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到時候又賴我訛詐你!”男人十分傲嬌的說。


    司徒清忍不住笑起來,這個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還真是令人瞠目,他本來就是碰瓷的,現在卻把自己說得很是清白。


    “行了行了,不賴你,快點,我是為了這個城市的交通流暢!”


    男人這才點點頭,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司徒清踩了一腳油門,車子無聲無息的向前滑了出去。


    “豪車就是豪車,坐著真是不一樣!”男人在真皮座椅上挪了挪,把那條假腿擺放得舒服一些。


    司徒清瞥了他一眼說:“你還真見過世麵,碰瓷也知道碰好車,是覺得我很好騙,人傻錢多嗎?”


    “嘿,你還別說,我真的研究過,這個業務啊,水很深的!”男人竟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得意的從後視鏡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瀟灑的用手指梳理了一下。


    司徒清不禁輕輕的搖了搖頭,這都是什麽啊,一個街頭無賴還這麽理直氣壯的說著自己的所謂業務。


    男人看到了司徒清的反應,不快的說:“你還不以為然?要不是我幹一行愛一行,今天能順利的從你手裏拿到錢?何況我還摔壞了你的手機!”


    “那是我一時心軟,否則早就把你扭送到公安機關去了!”司徒清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街邊的情況,想著找個合適的地方讓這個男人下去。


    “別啊,我這不是出於無奈嗎!你看看我,瘸著腿,身體又不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總得做點什麽糊口對不對?”男人吸溜了一下鼻子,又咳嗽了幾聲。


    司徒清覺得這個人還有點意思,他從來就不歧視傷殘人士,因為他們都是有故事的人。


    “我說的是真的,以前我四肢健全的時候,做起農活來可是一把好手!可惜,老天爺不賞臉,讓我碰到了百年難遇的大地震,毀了我的生活。”男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可能是碰瓷碰得他變得很油滑了,而且見多了人間冷暖,很難得跟人說說真心話,這次遇到司徒清,不但沒有跟他較真,還對他挺好的,所以情不自禁的就想傾吐一番。


    司徒清一聽這話,皺了皺眉,對男人說:“地震?”


    “是啊,半年前我還在老家務農,那場地震不但讓我失去了老婆孩子,還丟了一條腿,想想就覺得心裏難受。”男人動了真情,眼角都濕潤了。


    “半年前?你是哪裏人?”司徒清心裏一驚。


    那個時候,自己不正是帶著部隊出去救援災區百姓了嗎,還跟陳媛變成了患難之交。


    這個男人不會跟陳媛是老鄉吧!


    “半年前的大地震,世界各地都知道是哪裏了,你還問我這個!”可是男人卻沒有回答,嘖嘖的扁著嘴,好像在嘲笑司徒清不關心國家大事一樣。


    “青山鄉,你是青山鄉人?”司徒清看到一個路口,可是他沒有停下,而是徑直開過了。


    男人指著窗外說:“喂喂喂,你可以在這裏把我放下來的!你要做什麽,是不是拉我去公安局?你們城裏人不能這樣不講信用的,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你放心,我不會的,隻是那場地震跟我多少有些關係,我想多跟你聊幾句而已!”司徒清耐著性子說。


    “地震有什麽好聊的,無非就是死人,傷殘,家破人亡,這些都不是讓人愉快的回憶。”男人悻悻的回過頭,有點質疑的意思。


    司徒清點點頭:“確實,因為當時我參與了救援,所以心裏還是有些感觸的。”


    “你參與了救援?你是誌願者?”男人瞪大眼睛。


    司徒清笑了笑:“我是帶兵過去的。”


    “政府的人?我就說嘛,你這樣的有錢人怎麽會跑到災區去做那些又髒又累的活兒。”男人拍拍身上的灰塵,弄得車廂裏一片迷蒙。


    “別管我是幹什麽的了,你就說你是不是青山的人吧!”司徒清覺得世界還真是很奇妙,如果男人是當地人,那就是陳媛的老鄉,說不定還彼此認識呢。


    把陳媛帶到城裏這麽長時間了,她身邊一個親人和朋友都沒有,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要是陳媛跟這個人是認識的,一定會很開心。


    男人充滿懷疑的看著司徒清:“你是國家機關的領導嗎?你問這麽仔細,是不是想把我遣送回去?你不能那麽做,我一回家就會想起從前,真的是心如刀絞!”


    “我不會的,就是問問。”司徒清也沒有計較男人的態度,因為他很理解經曆了那場災難之後人們的心理


    陳媛就是這樣的,不願意回頭去看那些慘痛的日子。


    觸景傷情,所以陳媛一直以來都很抗拒這個話題,司徒清偶爾跟白遲遲討論起,還會責備白遲遲不夠體貼


    “既然你我今天有緣,那我就信你一次!對,我就是青山鄉的人,你猜得沒錯。”男人豪爽的拍拍胸口,覺得自己對司徒清也算是一片赤誠了。


    “青山鄉人。”司徒清喃喃的說。


    男人看著他:“好了,我都跟你坦白了,你快點把我放下去吧!”


    “不要著急,就像你說的,我們還算有緣,讓我請你吃個飯好了,你這麽早出來碰瓷,肯定沒有吃早飯吧?”司徒清沒有貿然提起陳媛,還想多打聽一些情況。


    男人正要說話,肚子就咕咕的叫了一聲,他笑著說:“還真是!這一行可辛苦了,早出晚歸的,還不見得可以成功!”


    “那你還幹這一行!”司徒清對他也是無語了。


    沒見過這麽熱愛自己的行業的無賴。


    “我要是不幹這一行,也不會碰到你的車,你也別想從我嘴裏聽到你想聽的話。”男人挺囂張。


    司徒清忍了,他對男人說:“你說得很有道理,我是無言以對,那我就請教一下,先生尊姓大名。”


    “我叫吳德勇,今年四十三歲,青山鄉人,因為地震之後沒有了腿,幹不了活,也不想留在家裏哭哭啼啼的,所以就來到這個大城市討生活。”男人這次沒有再扭捏。


    司徒清點點頭:“吳德勇,你的嘴上功夫還不錯,這麽多話的人,怎麽可能幹得一手好農活?”


    “怎麽不能,我幹活說話兩不耽誤!告訴你,在青山鄉我還是個名人呢,就是因為我肚子裏的話一籮筐,大姑娘小媳婦都愛聽我講個笑話什麽的!”吳德勇不服氣的說。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好了,你要吃點什麽?”司徒清看看時間,決定先把這位敬業愛崗的碰瓷人士帶去填飽肚子,可能他的話就更多了。


    吳德勇笑著說:“我來到城裏這麽久了,老是看到一個餐廳的生意很好,也想去試試,就是兜裏沒錢。”


    “什麽餐廳,你記得名字嗎?”司徒清心想,這個男人整天在街頭流竄,看到一些高檔的餐廳也不敢靠近,還是挺可憐的。


    反正他是陳媛的老鄉,請他吃頓好的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不記得名字,不過那個門口總是有個白胡子老頭的塑像,笑眯眯的。”吳德勇想了想。


    “白胡子老頭?”司徒清腦子裏馬上跳出一個形象。


    吳德勇點點頭:“是,還是個外國老頭!”


    “哈哈,有眼光,那可是一家全世界都有名的大餐廳!”司徒清忍不住大笑起來。


    “真的?我就說嘛,那麽多人進進出出的,老板肯定賺得全身都在流油!”


    “行行行,我就帶你去吃那裏的招牌菜!”司徒清笑著把車拐了一個彎,來到附近一個商業區。


    吳德勇把臉貼在窗玻璃上,驚喜的說:“就是那個老頭,你還真是有錢人,一聽我說就知道是哪裏!”


    “走吧,隨便你吃,管夠!”司徒清找個地方把車停好,帶著吳德勇來到了一家肯德基的門口。


    “我這樣子,能讓我進去嗎?”吳德勇居然有點羞澀起來。


    司徒清笑著說:“能,隻要你別再碰瓷,正經找個工作,人們也不會瞧不起你。”


    “我上哪兒找工作去啊,我這副德行!”吳德勇沮喪的說。


    其實司徒清一聽說吳德勇是青山鄉人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幫幫他了。


    不光是因為他樂善好施,還有個原因,當然就是陳媛了。


    既然吳德勇是陳媛的老鄉,幫助他就是義不容辭的事情,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先吃東西,我會幫你想辦法的。”司徒清推開門,吳德勇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你想吃什麽隨便點。”司徒清指著點餐台說。


    吳德勇笑著說:“這麽高級的地方,我哪會點菜啊,隨便吧,反正是你給錢。”


    “行,那就一樣來一份,你覺得哪種好吃就再點好了!”司徒清此刻在吳德勇的眼中,簡直就是個超級貴人。


    看著滿滿一桌子的炸雞薯條,吳德勇眼睛都花了,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下手。


    “你慢慢吃,我有些話想要問問你。”司徒清拿了一個雞腿塞到吳德勇的手裏。


    “好,你隨便問!”吳德勇聳聳鼻子,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滿臉的驚喜。


    唉,要是陳媛看到自己的老鄉這個樣子,一定很心酸的,司徒清一時之間很是感歎。


    不過想到陳媛的鄉愁就要得到釋放,司徒清心裏還是非常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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