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祥想了想說:“還是照顧一下那邊的麵子吧,你要去他去不去?我們昨天去的時候跟老徐家屬說了,說是代表你來的,你去閬諸開會去了,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彭長宜說:“知道了不去不合適吧?”


    齊祥說:“給撥點困難補助吧,那個家實在是困難,孩子上大學,節假日都很少回家,業餘時間去當家教、打短工,老徐的老婆也上不了班。”


    彭長宜想了想說:“行,從我的縣長基金裏拿吧,再有,老人走了,他老婆是不是就能出來工作了,你下來單去一趟,如果她能上班,給找一個相對清閑離家近的單位,老徐是烈士,我們不能讓他的親人流淚又流血,他走得很不甘,我們不能慢待了他的家人。如果需要我出麵你在跟我說。”


    齊祥說:“困難補助的事我昨天倒是跟民政局局長說了,讓他想辦法解決一點,看能解決多少吧,如果不夠的話再拿您的縣長基金。工作的事我還的確想著,她早先當過民辦教師,也有文化,不行的話就給她安排到圖書館或者新華書店,下來我再單獨跟她商量,把您的意思轉達給她。”


    這麽幾個月的時間裏,這個家走了兩個人,如今隻剩下孤兒寡母了,彭長宜心裏就有些難過,說道:“老齊,我琢磨著還是親自去一趟合適,不然心裏不踏實。”


    齊祥說:“非要去的話現在也別去了,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在去吧,今天郤老不是要來嗎?”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對了老齊,那個葛二黑怎麽跟鄔書記稱兄道弟的?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齊祥笑了,說道:“這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他一直都是這樣,沒有鄔書記,他不可能有今天,另外,後來的葛家哥倆因為跟郤老的關係,鄔書記對葛家哥倆還是跟別人不一樣的,再有,當年煤炭公司改製,如果沒有鄔書記,也就沒有今天的葛二黑。”


    這些情況即便齊祥不說,彭長宜也能猜出個七八,三源,就像是一個獨立的王國,鄔友福就是這個王國裏的家長,這裏,似乎有著跟外界不一樣的規則。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了解的加深,齊祥對彭長宜好感也就越來越多,事實上,彭長宜來了這麽長時間來看,他還沒有哪件事做得讓齊祥看不起或者有看法,無論大事小事,是不存在私心的,是真心為了工作,為了三源。


    另外,盡管年紀輕,但行事謹慎,沉穩,從來都不說過頭話,對鄔友福,也是尊敬有加,這使得原本打算借助彭長宜來跟鄔友福對抗的一些人,也就沒了想法,甚至有人背後管彭長宜叫“軟蛋”,也有人說彭長宜不像在亢州時報紙上宣傳的有區別。


    就像彭長宜從來都沒有停止研究身邊的人一樣,他身邊的人也都在暗中觀察著彭長宜。通過這麽長時間的觀察,其實,隻有齊祥才知道彭長宜不是軟蛋,而是一把藏鋒於鞘中的利刃,他不出手是不出手,一旦出手,必是殺無赦。


    這是一個有大局意識、非常懂政治的年輕人,他在政治上成熟的程度和老道,徐德強都不及他。看來,還是亢州出來的幹部不一樣,難怪周林剛到亢州就敗走麥城。


    齊祥知道,彭長宜剛來時,盡管不懂礦山,但是對礦難始終有懷疑,隻不過他從不說出自己的疑慮罷了,但這並不證明他放棄了自己的疑慮,他躲著羿楠,甚至教育小龐以大局為重,其實這些本身都在傳遞出一個信號,那就是“小不忍則亂大謀”。


    前些日子就有人看見那個四中隊的褚小強曾經半夜三更開車去北山的海後基地,很顯然,他是去找彭長宜。


    誰都知道,褚小強是第一個到的現場,也是他在會上唯一敢說出自己疑慮的人,但是,他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後,得到的卻是半個格的升遷和去省城學習。盡管如此,這同樣不代表褚小強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疑慮。


    彭長宜來的時候,褚小強已經去省城學習了,表麵上看,他們沒有見過麵,更沒有交往,但如今誰要是從表麵看問題,誰就愚蠢到家了,因為,表麵上的東西都是做給人看的,都是愚弄視聽麻痹人的,真正的功夫都是在幕後。


    如果褚小強真的跟彭長宜有來往的話,那麽由此可見,彭長宜絕不是軟蛋,他也是在等待時機,確切地說,是在等待利刃出鞘的那天。


    齊祥甚至還判斷,彭長宜跟褚小強之間,隻有一件事他們有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對礦難的疑慮。


    盡管他在各個場合下,都不談礦難的事,甚至從不插手礦山的事,連整頓礦山工作都讓土地局按上級有關文件進行清理,他卻很少過問具體的工作,頂多聽聽分管這塊工作的副縣長匯報一下而已。


    葛二黑最近就放風說彭長宜管不了礦山,他也不敢管,原因就是不敢惹他。就連葛兆國甚至一些幹部也這麽認為。其實,齊祥隱約地感到,他們都錯了,老虎可以不發威,但他絕對不是病貓。


    這從彭長宜非常同情那些遇難礦工和他們的家屬上,就能說明問題。他自己掏腰包給徐德強家錢、自己身上的大衣穿著出去,回來的時候就沒了,一問才知道脫給了在外等候救援消息的家屬,因為齊祥當時管著物資,他就先後給過彭長宜五六件大衣。


    春節期間的家屬座談會就是彭長宜考慮到徐德強犧牲沒有多長時間,這麽熱熱鬧鬧地開家屬座談會不合適,所以提出建議,才改成機關聯誼會。


    這是他首次在會上提出自己的意見,顯然,鄔友福也不想過早地跟彭長宜對立,所以,他就爽快地同意了。


    種種跡象表明,彭長宜並不像表麵那麽憨厚、對鄔友福唯馬首是瞻的樣子,他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獨立執政的理念,隻是他更慎重,更小心地實施自己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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