮮豔的顏色,那是他的白癡,那絕對是!


    他一邊呼喊著她的名字,一邊奮力地拚命地跑,開始他已經快要追上了,後來車越開越快,他和車子的距離從近到遠。


    “白癡!白癡!”他渾厚有力的喊叫聲穿透了車窗,白遲遲到底是聽到了。


    她扭過頭,看著司徒清的影子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她強壓著自己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他總算是來了,可惜已經是晚了。


    他們的目光好像有那麽一刻隔著車窗相遇了,也可能沒有,她隻看了幾眼就狠心轉回了頭,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


    未來,她一定能找回那個快樂單純的白遲遲,她一定能的!


    白遲遲一回到家,司徒清就接到羅會安的報告電話,總算她是安全的。


    “你讓白遲遲接個電話。”


    “她說,不接。”


    “你幫我轉告她,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會來找她好好談談。”


    “她說再也不想見到你了,還說請你履行諾言,不要打擾她的生活。”


    “我不是打擾她,我隻是想……”電話被白遲遲搶過去按斷,她這輩子都不跟這個男人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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