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祥問這個女護士:“你負責這個房間?”


    “是的。”小姑娘笑著答道。


    “你姓什麽?”


    “陳,我叫陳靜。”小姑娘清脆地說道。


    齊祥說:“好了,你先去忙,等我一會走了你再過來看著。”


    “好的,領導再見。”


    小護士輕輕地飄走了,腳下沒有任何聲息。


    彭長宜說道:“老齊,二黑有個私人會所,你知道嗎?”


    齊祥說:“什麽私人會所,充其量就是私人聚會的地方,隻不過添置了卡拉ok設備,弄了幾間客房,有個地下室。這年頭,人一旦有了錢,恨不得就把自己吹得比天大,有一汪水,就敢命名太平洋,有一個小土包,就敢說成是珠穆朗瑪峰,其實,無論他怎麽往洋氣裏整,也脫不掉土性,劣性。”齊祥的話有明顯的傾向性。


    “你去過嗎?”彭長宜又問。


    齊祥說道:“去過一兩次,但那個地方不是我這號人物消受得起的。”


    “據說他那裏的地下室內容很豐富。”


    “有地下室也很正常,內容豐富也正常。像這些礦老板們,整天在道上混,家裏有個地下室、暗道、後門什麽的太正常了。”


    “據說那個會館很高級。”


    “您不會想去吧,亢州那麽發達,離北京那麽近,您該不會對一個私人聚會的場所感興趣?。”


    “我是好奇,從來都沒聽你說過。”


    齊祥說:“我不是一個愛說閑話的人,老徐在的時候我也是這樣。”


    “你太矜持了。”


    “我不是矜持,我不想把我個人的看法強加給你,因為我是教師出身,看問題難免有局限,所以怕誤導了領導的判斷。”


    “我是教師。”


    “你當的時間短,我時間長,教師習慣於定式思維,也就是比較迂腐,教條。”


    彭長宜笑了,心想,是夠教條的,但是,似乎用教條解釋又有些牽強,通過跟齊祥接觸,他沒有教條的表現,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對自己還是不十分有信心。


    彭長宜就想試探虛實,說道:“你對這次事件怎麽看?”


    “您指的是無名屍還是家屬鬧事。”


    “這有什麽不一樣嗎?”


    “不一樣,第一件事屬於刑事範疇,第二件事是正當維權。”


    彭長宜看著齊祥,盡管他們從來都沒有交換過對無名屍的看法,但是齊祥居然說出屬於刑事範疇,看來,他是深藏不露的主兒,就說:“願聞其詳。”


    齊祥說:“我這段也了解了一下有關的法律法規,特別的國家對礦山安全事故有關方麵的規定和一些司法解釋和刑法的一些規定,如果真和上次礦難有關,事情就真的嚴重了。”


    “哦,你為什麽這樣認為?”


    “可以說許多人都是這麽認為,如果真的是這樣,還原真相會很難。”


    彭長宜的目光從齊祥的臉上挪開,他若有所思地說:“是啊,需要做的工作,方方麵麵很多啊。”


    這時,彭長宜的電話響了,他一看是褚小強,遲疑了一下,接通了電話。彭長宜沒等他說話,直接就說道:“請講。”


    褚小強捕捉到了縣長的用心,低聲說道:“是不是不方便?”


    “嗯。”


    “那好,我小點聲。昨天夜裏,有人給殯儀館打電話,讓把寄存在那兒的幾具屍體連夜火化。”


    “哦?什麽人?”


    “周局。”


    “那結果呢?”彭長宜用詞很謹慎。


    “因為我提前做了工作,這些屍體被秘密轉移了。”


    齊祥見狀,默默地從彭長宜的腋下抽出體溫計,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說:“哦,你做的對。老劉頭呢?”


    “您放心,已經采取了保護措施。”


    “那邊怎麽樣?”


    “我沒往跟前去,省得挨罵。另外我有個想法,想給每個屍體做dna鑒定。這樣即便是將來屍體被火化了,我們還留著dna樣本,也是能找到他們的親人的。”


    彭長宜沉默了,這是需要錢的,但是他很快又說:“我同意,將來這錢從辦案經費裏出,你跟康書記商量。”


    “我現在還不想讓他知道,等做完了再說吧。”


    彭長宜很滿意褚小強的機警,就說:“行,但是你現在有錢嗎?”


    “有,我們家早就給我準備出娶媳婦的錢了,我先跟我媽借。”


    “別,我想辦法吧,那樣不好,你爸爸他……”彭長宜欲言又止。


    “不用,您眼下動錢也不現實,將來如果局裏不給我報,您想著給我報就行了,縣長,那可是俺娶媳婦的錢啊。”


    彭長宜沒笑,他嚴肅地說道:“我保證,絕不會讓你自己受損失!”


    彭長宜說這話的時候口氣很堅決,也有了某種信心。


    就在彭長宜跟各派勢力明爭暗鬥、巧妙周旋,為即將到來的短兵相接做準備的時候,正在黨校學習的江帆,在頭下課的時候,接到了錦安市委組織部的電話,讓他明早趕到市委組織部。


    江帆沒有問是什麽事,但他已經知道是什麽事了,這一天終究是要到來的,因為離學習結束還有不到二十天的時間,他其實早就想到了事情會在這個期間到來的,鍾鳴義也是這個時候接到調令的。


    他給曹南打了電話,讓明天早上小許來接他,掛了電話後,他繼續上課。


    昨天,黨校的校刊又發表了他的一篇文章,題目是《執政行為的魅力》,是袁副校長親自打電話告訴他的。上次的那篇論文,已經被收錄到了校刊優秀論文選中。在最近這篇論文裏,他根據自己切身的工作經驗和體會,提出執政力是一種行為的魅力,這種行為既是政府的行為,也是執政者自身的行為,行為魅力,直接決定著黨在基層各項政策方針的貫徹與執行,這個觀點引起了袁副校長的欣賞和肯定,很快就見報了。


    江帆在文章裏,既是對當前縣級工作的一種全方位的總結和探討,也是對自己多年市長生涯的一次係統的回顧和總結,那個時候就想,自己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站在市長的角度來認識基層工作了。


    看來,事情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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