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呆,自己又該去哪兒?回家嗎?自從媽媽去世後,家的含義,在她的心裏已經有了變化,盡管爸爸疼自己,但畢竟不會像媽媽那樣無微不至,所以,她似乎都沒有療傷的空間。於是,這裏,萬馬河畔,居然成了她唯一獨處的地方……


    看來,丁一也隻有萬馬河畔這一個地方可來的了,這裏清靜,沒有冷嘲熱諷,沒有物事紛擾,有的隻是美好,而且,江帆在詩裏也提到了這個地方,看來,對於這裏,他們都有著不滅的記憶啊!


    秋天的黃昏來得很快,太陽落山了,於是,濃重的涼意立刻襲來,遠山、近樹、閃著粼光的萬馬河水麵,都漸漸和夜色混為一體,又很快被月亮燭成了銀灰色了。


    彭長宜極有分寸地用胳膊攬著她,輕輕地擁著她走到車旁,給她拉開了車門,又輕輕地把她扶進了車裏,關上車門後,自己才開門,坐進駕駛室。


    帶著丁一,走出萬馬河河岸,彭長宜的心裏也是酸酸楚楚的,在回來的路上,兩人誰也不說話,丁一偶爾抽泣一下,那是剛才她劇烈痛哭的原因。


    彭長宜悄悄地看了一眼丁一,他不知道在沒有江帆的日子裏,丁一該怎麽度過?半晌,彭長宜才說:“跟單位請假,回家呆幾天吧?”


    “我也這麽想過,不過想想還是不回去了。”丁一把臉扭到了窗外。


    “那就出去旅遊,玩幾天再回來。”


    丁一有些提不起精神,江帆走了,丁一的靈魂也隨之飄散了出去,她又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哪兒也不想去。科長,你說,這輩子,咱們還能見著他嗎?”


    彭長宜的心一動,感覺自己的鼻子也一陣發酸,他說道:“如果你願意,等他安頓好以後,我帶你去內蒙找他。”


    “不,我不去。”丁一堅決地說道。


    彭長宜感覺此時的丁一其實很矛盾,一方麵渴望見到江帆,一方麵又拒絕再見他,讓她這樣硬生生地放下江帆,她實在是做不到啊!市長啊,您這是何苦呢,她可是您深愛的姑娘啊,您就這麽忍心讓她如此憔悴,如此地孤獨寂寞,如此的痛苦不堪嗎?難道,就讓她在這樣的相思中,一天天地老去嗎?接下來的慢慢歲月裏,她該怎麽熬?您又該怎麽熬?


    想到這裏,彭長宜隻能暗暗地在心裏祈禱,祈禱丁一盡快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也在祈禱江帆有朝一日還能回到錦安,這樣,他和丁一就有希望。


    他沒有和丁一說起古街江帆房子的事,他準備以後找機會再跟她提這件事,因為丁一執意回單位,彭長宜理解,此刻的她,無論是跟他們聚會還是出來走到亢州任何一個地方,都能喚起她對江帆的回憶,她會受不了,會失態。


    告別的時候,彭長宜給丁一搬下她的自行車,手搭在她的肩上,深深地看著她,說道:“丁一,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這是我、是我們大家共同希望的,市長也肯定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


    “科長……”丁一打斷了他的話,衝他勉強笑笑,說道:“以後,咱們不提這個人了,好嗎?”


    彭長宜盯著丁一,見她的眼睛裏,又有晶亮的東西閃動,他趕忙說道:“好,咱們不提,記住,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不論事大還是事小,好嗎?”


    相信此時無論是丁一還是彭長宜,他們都想到了那天晚上發生在亢州賓館江帆被袁小姶下藥的事,當時丁一想到的就是彭長宜,就源於他當年的一句話。


    丁一此刻已是淚光瑩瑩了,她衝他使勁地點點頭,哽噎著說道:“科長,謝謝你,我會的……”說完,從他手裏接過自行車,低著頭,推著車,走了進去。


    就在丁一握過自行車車把的時候,彭長宜感到了自己手背的一絲涼意,他用手一摸,才知道那是剛才丁一掉下的眼淚,彭長宜下意識地把手挨到唇邊,他分明感到了手背上的那絲淡淡的濕意……


    所有的這一切,就象厚實的冰麵裂開第一條縫,決定了它將最終融化,又象物理學上的共振,效果會互相促進,逐漸加強,最終產生某種質變和裂變。


    一天下午,彭長宜正在錦安參加為期兩天的縣長市長工作匯報會議,會議開到一半的時候,就見翟炳德的秘書悄悄地走到翟炳德身邊,跟他耳語了幾句,翟炳德聽後,表情立刻嚴肅起來,他皺起了眉頭,眼睛快速地向台下搜索起來,目光就停在了彭長宜的臉上,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衝著秘書說了一句什麽。


    秘書立刻離開,從另一個門走進會議室,找到了彭長宜,暗示彭長宜出來。


    彭長宜站起,拿起自己的筆記本和手包,走了出來,與此同時,翟炳德也從主席台的位置上站起,快步走了出去。


    人們的目光一下子就都聚焦到了翟炳德和彭長宜的後背上,正在講話的市長董興,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便又繼續開始講話。


    彭長宜從後麵的門出來後,他正要問翟炳德的秘書是什麽事,就見翟炳德也從前麵的門裏出來了,衝他招了一下手,然後快步走到了會議室旁邊的接待室。


    彭長宜緊隨翟炳德的身後走進了接待室,翟炳德沒有坐下,而是站在正當中,看著彭長宜,臉色陰沉地說道:“剛才你的秘書打來電話,說你們那裏的礦山發生了嚴重械鬥。”


    “嚴重……械鬥?”彭長宜一聽,腦袋立刻就蒙了,身上條件反射地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是的,他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才打到了市委辦公室。”翟炳德低沉著嗓音說道。


    彭長宜急忙掏出手機,原來,為了防止與會人員接打電話,會議室啟動了通信屏蔽功能。彭長宜看著翟書記,有些不知所措,他露出緊張之色,說道:“翟書記,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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