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趙易幾乎打遍了所有跟侯德福有關係的電話,所有人都什麽也不知道,隻知道他有一台老式的尼桑,還在建築公司的車庫裏停著,上車看了之後什麽發現也沒有。


    趙易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辦公室,如果侯德福真的攜款潛逃了,這事可就真大了,這已經不是一個縣建築公司經理潛逃的事了,這筆錢的來龍去脈成了最大的騙局。無論哪個部門追查起來就是上下連動的大事,雖然表麵上跟自己沒關係,其實自己才是這個網中的結點,一切都是自己和陳如的預謀。


    陳如為了這筆錢圈住了方剛,成立了公司,網住了省裏的各層領導,圈進了四個縣的一把手,甚至還有黃潔賣官給朱春九和鄭偉的事。而這一切都要因為自己的疏忽馬上暴露出來了,所有人的官道商道全他媽的要完蛋了。


    趙易心裏越來越緊,自己其實什麽也不怕,即使自己麵對著千軍萬馬也敢一個人單槍匹馬地拚命血戰一場,但在這個似蜘蛛網一樣的官場裏,自己卻有勁沒地方使無所做為,自己與陳如織了一個網卻粘住了自己,一個跟網一毛錢關係都沒的大黃蜂帶著戰果跑了,隻留下自己卻無法麵對這個已經破了一個洞並且馬上要千瘡百孔的亂攤子。


    怎麽辦?自己是要先打給陳如承認錯誤還是先打給朱春九匯報?趙易覺得自己腦袋已經是一鍋漿糊,馬上又要精神病了。


    思前想後的趙易在辦公室癡呆地坐了能有一個小時,無論是出現什麽結果這個事必須得先向朱春九匯報,因為他才是侯德福真正的上級領導,決定侯德福的政治命運也是由他說的算。自己要做的就是盡量把這個事消滅在縣裏,不能再往上牽連任何人。


    趙易撥出了朱春九的電話,此時朱春九正陪著副市長跟幾個縣委書記一起吃飯,這次省裏搞了一個縣級領導先進工作者的評選活動,市裏也爭取了幾個指標,即爭了麵子又能弄點零花錢,讓宣傳部跟下麵的縣委書記一打招呼,幾個縣領導急忙到市裏送禮爭指標。其實朱春九已經是最後一任了,這種花錢買的虛名對他一毛錢的作用都沒有,卻偏偏想要個麵子跟別的年輕縣領導搶一下,提前跑了一下王市長的關係,終於如願以償也弄了一個名額。此時陪著宣傳部副部長吃飯,等著下午的頒獎會。


    朱春九坐在餐桌上看到趙易的來電心裏也跳了一下,這個時候掛電話真的是太不識時務了,但手機響起來沒完,隻得到旁邊的一個閑餐廳裏接電話。


    趙易見朱春九接電話了等了半天才說:“朱書記,可能要出事了,侯德福以給公司員工開支的借口把銀行賬戶的錢全都提走了,房子也賣了,現在他和現金員都聯係不上,兩人不知所蹤。”


    朱春九聽完手機都要掉地上了,急忙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趙易隻得把自己跑了一上午的事匯報了一下,然後說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但侯德福真的聯係不上。關鍵是錢沒了,那一千萬現金能裝半卡車,絕對不是建築公司的小保險櫃就能裝得下的?而兩人的房子都處理了,這些錢根本就沒地方藏啊?


    朱春九聽趙易說完不僅呆坐在餐椅上,一千萬的事小,但這種事真的要出現之後就會追究領導責任,一旦上麵追查下來就是花錢平事也少不了這個數,自己當上一把手不到一年,就是把全部家產都當了也沒這麽些錢啊?


    “候德福,你這個王八蛋,你給我送了十萬塊錢還找個借口穩住我,自己卻帶了一千多萬跑了,你本是吳書記的人,我怎麽就相信你了呢?我當時怎麽就心軟沒下手?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把吳書記的人全部清理幹淨,不給任何人機會。‘一朝君子一朝臣’的官場規則早都是血的教訓,自己怎麽就這麽不注重曆史經驗呢?“以史為鑒”的政治學習會自己都他媽的領會什麽了?趙易曾替自己扳回了一些正科級的重要人物,但沒想到侯德福這個副科級的小泥鰍竟然弄出這麽大的事,真他媽的氣死我了。”


    朱春九心裏急轉,侯德福畢竟是一個副科級幹部,雖然在企業當領導受黨的培訓少,但不會一點覺悟也沒有,弄一千萬潛逃在全國都算是大案了,他還能逃到哪裏去?他有這個膽量嗎?這事趙易會不會弄誤會呢?


    朱春九穩了一會兒心神,自己是一個正處級的縣委書記,就是遇到天大的事裝也要裝出鎮定自若的樣子,沉默了半天才故做鎮定地說道:“趙縣,這個事你可能是搞錯了,侯經理受黨教育多年,黨的恩情似海深嗎?他不會這麽做的,這樣吧,你先保密,我晚上就能回去,咱們見麵再說行不?”


    趙易心裏也轉圈,侯德福昨天還在縣裏,其實隻消失了半天,萬一要是自己真的弄錯了呢?豈不是成了一個大笑話,既然朱春九這麽說了也隻得答應著撂了電話。趙易放下電話想了一下,繼續給侯德福跟徐慧娟打電話,還是關機。


    趙易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快一點了,自己中午飯還沒吃呢,卻哪有心情吃飯,隻能在辦公室呆座想輒。過了一會兒,趙易見政府辦的人三三兩兩地來上班了,強笑著跟幾個人打了招呼,穿了大衣來到縣委辦的組織部,沒有找部長直接奔檔案室。


    檔案管理科王科長也是一個副科級,雖然兩人不太熟悉卻也知道趙易的身份。趙易笑說朱書記讓自己來查一下侯德福的檔案,看看他的履曆,有些重要事情,最好是保密。


    王科長不敢廢話,急忙調出侯德福的檔案,趙易坐在檔案室裏翻閱了一下,侯德福本是一個邊境小縣的人,直係親屬欄父母赤農早亡,兄弟未填,妻子二十年前已經離異,子女一欄也無。履曆隻填了小學初中之外什麽也沒有。翻到後麵除了幾張黨校培訓表還有一張判決書,二十多年前因投機倒把罪被判了三年徒刑。


    趙易翻完了侯德福的檔案又調徐慧娟的檔案,但組織部隻接收副科級以上幹部的檔案,徐慧娟屬於企業外聘人員,與臨時工一樣,檔案室什麽資料也沒有。


    趙易坐在檔案室咬了咬牙,侯德福這種人就是一個盲流子,連個幹部身份都沒有,但在企業這種幹部管理製度不嚴的地方什麽人都能當官。他巧取鑽營,隻用了幾年的功夫就走到了經理的位置,又給吳書記送了幾個錢,還弄了一個副科級。隻是他現在年齡大了在即將退養之際搞了這麽一出妖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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